乐漓预估申屠婧瑶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到,当天留在洞府修炼,转天便早上出去,到傍晚才回来,以戒指沿途感应在朝圣教周边寻找线索,同时在找进入朝圣教的契机。
申屠昭在洞府发现乐漓早出晚归,虽有些奇怪但没有出来询问,他在等申屠婧瑶,等最后的确认。
十二天的时间,乐漓查过了方圆所有的地方,仍是一无所获,沿途倒是听到了一些有关罗仕的消息,他还在疗伤当中,朝圣教也还在追查围攻他的人,未得结果。
五天后,临近中午乐漓收到了申屠婧瑶的传音,说她已经带人进了城。
乐漓告知她位置,两刻钟后就等到了申屠婧瑶,她身后跟着董余、夏令观、董思慧及其他六名筑基弟子。
朱玉箫哪里放心申屠婧瑶独身出行,自然安排了人陪同一起。
乐漓让董余安排小辈们租洞府安顿,她的神识触动了申屠昭洞府外的禁制,便带着申屠婧瑶进了自己的洞府。
申屠昭在洞府已经看见一行人了,没发现熟悉的面孔先是皱了皱眉,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的鼻头,眼里尽是明白了的意思。
不消片刻,申屠昭站在了乐漓洞府外,乐漓打开洞府请他进来。
申屠婧瑶看着申屠昭跟看陌生人一样,“阿漓,你让我见的就是这位前辈吗?”
申屠昭抿紧薄唇,双手掐诀,右手又在脸上一抹,霎时间显出一张清俊白皙的面孔,乐漓率先注意到他的眉毛,像极了父亲的双眉。
申屠婧瑶顿时目瞪口呆,眼里闪过惊愕,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三,三伯,您真是三伯,怎么可能?您,您不是早已经……”
申屠昭露出苦笑,“我没有死,爆体而亡是假的。”
“为,为什么呀?家里人都以为您已经死了。”申屠婧瑶不解,又想到自己也是做了伪装,赶忙收起法器恢复了样貌。
申屠昭看着她眼含欣慰,开口解释,“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进阶金丹后期之后被蓝樵嫉妒,屡屡被他带人挑衅,一次斗法时受了重伤,当然蓝家人也没讨到好处,恰逢老祖在乐游山深处找到一处小型三阶上品灵脉,正要将灵脉取走,随即发现那灵脉是一个小灵境的入口,老祖进到灵境,看到里面是一座大型琉光银矿藏,天地有灵自然形成,老祖欣喜,便想将琉光银采走再取走灵脉,不想只在小灵境停留半个时辰就被排挤了出去,过了十二个时辰后才得以重新进去,但也只能进半个时辰而已,每次都是如此,老祖回来带着祖父、父亲又去,想着人多便能采得快些,没想到那处的小灵境每日只能进一个人,一旦另一个人进去,前面的人就会被排挤出去,于是老祖和祖父商议过后便决定让我由明转暗,去乐游山的灵脉处修炼,一来避开争端隐藏家族一部分实力,二来暗中挖琉光银,这才安排了爆体而亡的假象。”
申屠婧瑶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您出事后没几年家族增设了两家炼器坊,我们修炼的份例也增加了不少,是因为多了琉光银的收益。”
“是的,”申屠昭眼底红了血丝,“出事那天我收到父亲传音,他让我必要守护好灵脉和矿藏,不要外出,我只以为是有人可能察觉到了什么便更加谨慎小心,直到三个月后到了约定取琉光银的时间,没有人来,我再联系不上父亲、祖父和老祖,才惊觉可能出事了,暗自潜回家中看,只看到一片废墟,听到的消息是家族所有的亲人一个也没逃过,都没了,我的心一下子也变成了废墟一样。”
从他的话里,乐漓听出了无尽的荒凉,任谁满怀期待地回家只看到废墟一片,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和所有的亲人天人相隔,都会受不了的。
申屠婧瑶想到了那天的凄惨,眼泪又要止不住地往外冒,她深吸一口气忍住,“那后来呢?”
“后来,我暗中查访寻找仇人的线索,可什么都没有查到,那些人好像就是凭空冒出来又凭空消失了一样,越觉仇人的强大而自身实力的渺小,便又潜回深山修炼,用挖来的琉光银换来资源,终于进阶到了元婴,从那之后我便四处游走寻找仇人,直到现在。”
“那您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乐漓忙问。
申屠昭看向申屠婧瑶,“这丫头是谁家的孩子?”
“阿漓是崇祖父的重孙女,”申屠婧瑶回道。
“八叔的重孙女?”申屠昭蹙眉,视线扫过乐漓,“你如今多大?”
“一百七十五岁。”乐漓道。
申屠昭重重看了她几眼,“才一百七十五岁就已是元婴修为,难道你是天灵根?”
乐漓摇头,“我不是天灵根,只是师父教导有方又恰逢机缘而已。”
申屠婧瑶赶忙说明情况,“当年崇祖父为了躲避追杀去了南大陆,阿漓在南大陆出生,进了五大宗门之一的灵霄宗,是灵霄宗真传弟子,灵根好又有师父传道授业,来中央大陆寻根,在归灵墟得了机缘,这才顺利结婴。”
“归灵墟,”申屠昭敛睫回想,终于有些印象了,“你就是在归灵墟得了大机缘的那个金丹女修?”
乐漓笑了笑算作默认,“那您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线索,来长迎城,难道当年的事跟朝圣教有关?”
第219章
“当年的事跟朝圣教有没有关系我还没有实证, 还在查。”
申屠昭嘴角紧绷,“族地成了一片废墟,那些人清理了痕迹, 在我回去之前又有很多人去探寻过, 留下的东西太少了,我几乎是掘地三尺才找到两样有可能是仇人的东西, 一块法器残片,一个法衣袖角。
凭着这两样东西我四处探查,直到前些年我看到一个元婴修士,他穿的法衣袖角, 无论纹路、折叠的角度跟我手里的袖角极其相似, 我本想上前先跟他结交进而探求真相, 可他半点不理人, 我便暗自跟踪, 不想到了朝圣教的地界就跟丢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朝圣教管辖范围内活动, 也刻意跟朝圣教的一些修士结交,虽然再也没见过那个元婴修士, 但却发现朝圣教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它还有一股暗处的力量, 藏得极深,而且这股力量带着几分诡异。”
“这么说来,朝圣教确实可疑, ”乐漓最怀疑的就是麒麟仙宫和朝圣教, 但麒麟仙宫她内外都探寻过了,没有黑衣人的关联,虽然没有完全排除怀疑,可能性已不大, 现在朝圣教就成了关键,那股暗处的力量很可能就是暗堂,“您找到的法器残片我能看一看吗?”
“怎么,你能看出什么?”申屠昭反手拿出一个玉盒打开,里面的东西看上去像是高阶灵剑的一部分。
乐漓当即施展净淬术,残片表面缕缕精血浮荡,混合着灵力神识凝成了一条细线,“您想要什么形状的法器?”
申屠昭从手指上脱下一枚指环,“绕在指环里面,不要显露出来。”
随即乐漓手里的法诀变换,细丝贴在指环内侧绕成一圈,最后和指环紧密相连,宛若一体,“以神识激发,如果遇到法器残片的主人或他的血脉亲人,细线就会发热。”
“这便是你先前提到的秘法?”申屠昭问道。
申屠婧瑶率先开口,“是净淬术,我教给阿漓的,只有练到高阶才能提取精血和灵力神识。”
“果然如此。”申屠昭把指环戴回手上,收起法器残片。
“您刚才说刻意跟朝圣教的修士结交,那能不能进到朝圣教里面?”乐漓关心这个。
“可以进去,不过也是到边缘区域,里面守卫森严,不容外人进出,”申屠昭眼里闪过光芒,“你这么问,难道手里掌握了什么线索?”
“比您的要稍稍明确些,”乐漓把当年在天鸣涧见黑衣人的事讲了一遍,“我也是从黑衣人的身份玉牌里凝练出了法器,去朝圣教里,看能不能有所感应。”
“祖父的神魂!他们该死!”申屠昭的拳头死死握住,额头上青筋直冒,但仍保持着理智,“去,一定要去,不过此事不能着急,总要有个登门的合理由头才行,不显刻意,才不会被人怀疑有特别的目的,游离在危险之外。”
“是,”乐漓垂眸,“之前我见过三护法罗仕,他还劝我加入朝圣教,被我拒绝了,来之前我听说他遭到围攻,受了重伤。”
“他不行,我听到的消息,他自受伤之后便闭了洞府,除了他的徒弟谁也不见。”申屠昭摇头。
申屠婧瑶脸上浮现担忧,“阿漓,你拒绝罗仕的招揽,他会不会对你不利?”
乐漓安抚她,“大概率不会,姑姑,我也不是没有靠山的人,他行事总要权衡利弊。”
“那就好。”申屠婧瑶放下心来的同时眼里掩不住怒火,“若朝圣教真是我们的仇人,我恨不得生啖那些人的肉,也难消我的心头之恨。”
乐漓眸光颤动,“若朝圣教真是我们的仇人,姑姑还需忍耐,且不可让他们察觉端倪,我们势小他们势大,一时之间我们撼动不了朝圣教,来日方长,确定了仇人,知己知彼,明知差距才能有的放矢,到时我们暗中筹谋,一个一个解决,直至把参与行动的人全部清除。”
“你我所见相同,蚍蜉撼树是不易,然蚁虫亦可毁千里之堤。”申屠昭神色坚定,转眸之间收了气势,神色变得柔和起来,“家族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
“还有景云的女儿,瑶珺的儿子,和族人申屠勤的后人,”申屠婧瑶把众人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也把族人中了断灵之毒的事说了,“这些年阿漓、玉箫和行安还一直在找其他族人,仍没有音讯,那些人刻意选在老祖寿诞之日动手,就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如今能有血脉留存,已经很不容易了。”
“近万人的家族,如今却只有百来人,”申屠昭的叹息声里蕴着极大的痛苦,却也隐含几分激动,他一直以为整个家族只有他一个幸存者,两百多年,孤独始终萦绕在心头,现今知道还有族人在,已感万分庆幸欣慰,“夏家的小辈也来了,快把他叫过来,让我看看。”
“您打算以什么身份来见他?”乐漓抬眸扫过他的脸,“夏家只知道跟玉箫有血缘,并不知自己是申屠家的血脉,家族之事还没有告诉过他们。”
申屠昭再次施法抹过脸,变回原来的样貌,“我现在的身份是出自牧源城的散修牧野,此人从小是个孤儿,被一散修收为弟子,此后游走四方,散修陨落后,牧野便自行修炼,为寻求机缘进了秭归峡,陨落在里面,先前他在乐游山深处历练的时候我帮过他,在秭归峡里他陨落前甘愿把记忆留给我,加之他独来独往惯了,我便顶替了他的身份。”
“那大仇得报之前我们就先称呼您为牧前辈,”申屠婧瑶随即也恢复了平日的样子,“三伯,夏家不知家族之事,其他人更不知道,您单独见令观怕是不妥,不若我把董余他们都叫来,您都见一见。”
“罢了,”申屠昭改变了主意,“这次就不见了,我暗中看看那孩子就是,这里是长迎城,免得被朝圣教窥探,觉得反常来查我们。”
乐漓突然拱手,“牧前辈,上次的灵物您没有相中,这次我特地让人从谷里送来的宝物您可还满意,还望考虑一下加入我们桃溪谷,只要您来,在下愿意让贤,从此您便是谷里的大长老。”
她这几句话,直接把这次的见面定了性,申屠婧瑶噗呲笑了,申屠昭微抬下巴,眼神带着几分孤傲,“宝物我很满意,不过加入桃溪谷之事,我要好好考虑一番。”
“还望您三思!”乐漓扬唇道。
申屠昭敛睫,“至于去朝圣教的事,还需合适的时机,一旦有机会,我会通知你。”
“多少年都等得了,不差一时半会儿。”乐漓表示。
三人同时拿出传音玉简,互相留下神识印记,申屠昭便离开回了自己的洞府。
申屠婧瑶双手握拳来回走动,“我真没想到三伯不仅活着,还进阶成了元婴,感觉像做梦一样!”
“姑姑,要不要我掐您一下,把您从梦里唤醒。”乐漓高高扬了扬手。
申屠婧瑶白了她一眼,“那要不要我谢谢你。”
“谢就不用了,您在我这儿激动完了,到外面还是要装一装的。”乐漓提醒道。
“是啊,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大仇得报,堂堂正正地向外人报出申屠之名的时候,才能真正的激动高兴。”申屠婧瑶霎时沉了心性。
乐漓转了转小拇指上的指环,能找到申屠昭,家族力量凝聚是件好事,她也很高兴,但同时又觉心情有些沉重,因为她知道越接近目标仇人,意味着危险越大,威胁越大,每走一步都要慎之又慎,如履薄冰。
申屠婧瑶出去了,租赁一座洞府暂歇,随后便和董余带着几个筑基弟子出门见识,在出洞府的时候,特意叫住夏令观说了几句话,意在让申屠昭多看看。
申屠昭在洞府门口看着两人的互动,弯了弯嘴角,“这小子的鼻子像极了老祖。”
人总是会在亲朋的脸上注意到自己怀念的那个亲人的影子,乐漓觉得申屠昭的眉毛跟父亲的很像,申屠昭又觉得夏令观的鼻子像从小教导他的慈祥的老祖,这便是血缘带来的奇妙。
乐漓和申屠婧瑶一行人在长迎城又停留了十多天,期间几次,要么在乐漓的洞府,要么在申屠昭的洞府,三人坐在一处谈话。
之后申屠婧瑶一行人便离开长迎城回桃溪谷,等乐漓收到她已经回到桃溪谷的消息时,也离开了朝圣教的势力范围,去往之外的其他城池,一边感悟世情探寻需要的资源,一边继续以戒指和精血感应。
虽然当前对朝圣教的怀疑几乎达到了顶峰,但在明确之前,一切都有可能,借此游历之际继续感应是必要的,顺势寻找族人,这样走一遍,她心里也踏实了。
而且乐漓这次也不是没有目标,数日后,她来到了金鼎门的管辖范围,一应周边感应了个遍,最后在金鼎门外最大的坊市落脚,只因古香楼就在这座坊市里。
古香楼的岁寒杳也是远近闻名的灵酒,以梅花入酿,甘冽清香,听说此酒是权逍真君亲自酿造,出量不多,没有门路还买不到,先前朱玉箫就没买到。
乐漓特意打听了权逍真君的事迹,确定他就是当年在交流会上见过的那位权真君,最是爱好美食。
那时能用鱬灵鱼换赤练金心,这么多年过去,或许权真君想念鱬灵鱼的味道,也能换出一些岁寒杳。
她还听说一个月后要在古香楼举办厨艺大比拼,各地的灵厨都会来大显身手,到时权真君会现身点评,获胜者还能得到他的奖赏。
这何尝不是一个见面的好时机!
第220章
乐漓就住在了古香楼旁边的客栈。
还在古香楼定了厨艺比拼当日的隔间, 以便观看。
当晚,她给朱玉箫传音,“我让你查的事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朱玉箫回音, “不过应该快了。”
“有消息马上回我。”
乐漓让朱玉箫打听的是死在余家那个金丹长老是谁,他因何知道申屠家的暗库所在, 也要搞清楚了,任何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她从余轩臣嘴里知道的事情经过,断断续续,既不知那个金丹修士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模样, 只能以他陨落的时间来查。
七天后, 朱玉箫传迅来, “姑姑, 查到了, 您提到的那段时间, 金鼎门只有一个叫庄峤的金丹修士陨落,他是内门弟子结丹, 留有一个儿子叫庄庆祥, 筑基后期修为, 当前就在金鼎门,擅长炼器,最常去的是器丰阁。”
随后朱玉箫又详细说了庄庆祥的情况, 描述了他的长相。
器丰阁也在这座坊市里, 乐漓闭上眼睛修炼,一缕神识悄然出了客栈,落在了器丰阁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