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完林静云,江清欢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这才想起衣服还没有收。
临近下班的那场大雨,大概会把自己的衣服淋成湿漉漉的一团吧…这样想着,她已经来到了阳台。
可晾衣架上空无一物,她下意识的转头往床上看去,那里已经摆放着叠好的衣物。
江清欢站在床前思考了好久,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自己中午从医院回来,是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将衣服收回来的,不然也不会没有印象。
最近的精神状况一直都不太好,不知是不是因为工作的需要再加上神经的高度紧绷,江清欢的睡眠状况非常糟糕。
她没有多想,将衣服塞入衣柜里就转身进入了厨房。
厨房的灯光昏暗,之前就想着有空要将灯泡彻底换掉,可一直没有等来休息的时间。
简单的解决完维持生命体征的晚餐后,洗漱完江清欢就躺回了床上。
夏季的天气闷热,更不用说梅雨季的老小区。潮湿压抑弥漫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就连墙壁都非常容易渗透出水渍。
江清欢将空调打开后,就昏睡了过去,
她的睡眠质量非常糟糕,神经衰弱的情况下,家里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将她惊醒。
譬如现在,她听到了从窗外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沉闷的声响让江清欢以为外面又下雨了。
睁开眼睛的刹那,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睡前已经开了空调将窗户关闭得严严实实,现在的卧室里是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噪音的。
沉闷的声音还在继续,就好像是有人在窗外猛烈敲打着窗户。
江清欢立刻起床,她抬头在黑夜里看了一眼空调的温度。还是中规中矩的26°,但家里的温度明显降低,就好像是数九隆冬里刮过穿堂风的走廊,她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于是顺手拿过了盖在椅子上的毛毯。
声音的源头是从哥哥的房间里传来的,漆黑的室内显得尤为响亮。
起初听起来还以为是有人在拍打窗户,现在的演变简直就像是有人在用头去猛烈的撞墙。咚咚咚的撞击声过后,伴随着几声骨碌碌的滚动,听得让她无比心烦。
犹豫再三,江清欢抬头看了一眼贴在门上的那幅画,还是下定决心拧开了插在锁孔里的钥匙。
门被彻底推开,打开的房间里飘起了风。江清欢已经好久没有进入过哥哥的卧室了,一切都和以前一样,维持着老样子。
可那声音还在继续,江清欢循声望去,被风吹起的窗帘飘飘扬扬,正随着窗户敲打的声音舞动着。
声音尚未停止,甚至因为江清欢打开了房门而变得更加有恃无恐起来。她毫不犹豫来到窗前,迅速拉开了窗帘。
腥锈的气味扑面而来,整面窗户上爬满了猩红的血手印,正随着拍打的声音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另一扇窗户。浓稠的血水顺着窗棂蜿蜒而下,在台面上积蓄成了一汪水塘。
江清欢踉跄着往后退去,又顺势从身上掏出了那把她刚刚从卧室里拿出来的小刀。正对着不断冒出血手印的窗户后,她立刻举起小刀劈了过去。
林静云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她,即便是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也不要流露出害怕的情绪,要在气势上压过祂们。祂们喜欢吞噬掉一切动摇的情绪,一旦被祂们察觉到这种念头的滋生,只会是死路一条。
小刀在空气中划过了一道道凌厉的轨迹,每一次落刀,江清欢都重重地劈开在了那堆血手印上。
手印被一分为二,从中间撕裂开来,而内里往下滑落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流淌出了被捣碎成絮状物的类似于肉的组织。
江清欢紧盯着那些类似于棉絮的组织在不断融合重组,在看到组织滴落在脚上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墙倒的轰鸣。
再次望向窗外时,她在一叠的血手印里,看到了哥哥那一双圆润的眼睛。
第2章 交织
江清欢是被自己的闹钟吵醒的。
为了养成不赖床的好习惯,闹钟的铃声是一首鼓点极为热烈的歌曲。
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这一首曲子,简直是会从床上弹起来的地步。
很显然,江清欢今天也是。
她知道长期这样做对身体肯定不好,但她没有任何办法。
医院的到岗要求是七点半,那也就意味着她必须差不多六点就要起床。
拍了拍狂乱的心跳,对于昨晚所做的噩梦她心有余悸。即便是最近因为压力太大,所做的噩梦有不少,但都没有比得上昨晚梦到的那般恐怖。
联想到梦中哥哥那双湿漉漉的、圆圆的眼眸,江清欢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她准备这周如果有休假的话,还是准备去看一看医生。
清晨通常是最为忙碌的时候。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予江清欢去思考。简单的洗漱过后,她准备去做早餐。
路过客厅的时候,她特意留意了一眼哥哥的房间。和昨天一样,完好如初,那张皱巴巴的画仍然紧贴在门上,正随着风轻轻晃动。种种的一切都在提醒江清欢,昨晚仅仅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没有任何怪异的发生,更没有墙倒下的状况,一切只不过是自己日思夜想哥哥,而造成了精神崩溃,才会使得噩梦加剧。
实际上很少有人会在梦醒时还将自己所做梦的细节记得尤为清晰,但江清欢不是。从小到大只要是她印象深刻的梦,她都会记得非常牢固。
小刀划过那团黏腻猩红的组织,从内里爆发而出传递到手上的令她牙酸的触感,仿佛还历历在目。
江清欢的早餐通常都是白粥配榨菜。偶尔觉得自己胃口好的时候,会破天荒的多加一个烧麦或是一块馒头。只不过她讨厌大部分的烧麦里都会放入香菇,所以会匀出一点时间来,仔仔细细的将内里的香菇一并挑走。
这些从小时候就养成的坏习惯保留至今。仅仅只是因为一点点的小事情,江清欢就会无可抑制的想到了哥哥卫晏池。因为有关于挑去她不爱吃的菜等等这一系列的工作,以前全部都是交由哥哥来完成的。
老小区的不方便体现在了各个角落,江清欢必须要将自己的电瓶车推到地下室才可以进行充电。
最近的梅雨季导致地下室的路变得潮湿而又闷热。江清欢刚步入进去,就已经被独属于地下室的气味,熏得晕头转向。
这味道闻多了有点上头,她不敢在昏暗的地下室久待,将电瓶车解锁后,就努力往上坡路推去。
头顶的声控灯无比昏暗,暗黄而浑浊的灯光只能堪堪照亮脚下的一方天地,江清欢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电瓶车座上枯叶很多。
她感到有些疑惑。昨天吃完晚饭就将电瓶车推进了地下室充电,更没有推出去的可能。她俯下身子拈起了细细的叶根,仔细打量。
树叶枯黄蜷缩成一团,更像是在车座上躺了很久的样子。
江清欢回头看了眼昏暗无比的地下室,加快了推动电瓶车的步伐。
她所住的小区与工作的医院距离一条马路,笔直的路线过个红绿灯就能抵达,三五分钟的路线能节省不少时间,这也是当初江清欢选择住回来的原因之一。
江清欢目前的工作是在一家二乙医院的中心药房负责当药剂师。随着住院部病人的增多,通常她的早晨都非常忙碌。忙着分发大输液又忙着配口服药品,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怀念从前。
当初之所以选择这个医院,也无非就是日常工作没有三甲医院那么忙碌,再加上之前大学就在这里实习过,所以江清欢可以预留更多的时间去准备考事业编。
中心药房是负责住院病人的药物分配。住院部分为四个病区,而整个药房的人手也就只有四个。江清欢大学毕业以后就马不停蹄的去考了药士,刚巧在这家医院工作满了一年,又去考了药师。
同事四人,除了组长唐婷已经是主管药师外,大家都是药师,所以整个工作氛围还算是融洽。
江清欢一边将大输液的氯化钠放入框中一边听到石竹的八卦声。石竹知道的小道消息往往是最灵通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第一手消息,总之只要是江清欢和她搭班三四病区的分发药物,基本上都会听到她的八卦。
“你们听说了没?昨天急诊值班的小余说那边闹鬼呢?”
一句话就瞬间勾起了其他人的兴致,发放口服药的王瑞文立刻转过身子,激动的问道:“什么情况?急诊晚上不是有很多人值班吗?”
石竹摇了摇头,一脸神秘兮兮:“昨天好多人都听到了。小余说是自己半夜迷迷糊糊快要睡觉的时候,一直听到有人在敲药房的窗户,于是她就过去看了嘛。结果你猜怎么着,外面根本就没人!可是那敲窗户的声音还在继续,吓得小余那个害怕啊,她就去问昨天负责值夜班的保安和护士,结果他们都说听到敲窗户的声音了。你们说奇不奇怪?”
石竹说的惟妙惟肖,搭配中心药房为了储存药物而刻意降低的温度,江清欢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一般说这些话题时,她本不该有这么大的反应,但联想到昨晚做的梦…
江清欢没有说话,倒是唐婷摆了摆手:“说是这么说,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可不怕这些。”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是急诊那边都说听到了,你说奇不奇怪,总不可能所有人都合起伙来骗我们吧?”
话题结束在了几句聊天里。忙碌了一个上午,将病区的药物全都发放完毕后,转眼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和同事打完招呼后,江清欢就骑上了回家的小电驴。
起初江清欢本来想在医院食堂进行用餐的,可她并不喜欢下班还和人聊天,久而久之她就选择回家吃饭。
长期吃外卖总会对身体不健康,哥哥还在的时候,偶尔看到江清欢点了外卖,他都会默默记下外卖里都点了哪些菜肴,之后再在某个饭点给江清欢一点小小的惊喜。
今天的天气不错,中午艳阳高照,但四楼的房子背着光。即便是外面阳光灿烂,但江清欢站在厨房里,还是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阳光只是堪堪照亮了窗前,再不会施舍给厨房的全部。
她打开冰箱,将饭菜又统统丢进了微波炉里,稍微加热就能吃了。
挑了一筷子粗细不一的土豆条放入碗中,江清欢搅拌着大脑又开始了放空。
说晕碳是不可能的,她只是比较喜欢发呆,借此来吞咽下味同嚼蜡的菜肴。
她总会在这时候想起哥哥卫晏池。哥哥特别喜欢做饭,只要有空闲时间就喜欢待在厨房里,去做一些江清欢随口一说或者是期待已久的美食。
能将下厨当成爱好也不错。久而久之下,江清欢的胃口被他养得渐渐变高,搞得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但哥哥总会变着法子给她做多姿多彩的美味。
但是现在…江清欢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索然无味的两盘饭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每次都说这次就凑合凑合吃,下次一定吃一顿好的以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但江清欢知道所谓的那一顿好根本就是遥遥无期。
她用筷子挑起了几根土豆条。粗细不一的土豆条蠕动着又滚入了已经凉透了的白米饭内,蜷缩着纤细的身体互相抱团。
她用筷子戳了戳已经快要压成饼的米饭,又想起了很久以前卫晏池就是这样一边给土豆剥皮一边又和自己聊起了天。
江清欢不喜欢做饭,但很喜欢凑热闹。每当哥哥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她都会钻到哥哥的身边,又慢条斯理地举起手用玩具蹭到卫晏池的手臂,笑嘻嘻的询问能不能帮哥哥做一点什么?
说是帮忙,实则捣乱。但每次卫晏池都是低头故作苦恼的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指了指旁边的菜肴。
“那帮我洗个菜吧。”
“那帮我把土豆捣成泥吧。”
……
洗菜变成了泼水,土豆泥也在江清欢的手下变成了各式各样奇怪的形状。她揪过了旁边的一块面团,仔仔细细放在掌心中揉搓片刻后,又递到了卫晏池的眼下。
“哥哥你看?”
“这是什么?你做的真好看。能不能跟哥哥说说,这做的是什么呀?”卫晏池笑眯眯的又换上了那副哄孩子的语气。
偏生江清欢特别吃这一套,她又捏了捏手中的面团,努力在面团的身上拉扯成了一条小小的、细长的形状后,她这才回答道:
“是小狗。”
“小狗啊…”卫晏池俯下了身子,满眼都是妹妹鼻尖上沾染面粉的可爱模样。他笑着用手指沾染上了些许清水,又点在了江清欢的鼻尖。
“那你捏得到时候要自己全部吃掉哦。”
江清欢立马不干了。她又揪了好几块面团,没过一会儿一只又一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就出现在了桌面上。她指了指其中一个,用手指弹到了卫晏池的旁边。
“哥哥,这个给你吃。”
“好好好,小花猫。”
卫晏池笑着应下了。俯下身子仔仔细细为妹妹擦拭完沾染在脸上的面粉后,他又捏了捏她的脸蛋。
纤长如青葱的手指划过江清欢的眼前,也就在那时,她才会深刻的意识到卫晏池其实是会弹钢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