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没有人发现,应该是因为雾笼罩在上空屏蔽了无人机的巡视。
那现在为什么突然发现了?
因为那个叫梁思燕的女人主动撤走了迷雾,故意让治安局发现来搅乱浑水的!
她往林垂云的方向游过去,头顶上的直升机在她面前的方向扫出一片弹雨,舒凝妙咬牙冷冷看向治安局直升机的方向。
耽误的这片刻时间,头顶上跳下来一团熟悉的巨大火焰。
下坠的火焰里,女人扛着另一具同伴的尸体,火舌在夜风里翻滚跃动,她被火包裹着,没有被灼烧半分,斗篷之下只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
密集的流弹还没靠近那团火焰,就被火焰周围吞吐的火舌烧融。
火焰直直坠入水中,一阵巨大的白烟从瞬间沸腾的水面涌出。
林垂云的尸体消失了。
梁思燕带着两个人同时消失了。
这火能够传送,舒凝妙在异能实践那次袭击时看到过。
被送进科尔努诺斯的人,就是从这样的火里走出来的,应该是阿契尼的异能,但阿契尼本人不在这里。
这很可能也是一种异能道具。
直升机降下,几艘救生艇漂浮过来,工作人员把她从水里拉上来。
舒凝妙全程一言不发。
重新回到桥上,路面已经停了许多治安局的警车,迷雾散开,舒凝妙看到了一路的水渍,像是刚刚被大水淹过,横七竖八泡着两具扭曲的尸体,尸体周围拉着警戒线。t
这两个普通人刚刚还没有完全断气。
舒凝妙站在警戒线之外看着这两具尸体,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血顺着脖子流下来,是被生生割断了喉管,窒息而死的。
不是她做的,她和这两个人对上的时候手里还没有武器。
留在路面上的只有梁思燕和另一个控水的异能者,刚刚闪过的短暂一瞥,她看见那个控水的异能者被她掷过去的刀正中胸膛,已经死了。
所以能做这些的,只有梁思燕一个人。
这女人留在路面上,意识到已经无法扭转局面,于是先是将两个同伴依次割喉放血,又撤走迷雾引来治安局的人,趁着混乱逃脱。
舒凝妙站在原地很久,眼睛一直盯着这两具尸体的伤口。
梁思燕为什么要割断这两具尸体的喉咙,好歹也是同伴。
难不成治安局有能读取记忆的异能者?
她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看了。”
舒凝妙转头,对上西装革履的男人黑沉瞳仁,男人平淡地看着她:“来这边吧,你可以在车里休息一下。”
是治安局之前审讯她的那个男人,她回头看了看他的脸,半天才想起来,这人叫羽路,审讯完还送了她一段路,说了些宽慰的话,看上去是个有点古板的好人。
虽然说是让她休息,实际上是要给她做笔录,舒凝妙现在的心情称不上好。
她将头转回去,假装没听见。
羽路笔直地站在她身后,对其他忙碌的警员微微颔首,示意他们用防窥布把现场处理起来:“现场的惨状会刺激你的心理状况,你现在没有感觉,只是因为大脑的自我防护。”
舒凝妙一头问号地指了指自己。
难不成他觉得这两个人是在袭击她的时候,突然起内讧把对方打死了吗?
“不要有心理压力。”羽路接过旁边警员递过来的毯子,轻轻拢在她肩膀上。
柔软的毛毯压在她身上,她身体一下子暖和起来,羽陆的细长却有力的手按在毯子上,像是在安慰她:“这两个人不是你杀的,这是普罗米修斯惯用的处理方式,他们不想留任何活口在我们手上。”
原来是这样。
治安局里果然有能够翻查人记忆的异能者,舒凝妙神游天外地想。
“之后的事情我们会处理,你受惊了,我送你回去。”
……
小狗哭哭的可爱表情发出去之后,舒凝妙那边没有再回复。
舒长延收起终端,随着后退,脚下的尸体脑袋和脖颈连根断开,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大量的血以惊人的速度流淌出了一道血泊。
全透明的空中走廊里七七八八地躺着尸首和与身体分离的头颅,舒长延将剑背回身后,走廊另一端的黑暗中走出一个亮闪闪的人影。
昭甩了甩手,手上的戒指明明灭灭,很快全都彻底熄灭下去:“联合大厦都被人入侵了,你还有心思摸鱼玩终端。”
“都解决了。”舒长延懒得理他:“还剩几个人。”
“没了。”昭侧过头,看着楼下灯火通明的警卫,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庇涅联合大厦外侧旋转的“圆环”,也是庇涅联合大厦的最外层:“一共二十七个人,全都是异能者,代表联系我说,这些人可能是来自因妥里的死士。”
因妥里和庇涅交战了七八年之久,能坚持到现在,就是因为这个国家虽然只有庇涅主都一半大,国民却有99%都是异能者。
舒长延心里隐隐有不舒服的预感,将面罩往上掀开,湛蓝的瞳孔注视着外面黑沉沉的天空:“科尔努诺斯那边怎么样?”
“没有动静,怎么可能有?那里现在就是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你一天要看多少遍?。”昭顿了顿,突然正色:“你有焦虑症吗?”
舒长延微微偏头:“她已经经历两次袭击了,你觉得我还能完全放心吗?”
“我不觉得。”昭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一条有分离焦虑的狗。”
舒长延默然无语,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将面罩重新拉下。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一前一后走出了走廊。
电梯感应门无声合上,满室的血腥都被关在身后。
联合大厦的一楼已经有不少媒体蹲守,摄像机的闪光一瞬不停,比外面巡视的无人机灯光还要强烈,黑洞洞的镜头对着联合议会的代表,不放过任何一个特写。
“我们绝不容许这些人对我们国家、对我们国民产生威胁!”
电梯门无声打开,媒体的镜头摇近两人的面容,一闪而过,又转回到代表身上。
代表张开双臂,脸上堆满笑容,在媒体的欢呼之下,语气愈发慷慨激昂。
“行使者,是我们庇涅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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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用语词典21『因妥里』
原本是庇涅的一部分,但因为偏远且不与庇涅接壤,逐渐独立,科技异常落后,接近原始,宗教氛围十分浓厚,土地上国民的异能觉醒率几乎达到了99%,全民皆兵,与庇涅陆陆续续交战八年之久,不久前刚休战。
第44章 白衣送酒(7)
蜂拥而至的媒体在各个平台实时直播。
——每个人的终端、电视以及公共场合的投屏,直播镜头里,都播放着差不多的画面。
联合议会代表衣冠楚楚,声情并茂地呼喝着屏幕外的民众。
今夜,所有国民都从他口中得知联合大厦被因妥里人袭击的消息。
联合大厦是庇涅的中枢,这对庇涅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耻辱,他们必须有所回击。
这位修着短须的中年男人,相貌没有任何出挑的特点,唯有声音流畅,如同打了蜡一般圆滑。
大部分庇涅人也不会记住他的面容。
每年选举后,代表的位置上都坐着不同的人。
代表只不过是议会的喉舌,有时也可以被当作装点庇涅的领带。
比起盯着中年男人夸夸其谈的无聊演说,他们更乐意把注意力放在一晃而过的行使者的身上。
准确来说,是昭一个人身上。
舒长延戴着面罩隐在暗处,他不喜欢镜头,也不愿意出风头。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太惹人注目,会给舒凝妙带来很多不必要的困扰。
昭过于华丽的装扮和矜贵的行头,让以武力著称的行使者充满了矛盾的魅力,青年就像中古时期坐在宫苑里的诗人,柔和漂亮,有违人们常理中暴力、血腥的形象。
这就是庇涅想要展示给大众光明璀璨、没有任何负面形象的“英雄”。
出身贵族,气质高贵优雅的昭,满足人们对英雄的一切幻想,简直是为行使者量身定制的招牌,他只需要露出那张脸,穿着重重叠叠的华丽衬衫,让别人尖叫就好。
庇涅打造“英雄”宛如打造明星。
行使者的形象越光鲜,这个身份所象征的血腥意义便越被淡化,人们将英雄和战争娱乐化,就不会去细思他们背后的行为是否真的正义。
摇晃的镜头里,有人从拥挤的摄像机中伸出手,往昭的方向递过花束。
代表的演讲已经到了尾声,镜头随着应和的欢呼微微震颤,昭淡漠地点了点头,示意安保人员将那些花束送回去,眉梢已经失去笑意。
可在他略显疏离和遥远的目光下,周围的欢呼声却愈发大了起来。
电视上的镜头停滞一瞬,突然黑下去。
坐在病床前的男人将屏幕关掉,随后长叹一声,对着电视里的倒影发了会呆。
过了片刻,耶律器仿佛回过神来,神色又恢复了一派平静模样,刚刚的怅然仿佛只是错觉。
放在病床床头柜上的终端因为新来的信息屏幕亮起,保护壁纸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脸圆圆的,笑容开朗,两颊像扑了胭脂似的,红彤彤冒着傻气。
耶律器拿起终端,拇指摩挲了好一会屏幕,才点进新的信息。
发来信息的人是科尔努诺斯的校长阿洛贝利亚:“耶律先生,联合议会那边联系我,希望您还是再考虑一下卸职,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稳定,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校园里恐怕会生出些不好的猜测。”
耶律器失笑,夹杂着几分苦涩的意味。
他本以为自己的身体已经稳定下来,应该还能撑几个月——至少撑到这些孩子放秋假。
但很显然,事情并没有他想得这么顺利,耶律器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粗厚的手心上全是交错的茧子,因为持握兵器关节而微微变形。
这双手上留下了他从少t年走向青年的刻痕,留下他曾经身为行使者的荣耀,然而时间流逝,他最后能留下的也只有身体上微妙的畸变。
覆盖着厚重疮茧的皮肤下,凸显出隐约的黑色血管,流动着肮脏的血液。
现在的他,只是怪物。
——
羽路带着她去了最近的一辆警车,打开里面的暖气,又给她的腿盖上了一层毛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