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在,我去陪你。”
玉姜的心一紧。
这傻话果真是他会说出来的。
她道:“不可以。你答应过我,你会珍惜自己的性命。怎的如今又变卦?云述仙君,你总不能食言而肥吧。你现在起誓,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好好的。”
这话让云述摸不清缘由,却莫名心中发慌:“姜姜……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我做噩梦了,梦里你就是这样气我的。云述,你先答应我。”
云述松了口气,释然一笑,摸她的发顶,纵容似的:“好,你说了算,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起誓。”
“姜姜……”
“起誓。”
被她的固执弄得毫无办法,云述无奈道:“我起誓,这次我真的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珍重自己,可满意了吗?你总是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我们怎会分开?你去哪,我都会找到你。”
玉姜笑道:“幼稚,万一我不喜欢你了呢,你找我做什么?”
“你不喜欢我、讨厌我,我也缠着你。”云述抵着她的额,“我们狐狸就是这样的,认准了你,此生就是你。哪怕你不爱我了,我也爱着你。”
玉姜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长痛不如短痛。
“云述。”
“嗯?”
“抱我。”
云述依言抱住她。
玉姜轻轻地,在他耳边厮磨了一会儿。
云述的灵力恢复了大半,昏睡诀于他而言已经不管用了。犹豫了许久,玉姜终于狠下心来,抬手劈在了他的肩颈之处。
第36章
“我对你说的这些事,其实一点都不感兴趣。那些人是死是活跟我也没关系,你要做就做的干净利落点,别落下什么把柄,又给我惹上什么麻烦。说到底,华云宗不会有什么动静。自当年之事发生之后,问水城中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不剩几个人了。那些仙师们也唯恐避之不及,不会掺和。”
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年懒洋洋地躺着,手心还摩挲着几颗亮得晃眼的珠宝。他打扮得花里胡哨,衣袍之下缓慢而出的,却是一只剧毒的巫虫。
在他的身侧的恶狼正冲着散发生人气息的沈晏川龇牙。
少年抚摸了恶狼的头,这狼很快便安静了下来,贴着他的掌心乖顺地坐了下来。
没听到回应,少年望向神色严肃的沈晏川,又叹息一声,笑道:“那么拘谨做什么?魔域没有你们那些繁冗的规矩,随意一些,你我都自在。”
少年终于坐了起来,道:“跟我做生意,就不要端着你清高的架子了。说到底你仇视魔域,恨我们毁了你尊贵的七衍宗少主地位,让你成了浮月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连个后来者都能压你一头……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慢慢地走下来,笑声逐渐收敛:“如果不是你娘封印了魔尊,将他逼到不惜自毁元神也要和你们同归于尽,也不会有这等惨剧。我就是个看戏的,魔尊死了,还是七衍宗覆灭,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我只在意……你能拿出什么跟我交换。”
沈晏川终于问:“你要什么?”
少年答:“我助你在修真界得到一切,你给我流光玉。我只要流光玉。”
“岑澜,我没有流光玉。”
沈晏川神色平静。
被唤作岑澜的少年闻声抬眼,拎着手中的扇子,又将其转了个圈,眸底的神色忽然沉郁,声线转冷:“世上没有稳赚的买卖,沈仙师这是打算……只拿好处,不给我们分口汤吗?”
沈晏川道:“你以为流光玉是什么?市井之中任人把玩的玩意儿吗?你想要,我就能给吗?这么久了,毫无音讯,我不能给你承诺。”
岑澜冷笑了一声,道:“那我凭什么帮你啊?沈仙师,你今日踏足魔域,就足够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你最好是诚恳一些,别将你七衍宗少主的气势带到我这儿来,毕竟,七衍宗已经覆灭了,你如今……什么都不是。”
这样刺痛人心的话,沈晏川竟安安静静地听完,一句也未曾反驳。
岑澜心中暗笑,觉得此人当真是心志坚定,能屈能伸。
那只狼咬着岑澜红色长袍,岑澜用扇子轻轻地点了一下它的额头,又瞥了一眼沈晏川,道:“看来你这浮月山首徒也不怎么样,还得是我来。我只一个要求,你的那些破事别牵扯到我的身上,我只杀道貌岸然的仙师,可沾不得你手上的那些血。”
沈晏川倒是未曾想过,魔尊都化作飞灰了,身为昔日魔尊座下最得力之人的岑澜还是一如既往狂妄。
说话不带半点情面。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了继续商议的余地,沈晏川转身就走。
岑澜收拢了折扇,看着他走出去,终于讥讽出声:“放不下声名,又忘不了贪欲,果真与沈于麟一模一样。”
“走了,肥肥。”
岑澜拍了一下狼的脑袋,那只名唤肥肥的狼,便跟着岑澜一同走远了。
刚出魔域回了览翠江畔,沈晏川便觉得一阵心口不宁,如被万针戳刺。
他警惕起来,环视四周,却什么也发现。江水静谧,树影斑驳,连飞鸟都见不着一只。
可他就是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碎裂。
忽然,他俯身呕出了一口鲜血。
他抚着胸口,尽力平缓着呼吸。
难道是……
噬魔渊的动静?
“不可能。”
噬魔渊大阵坚固无比,他更是费心加固过,以玉姜的剑法,即使耗尽灵力也不可能撼动。
但这熟悉之感,恍惚又让他回到了封印玉姜的当日。
启动噬魔渊大阵乃是修真界禁术。
昔日宋宛白为修真界之首,曾三令五申,若当真遇到了大凶大恶的妖邪,便可就地诛杀。绝不许修真界仙师再沾染噬魔渊阵法。
上古大阵就此销声匿迹。
那卷记载着禁术的竹简就在宋宛白所居的内室。
年幼的沈晏川悄然拿了出来。
直至宋宛白离世,她也不知自己的儿子违了此令,更不知他试图启动大阵后的头一件事,就是封印了那个不慎撞破他的秘密的心上人。
这么多年,噬魔渊平静如初。
一切都逐渐向好。
为何会在此时有异?
“不可能。”
“阿姜……”
*
“阿姜!”
狂风之中,林扶风将年迈的出翁护在身后,伸出手尽力想要触碰玉姜,但又被滚烫的幽火逼迫至不得不退回原处。
白梅树被摧毁之后,阵眼再无压制之物,大阵瞬时而起,逆转。
上古大阵在最初设下时,便是不可逆行,若是强行而为,稍有不慎便会令人焚身其中。
“阿姜!你不要勉强!”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玉姜。
当初他并未亲眼见过在问水城堕魔的她,竟不知流光玉是这般。
林扶风还要上前,出翁却制止了他,道:“你别忘了!你曾经是喂养流光玉的引子!你若再往前去!你会死的!”
活了上千年,出翁见惯了风浪,自认什么都不怕。如今他却当真是担心。
担心这两个孩子会出差池。
他想劝玉姜放弃,又深知,她需要的不是永远活在波澜不起的渊中,她需要的是外面的广阔。
留在这里,才是摧毁她。
林扶风却道:“我早就该死了!当年在魔域之中,我就已经该死了!生死于我,在那时便已置之度外。我只在乎你们。如果我能让流光玉平静下来,我愿意!”
整个天空变成了深红色。
玉姜置身正中。
她已经将近力竭,半句话也说不出,也没有精力回答林扶风的话。
拼尽力气,一道幽火自身后横空而起,将林扶风与出翁隔在了安全之地。
“阿姜!你疯了!”
“有我帮你,你才有机会出去。”
玉姜开口,声音虽轻,却被林扶风听得一清二楚。
这只是因为流光玉做了连接,却给林扶风一种错觉,仿佛天生他们便是骨血相连的姐弟,能知彼所感。
她道:“若需要你帮我,我才能出去,那我才是真的败给了沈晏川。有些事,我要自己解决。我就是要让他知道,只要我活着,第一剑修就只能是我。”
从始至终,她不认为自己被困此地是自己输了。靠着偷袭得来的成功,能算得了什么本事?
她捏诀,无落剑骤然出鞘。
心口的流光玉逐渐滚烫,幽火自她的灵脉涌出,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阵眼力量逐渐微弱,结界有松动迹象!
下一瞬,从梅枝上坠落在地的铜铃开始响动。
一股自天外而来的灵息注入阵眼,直面玉姜的幽火,试图重新加固结界。
“沈晏川!”
玉姜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