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澈颔首：“带小师妹来取衣裳。”
女子看了两人一眼，随即笑容亲切地行礼，但态度中带了点优越感和疏离。
“家主已等候多时了，”她道，“几位请随奴来。”
夏侯澈与那女子寒暄的时候，阮绵绵悄悄用手肘捅捅苏筱圆：“小圆子，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没有没有，”苏筱圆忙摇手，“就是昨晚没睡好。”
她有点在意夏侯澈的事情，而且得知凌岳仙尊的地位已经尊崇到了“当世神”的地步，让她的心情雪上加霜。
不过睡到凌岳仙尊的概率本来就比中彩票还小，再无限趋近于零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她又释然了，转而好奇起来，问夏侯澈：“夏侯师兄见过凌岳仙尊吗？”
“哈哈，那样的大能我自然无缘得见，”夏侯澈笑道，“听闻仙尊避世而居，除了前些年一起去剿魔的三宗大能之外，大约只有太衍同门见过本尊吧。”
果然和书里写的差不多。
苏筱圆呆呆地问：“没见过怎么扮呢？”
夏侯澈“噗嗤”一笑：“我没见过，旁人也没见过，自然是怎么扮都行。”
苏筱圆也发觉自己问得很傻，脸一红：“对哦。”
夏侯澈抬起手，似乎是想捏捏她的脸。
苏筱圆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夏侯澈目光动了动，立即收回手：“抱歉，只是见筱圆师妹可爱，不自觉就……是我轻浮孟浪，冒犯了师妹。”
“没关系，是我一惊一乍的……”苏筱圆忙道。
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在云雨宗弟子之间实在不算什么，倒是她这样下意识地回避，在宗门里算是异类。
苏筱圆知道入乡随俗的道理，只是有些尴尬。
好在这时那领路的女子将他们带到一座雅致的院落中，停住脚步：“请几位等候片刻，用杯粗茶，奴去唤家主。”
便有其他侍女将他们接过，带到花厅中，端来香茶和灵果、蜜饯。
阮绵绵望着栽满奇花异草的小花园，呷一口香茶，咋舌道：“好大的排场，要是不告诉我这是卖衣裳的，还以为是什么高门大户呢！”
苏筱圆默默点头，她两辈子都没来过这种高端消费场所，有一种贫穷少女误入顶奢门店的局促。
夏侯澈淡然地端着茶杯：“不过是做买卖的挖空心思弄出的噱头，就是为了和寻常铺子区分开，满足客人的自矜罢了。”
他眨了眨眼，把一碟精致得不像食物的糕点推到两个女孩面前，弯了弯狐狸似的笑眼：“衣裳不见得有多好，只是这里的糕点实在美味，不知店主哪里来的秘方，是外面吃不到的风味。是以四时八节的衣裳，多在这里订了。”
苏筱圆夹起一块莲花形的糕点尝了尝，果然入口即化，齿颊生香，不禁睁圆了眼睛。
“师妹若是喜欢，等会儿叫店主包两盒与你们带回去。”
苏筱圆本来有些不好意思，但想让家里的傅停云也尝尝，便没有推拒，反正等会儿要在这里消费，薅几块糕点回去不算什么吧。
等了不多时，店主到了，后面跟着一串侍女，有的手捧放着衣裳的托盘，有的抬着箱笼，有的抱着妆奁。
那店主看外表二十五六岁，自己也是个美若天仙、肤若凝脂的大美人。
夏侯澈八面玲珑，见了谁都是一通寒暄，店主人叫他几句话说得满面春风，笑意遮都遮不住。
“奴将夏侯公子和两位小仙子的衣裳都带来了，几位谁先试衣？”店主人问。
夏侯澈看向苏筱圆和阮绵绵：“师妹先试吧。”
两人都让夏侯澈先试，他便不再推让，向店主人道：“常服就不必试了，单试一下游神的衣裳合不合身罢。”
店主人道好，便亲自捧了他的衣裳，侍奉他去里间更衣。
大约一刻钟后，夏侯澈穿了一身白衣，束发玉冠，手持宝剑从里间走出来。
那身白衣不知用的是什么料子，举动之间似有月华流转。
夏侯澈本就生得好，华服一衬更是丰神如玉、仙气缥缈，不笑时的确是一派世外高人的清冷模样。
他停住脚步，“锵”一声拔剑出鞘。
虽然是道具剑，但显然也是下了血本，剑刃寒光闪闪，仿若截冰。
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剑刃，随意地挽了几个剑花，便是落拓不羁，意态风流，看得一旁的侍女都红了脸。
苏筱圆和闺蜜两个颜控也看得目不转睛。
但是她莫名觉得夏侯师兄和她脑补的凌岳仙尊不太像，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觉得凌岳仙尊不应该是这样的气质。
傀儡人的身影莫名浮现在她脑海中，特别是梦中的情景，那仰头望过来，又凶又欲的眼神……如果是他穿上这身衣裳的话……她惊讶地发现，傀儡人竟然更符合她对凌岳仙尊的想象。
怎么可能！苏筱圆觉得自己色令智昏，脑子进水了。
她的恋物癖好像更严重了……
夏侯澈瞥了满面红霞的小师妹一眼，垂眸浅浅一笑，潇洒地还剑入鞘。
苏筱圆和阮绵绵愣了愣，然后拍起手来。
夏侯澈无奈地一笑，放下剑，向店主说了几个需要修改的地方，便回里间将衣裳换下，出来向苏筱圆道：“筱圆师妹也去试试你的游神衣裳吧。”
不等她说什么，店主已经吩咐侍女捧来苏筱圆的衣裳：“你去伺候这位小仙子更衣。”
苏筱圆一看那托盘上的衣裳，脸立即发起烫来。
这料子也太少了吧！
直接上面只有一小叠轻纱、几片布片，倒是有一大堆金链、金环、珠宝璎珞。
阮绵绵推她：“快去快去，让我饱饱眼福。”
到了里面的雅室，侍女要帮她脱衣裳，苏筱圆不好意思：“谢谢，那个……我还是自己来吧……”
侍女掩口轻笑：“这衣裳小仙子会穿么？还是让奴婢帮仙子先穿一回吧。”
苏筱圆看了眼那堆料子和链子，的确有些为难，只得点点头。
她一个外门小弟子，在游神会上扮演的当然不会是什么主神，分配的是个边角料角色——巫山神女的几个神侍之一。
但她以为只是角色边角料，没想到衣裳也这么边角料。
侍女帮她穿戴上，然后施法移了水镜来给她照。
苏筱圆看了一眼就在心里大喊救命。
平心而论，这衣服真的很好看，有点像敦煌壁画上的飞天，只是面料很少，更轻薄，除了一条半透的红纱裙和一小片抹胸外，就只有几条无风自飘的轻纱披帛。
手臂从上到下戴了许多金环，胸前是熠熠生辉的宝石璎珞，胯上垂下层层叠叠的金链，左脚脚踝上的金铃走动时发出清越的声响。
“穿什么鞋呢？”苏筱圆问。
侍女“吃吃”地笑：“当然是赤足才好看，小仙子的玉足生得多好看！”
穿成这样去游街真的会社死！
“快出去给夏侯公子看看吧。”侍女道。
苏筱圆知道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什么，用胳膊挡着胸：“还是不用了吧，我换下来再出去。”
侍女奇道：“小仙子当真是云雨宗弟子么？好生脸*嫩。游神会上的神女都是这么穿的呀，仙子穿上这身衣裳翩翩起舞，不知有多好看！”
苏筱圆：“啊？！什么跳舞？”
侍女忍俊不禁：“小仙子不是要去游神会么？怎的什么也不知道？神女的侍从是要跳舞的呀。”
苏筱圆本来以为就是穿上cos服坐在飞舟上绕一圈，哪知道还要跳舞！
她人都麻了，早知道要穿成这样还要跳舞，打死她也不会去。
侍女没办法，只得由她换衣服，把她换下的衣服照原样叠好，送她出去。
夏侯澈见苏筱圆还是穿着原来的衣裳，怔了怔：“怎么了？可是衣裳不合身？”
就几片布有什么合身不合身的，苏筱圆心想。
“不是……”她胀红着脸，“能不能加个衬裙……上衣也加长一点……”
夏侯澈和店主对视了一眼，都笑起来。
店主人笑道：“小仙子不必害羞，到了那一日‘神仙们’都是这样穿的，袒胸的也不在少数，这身已经尽量用璎珞、链子和披帛遮掩了，夏侯公子特地叮嘱，小仙子脸嫩，若依奴家的想法，再少些才好看呢！”
苏筱圆本来就耳根子软，听他们这么一说，也就不说话了。
不过她没什么心思再去试别的衣裳，等阮绵绵试完巫山祭仪式上穿的礼服，便问店主人：“请问这几身衣裳总共多少钱？”
店主人愣了愣，看向夏侯澈。
夏侯澈道：“记在我账上即可。”
“那怎么可以，不能老是让夏侯师兄破费。”
“师妹不必同我这么见外。”夏侯澈道。
店主人目光动了动，笑着说：“既然夏侯公子如此说，小仙子就收下吧，莫要拂了他的好意。”
苏筱圆知道自己看起来不像买得起的样子，想了想说：“真的不是和夏侯师兄见外，正好我还要买些别的衣裳，等会儿一起付就行了。”
店主人饶有兴味：“小仙子要买什么衣裳？是自己穿的么？”
苏筱圆摇摇头：“有没有男子的里衣？”
她看了一眼，用手比划：“大约比夏侯师兄高这么多。”
夏侯澈嘴角的笑容一僵：“筱圆师妹是……”
阮绵绵心直口快：“哦，小圆子是帮她的傀儡人买衣裳。”
店主人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倒是很少有客人来敝店买傀儡人的衣裳。”
苏筱圆一点也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我家傀儡人长得和真人差不多的，身材也很标准，真人的衣服应该也能穿的。”
店主人笑容裂开了一瞬：“实不相瞒，敝店的衣裳无论面料还是手工，在这云雨宗地界都是数得上的，给傀儡人穿有些可惜了。”
苏筱圆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有点不舒服，她的傀儡人哪里不如人了，凭什么不能穿真人的衣服。
但是她一向与人为善，不开心自己消化，不会对人摆脸子，只是问店主：“是特别贵吗？我不知道带的钱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去柜坊取一点好了。”
“倒也不算多贵重，”店主人浅浅一笑，“方才小仙子试的那身神侍服，只需两万上品灵石，另外两身常礼服分别是五千一身。”
她又飞快地补上一句：“这都是看夏侯公子的脸面，给的最惠价。”
听见这个价格，苏筱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