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遇上个油盐不进的。
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将它困在掌心方寸,压根动弹不得。
这术法忒不要脸……
还没在心里暗啐一声,它便听到了云述的问话:“阵眼在何处?”
“不知道。”它没好气地说。
见云述又要动手施法,它大气也不敢喘,求情道:“我真不知道!我都这样了,骗你能有什么好处吗?流光玉就相当于是一枚钥匙,至于锁藏在何处,哪里是我能知道的?仙师喜欢如何设法阵,自然只有你们仙门出身的人最清楚了。”
它的身家性命都被云述捏着。
自是不敢再骗人了。
玉姜抬眸与云述简单对视了一眼,便伸手将这雾团收进了袖中,旋即道:“沈晏川最擅阵法,他曾与我讲过一些,只可惜那时我一心学剑,没记住太多。你呢?对于法阵,可有了解?”
云述摇头:“若是知道,当初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匿形阵就掉进这里了。”
“……”
昔日没好好听师父讲学,这大概是报应。
玉姜整个人颓下来,道:“师父讲阵法时我都睡觉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
玉姜叹了口气,转而问身边这位神情自若之人:“你怎么也不会?那种没用的闲书你倒是看了不少。”
云述轻轻笑,问:“有吗?当时只是觉得有趣,多看了两眼。这也是我头一回用。它受封印所限,出不了这片林子的,等咱们离开这儿,它就恢复了。”
此时也不是讨论这禁锢之术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确定法阵的阵眼究竟在何处。
玉姜想起了什么,又问:“云述,沈晏川有没有与你说过……”
“没有。”
“初入浮月的弟子都有晨课,一般都是沈晏川代为讲授,他就没说过……”
“没有。”
“……”玉姜语塞。
她还没问是什么呢。
不知为何,玉姜似乎能感受到,云述对沈晏川怀有些微的敌意,至于这些敌意从何而来,又为何至此,她不太清楚。
想必是之前有过节。
这也正常,沈晏川那副将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清高之态,的确很容易树敌。
不过,能将云述这样温和之人得罪成这样,这过节大概也小不了。
既然两人不和,玉姜也不再多问惹云述心烦,便道:“罢了,出去的事不能急于一时,我们这般无头苍蝇一般没有目的也不行,先回去吧,与出翁与扶风细细商议过,再说下一步如何。”
云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照旧起身与她并肩往回走。
只是他比之前都要安静,一路无话。
安静的氛围缭绕片刻,玉姜心想试着打破这样的沉默,关心道:“我还没问过呢,平素在浮月山,沈晏川是不是对你不好?他欺负你吗?”
云述停下步子,脚下的枯枝被踩碎,发出咯吱的声响。
即使借给沈晏川十个胆子,也不敢欺负到他头上……
但是玉姜总是在提此人的名字。
玉姜平日里很少主动说起曾经的事,但是只要提起,无一例外都与沈晏川有关。
好像无论玉姜如何回避,不管是好是坏,这个人的名字,在玉姜的过去都是浓墨的一笔。昔日她的喜怒哀乐,都与此人有关。
他只是想不明白,世间当真有一人得了玉姜的真心相待,还会做下背弃之事,将她害到今日地步。
而那个人,似乎半点懊悔也不见,仍旧在浮月山安安稳稳地做着他的门中首徒,被所有人敬一句“大师兄”。
该付出代价的人好好地活着,不该沦落至此的人背着沉痛的过去,无法走出。
这不公平。
他不想追问玉姜的过去。
他不想从玉姜口中再听到沈晏川的名字了。
这样的心思似乎幼稚到近乎拙劣。
可他控制不了。
第22章
“无人欺我。”云述勉强一笑。
玉姜却不放心,交待道:“不管如何,往后你回了浮月山,不必事事都忍气吞声的。若是沈晏川借着师兄的身份欺负你,你就告诉师父。师父这个人最是公平了,定不会让你受气……”
“回浮月山?”
云述只听到了这句话。
他问:“你不是说,等我们一同出去了,不管去哪儿都会带着我吗?怎么,要反悔了?”
玉姜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
原以为随口说一说,等真出去了,也不会有人当真傻到不做仙门弟子,跟着她居无定所的。
看他如此认真地对待这句承诺,玉姜倒觉得自己太无心绝情了些,心中生出了一丝幽微的愧疚。
她抿唇笑了,道:“好。我去哪儿都带着你,凡事有我护着你,可满意了吗?”
“嗯。”
“你们狐狸真是难缠。”
云述却不悦:“是你亲口答应的。”
不知为何,云述这般斤斤计较,她不仅不觉得麻烦,还有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雀跃。
“有吗?”她故意问。
“有。”
云述不走了。
云述此人,有时实在古板。可越是古板,逗起来也便越有意思。
玉姜终于没忍住笑,转身唤他:“站着干嘛,还说你不难缠吗?走快点,慢了我就真要反悔了。”
*
此行虽没什么大的收获,但好歹知道了突破封印的法子,往后行事便有了重心。只要她找到沈晏川加固封印时设下的阵眼,便算是找到了结界的薄弱之处。
赶路这几日,玉姜着实是累坏了,刚回来便闷头睡了整整几日,就算是出翁也没来扰她。
渊中难得有这样好的月色。
玉姜紧绷的心绪随之放松下来,趁出翁在拾掇他受玄墟海煞气影响的果树,偷偷溜进了藏酒之处,抱了两坛出来。
许久未曾尝过酒了。
自病了之后,出翁将这些酒都藏起来,一滴都不许她沾。坛子虽然封得严实,她却仿佛仍能嗅到轻微的酒香,时刻引她今日来“行窃”。
在梅树旁坐下,她拆了酒封,先闻了味道。
熟悉的味道让她心安。
师父定过规矩,浮月山弟子不许饮酒,只是这规矩却管不到她的头上。只要师父不在山中,她想如何便如何,从无人说不许。
后来师父有所察觉,也随她去了。毕竟在大是大非之事上,她是有分寸的。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没必要如何计较。
人一醉就容易糊涂。
她忘了现下自己是在哪儿,伸手在白梅树下挖着土,指尖都渗出了血迹也没停下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姜姜?”
云述途径于此,看她专心地在梅树下挖土,一时怔住,刚想问她在做什么,旋即明白过来她这是吃醉了酒。
玉姜闻声抬眸,目光不大清明,只道:“你快来帮我找找,我那只锦盒明明就埋在这儿了啊。”
云述依言过去,将她扶稳,问:“什么锦盒?”
玉姜更糊涂了,笑道:“师兄,你怎么连这件事都忘了?就是我偷偷用来藏宝贝的锦盒啊,我就埋在院中梅树下了,这会儿怎么找不到了……”
师兄……
她认错人了。
云述抿紧了唇,久久未语。
白梅树下土很硬,她的指腹已经磨出了许多血迹,云述看不下去,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腕,尽可能让自己语气平淡一些:“别找了。”
“可是里面还有……”
“我说别找了。”云述没告诉她这不是浮月山,只道,“你的手都流血了,明日酒醒了,我陪你再来找。”
玉姜摊开双手看着手上的血渍。
云述并未随身带绢帕,只能将她的手托在掌心,轻轻用自己的衣袖为她抹去了那些尘土和血迹。
玉姜并未推拒,只是这般望着他,忽而发问:“我没事的……师兄,你看着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云述已经在尽力压抑心头莫名的怒气了。
他温声劝:“先起来。”
将玉姜揽进怀中扶起,云述才去检查酒坛。整整两坛酒,不消几个时辰竟没了。
难怪醉到人都认不清。
纵使被错认了,云述也没计较,顺着她的话去说:“等你酒醒了,就知道我是何处不一样了,我扶你回去。”
“我不回去。”玉姜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