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能杀掉他呢……”
鱼听水情绪忽然爆发,她崩溃地吼道:“你怎么能杀掉他!!”
祭灵澈什么都没说。
鱼听水跌跌撞撞地向着那已经没有人样的顾英鹯爬过去,将他抱在怀中,白衣上被溅上了污血。
她喃喃道:“英鹯……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这就带你回北海,好不好,你怎么不说话……”
“咱们回家吧——”
鱼氏夫妇伉俪情深。
这么多年的道侣,在人情凉薄的修真界,实在是难得。
虽然这二人并没什么卓绝的天资,顾英鹯身为巡护司长,可谓是恪尽职守,这么多年都不曾有过半分的逾矩。这二人与那些钓名沽誉的人不一样,并没有什么别的念想,反而是把守护凡人当作己任。
祭灵澈无声地看着,忽然想到当时在镇妖塔,曲无霁经脉俱断,她那般心中绞痛,此刻好像感同身受一般,拿着那黑色圆筒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她忽然又头疼起来,皱起眉,不由得偏了偏头,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手中一空,那黑色的圆筒被人给抽走了。
祭灵澈睁开眼,只见曲无霁手中拿着那东西,轻声道:“给我吧。”
当这黑色圆筒被曲无霁接过的那一刻,她只感觉一直环绕着她那凉森森的目光一去,转瞬竟跟着移动到曲无霁身上。
众人方才看了这么久,任谁都看明白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谁都不傻,此刻这些人都明白这圆筒意味着什么。
方才看了顾英鹯那副惨样,再结合之前秦百川死后的摸样,修士们总算是回过味来,想明白了这一切。
他们心中清楚,一旦金丹中被植入某种东西,要么异变成怪物被杀,要么就是像刚才那人一样被废掉金丹,保全性命。
而祭灵澈此人鸡贼的很,连那些妖胎的数量都没吐露。
众人虽人自危,但心中还是怀揣着一丝侥幸,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寄生,并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圆筒上。
此刻他们的目光黏腻腻地盯着那个救命稻草,看着那东西从祭灵澈手中又转移到曲无霁手中。
曲无霁自然明白这些道理,这圆筒已经成了烫手山芋,可他还是坦然接过。
祭灵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把单片镜交给曲无霁,在他识海中利索道:“先给那些修为最高的解,一旦看到珠子散了,直接杀。”
“一定要把在场所有的妖胎销毁,我帮你封山。”
“事情结束之前,一个也别想走。”
曲无霁会意,轻轻颔首,将单片镜带在眼眶上。
他冷声开口道:“如果不想死,也不想变成怪物模样——”
他缓缓举起这个小圆筒,放在嘴边,说道:“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
他话音刚落,一个黑色小箭刷地破风而出。
……
只听哀嚎不断,鲜血不止,但愣是无人敢动。
妖胎异变的速度比这小箭快,祭灵澈出手如电,毫不留情,但凡脸上长出来妖丝,直接击杀。
二人杀得极快,解的极快,基本没有给修士们反应的时间,硬生生将局势控制住了。
转眼间,那些体内有妖胎的被解了一大半。剩下一小半,珠子已经散了,回天乏术,直接被击杀,丧命当场。
只见太华玉墟横尸遍野,已然是血流成河了。
剩下一大半没被寄生的修士,心有余悸地愣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好像不相信刚才的一切是真的一样。
天蒙蒙亮起来,看得出来,是个大晴天。
在场的修士们基本都是着白衣,缟素一般,四野隐隐约约有啜泣声,好像一场盛大而哀默的葬礼。
第94章 飞血十 瞎子与亡妻
天色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哀嚎声接连不断。
一夜之间血流遍野。
那些妖胎被解除的人虽然保全了性命,金丹却是废了,修为已经荡然无存,半死不活。
仙盟损伤这般惨重,可是却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那妖主吞了金丹,马上就要突破封印,群妖振奋,无烬之渊各处封印接连被毁,妖魔倾泻而出。
唯一的桎梏就是平安观中的阵法,现下业已垂危。
他们没有时间哀恸,更大的战役马上就要到了。
太阳爬上天空,热辣辣的阳光照下来,将惨状照得一清二楚。
祭灵澈被眼光刺得闭了闭眼睛,忽然感觉有点乏力。
只听一声清脆的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随即咕噜噜地直响,正滚到自己脚边——
她低下头,只见是那个黑色的圆筒。
她一惊,转头看向曲无霁,只见他脸色惨白,新伤加上旧伤,白色的衣裳上尽是血迹。
他倚在墙上,手敛在袖中,浑身微微地颤抖,闭着眼睛正在调息。
祭灵澈疾步走过去,将他冰凉的手从袖子中拽出来,灵力缓缓灌入。
曲无霁睁开眼睛,浅色的眼睛盯着她,勾起嘴角。
她蹙眉,只道:“你……”
他轻声道:“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祭灵澈握着他冰凉的手,良久没有说话,看着他胸前浸出的大片血迹,心中刀绞一般。
她带着他,转瞬到了一处无人的清静地界。
他跪坐在地上,祭灵澈握着他的手,掌心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帮他止血。
他目光柔柔落在她身上,面色惨白如纸,却笑起来。
良久,他冰凉的手覆在她的手背,轻声说道:“别再费灵力了,我没事。”
说着,他缓缓地靠过来,将头轻靠在她肩上,只说道:“阿澜……”
祭灵澈愣了一下,抬起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
曲无霁抬臂,环住了她的脖子,倦倦地赖在她怀中,闭上了眼睛。
她垂下眼睛看着他,只见他眉头微皱,显然是疼痛难忍,却又强装着没事。
她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缓缓抬手,拂过他的眉眼,轻声说道:“商徵。”
曲无霁睫毛颤了颤,却没睁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
她低声道:“等此间事了,我们就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过悠闲自在的日子,你说好吗?”
“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
“去山花烂漫处,无牵无挂,做闲云野鹤,我们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他闻言睁开眼睛,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雾蒙蒙的,好似笼着水气,直让人看不清。
他眉眼弯弯,轻快地说:“其实,只要能和你在一处,去哪里我都快意。”
祭灵澈抬起手摸着他的脸,笑了起来,说道:“哦?你就一点别的要求都没有?”
他勾起嘴角,看着她:“那你还想让我有什么要求?”
她指腹重重地摩挲着他的嘴唇,带着点亲昵的意味,只说道:“曲无霁,你在我面前,为什么总是小心翼翼的呢?”
“你就这么怕我不要你——”
她话还没说完,他忽然抬手,紧紧攥住她游走在自己唇边的手。
她愣了一下,只听曲无霁轻轻一笑:“是吗。”
她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他忽然抬手,重重地按住她的后脑,将她带过来,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她不由得闭了闭眼,可他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怔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将我嘴唇咬破呢。”
雷声大,雨点小。
他什么都没说,朦胧的眼光在她脸上逡巡,然后将她往自己怀中又一带,再一次吻了上去。
他肆无忌惮起来,虽然力道不重,但是甚是缠绵,她竟然有些上不来气,不由得呼吸乱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放开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带着一丝笑。
他抬起手,用指尖一寸寸地擦过她的嘴角,缓缓说道:“阿澜,你容许我放肆吗。”
祭灵澈看着他,微微挑眉,悠悠说道:“你怎么个放肆法。”
曲无霁笑道:“你想怎样便怎样好了。”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拉长语调:“你好乖啊。”
他微微昂起下巴,又凑过来,轻声道:“那你喜欢乖的,还是不乖的?”
她看着他这张洁白如美玉的脸,忽然间很想抽他。
想起之前扇他时,此人那副楚楚模样,她的手蠢蠢欲动——
可她的手刚抬起来一点,却忽然顿住了,曲无霁的神色也骤然一变,二人对视了一眼,迅速起身。
识海中,一股诡异的邪压席卷而来,然后又迅速消失,来得极快,去得极快,好像转瞬即逝一般。
可这东西此来,为的是——
曲无霁蹙眉,低声说道:“花香断的尸体不见了。”
那少年的尸身虽然并不在二人眼前,可是他身上有曲无霁的灵丝,方才那灵丝振动,被他感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