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生活只要发生任何不受控制的事情,她就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被情绪全然控制,艾瑞吉紧紧地抓着手里的石头,往地上砸去。
那石头看上去很坚硬,实际比玻璃还脆,艾瑞吉动作的一瞬间,碎裂的脆响就已经同时响起。
周围瞬间变的异常安静。
石头碎成几片,原本的白色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艾瑞吉盯着碎块,头脑清醒了一些,脸色瞬间煞白。
舒凝妙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迅速镇定下来,克制住想把艾瑞吉从这里踢进人工湖的冲动,打开终端。
找到刚刚的存档界面,她点了好几下最新存档。
没办法了,不管读档会有什么副作用,存档点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连点几下,存档都没有任何反应。
弹窗迟滞地从她指下弹出来。
『该存档点已破碎,无法读取,请更换其他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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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妙的性格就是面对问题,解决问题,但是方法正不正确另说
艾是会下意识逃避问题,把需要面对的问题转嫁到别的问题上
第72章 煎水作冰(10)
舒凝妙确认了好几次,才确信这是真的。
游戏只有一个存档位置,她之前用新的存档覆盖旧的存档时,完全没想过会有损坏的可能。
原来这块石头碎了,存档也会随之破碎。
艾瑞吉崩溃地抓住自己的卷翘的头发:“我没想过摔它的。”
可是那一瞬间,她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控制她自己的想法。
舒凝妙余怒未消,目光中透出清晰瘆人的审视,被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
艾瑞吉开始喘不上气,后知后觉地涌起恐惧感。
“对不起……”艾瑞吉下意识开口,仿佛已经成了肌肉记忆,眼神还是混沌的,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身上那股莫名的火气连着自己的活气一同消散,褐色的眼球只剩下死气沉沉的空洞。
舒凝妙无法恰当描述出艾瑞吉的表情,不仅仅是恐惧,还有一种沉浸在幻觉之中的痛苦。
艾瑞吉的负面情绪被放大了到了一种不正常的程度。
舒凝妙不清楚这到底是普罗米修斯还是时毓的手笔,又或者两者皆有。
石头破碎,还不至于让她愤怒到失去理智,现在大发雷霆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有第一个存档点就会有第二个,这个碎了,她只能去找其他的存档点。
舒凝妙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存档的地方是在实战模拟系统里,被普罗米修斯入侵之后。
她想要再次存档,是不是还要想办法再进实战模拟系统一次?
可是实战模拟系统因为上次出的大问题,已经被全都拆除运回国立研究中心了。
周围凝滞了半晌,艾瑞吉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按在草地,根本没有勇气碰旁边的碎片。
莲凪也跟着她半跪下来,紧紧蹙着眉,他本是清秀柔软的容貌,极少能露出这样严厉的表情。
他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块碎片都捡了起来,哪怕是细小的末粒也没有放过。
把已经失去光泽和颜色的碎片全部包进手帕,莲凪站起来,望着手心碎到看不出原样的石头,只能叹气。
仔细说来,也有他的问t题,是他警惕性太弱了,如果石头放在舒凝妙手上,一开始就不会被抢走。
明明看上去质地坚硬,怎么只是摔了一下,就碎成了这种样子。
莲凪拢着手帕捧到她面前:“这东西碎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舒凝妙没说话,从他手中接过碎片,把手帕折好。
看见她收起石头碎片,艾瑞吉犹豫朝着她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还没靠近,就被一道气流凭空掀了出去。
艾瑞吉摔出了几米,茫然地爬起来。
在她们还在使用潘多拉基础控制和攻击的时候,舒凝妙居然已经可以把潘多拉发挥出这种威力。
——她刚刚被打到时,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异能。
她愈发察觉出和舒凝妙相比的无望。
在莲凪手上弄丢就算了,舒凝妙自己拿着的东西,怎么可能还让到别人手上。
她低下头,对艾瑞吉平静说道:“跟阿契尼说你自己把这东西摔碎了,比说被我抢走要好,至少只会显得你鲁莽,不会显得你那么没用。”
艾瑞吉的脸色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舒凝妙的话正中她痛脚。
舒凝妙要带走石头的碎片,没人能拦住她,艾瑞吉清楚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身旁的莲凪又早就是她的人。
看着舒凝妙消失的背影,艾瑞吉飞快地将头转开,瞥见双手插兜的莲凪,不甘地开口:“她只是在利用你,你把她当朋友——”
莲凪不是真的察觉不出来,但心里仍然在为她找理由:“她就是这样的人。”
“还有,我找你拿回石头,不是因为她,是因为害怕这石头会让更多人罹难。”
他在耶律器发病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异样,心里还死撑着不愿意承认。
那源源不断流出的血,如同在苍白的纸上不断覆盖的浓墨,太阳下的红色光线清晰地勾勒出训练场上每个人的表情。
那时他才意识到,耶律器很可能真的会死,是他害的,但他不能动摇。
他已经后悔了,但没有回头路。
是舒凝妙逼着他面对了现实,或者说,舒凝妙本就是他从理想掉落现实的锚点。
艾瑞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小声地说道:“我会和梁姐说的……”
莲凪早就料到她这句话了,在她面前蹲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神色柔和,已经和之前的紧张大有不同:“你说吧。”
“你不怕吗?”艾瑞吉追问道:“还是说你已经想退出普罗米修斯,就因为她?”
“不是……”莲凪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怎么说呢,我觉得我需要一些时间停下来思考我所认为的正确。”
思考他所想要的正确。
从青春期的迷茫开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正义的,虽然有些幼稚可笑,但他从加入普罗米修斯到现在,这个想法都没有变过。
普罗米修斯是古神话中的窃火者,为人类带来希望。
梁姐带着他加入普罗米修斯的时候,他们把塑料袋铺在新地的垃圾堆上,对着中间小小的火堆发下誓言。
他们想要“救苦弭灾”。
虽然之前装出很了不起的样子,在车上威胁了舒凝妙,但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简单到有些幼稚。
只要庇涅不开采潘多拉了,就不会继续产生曼拉病的患者,世界想当然地会变得更好。
平邑的土地虽然无法逆转,但之后也不会再有那样的地方。
当然,怀着私心,他对庇涅政府很有意见,甚至觉得庇涅的联合议会消失最好,所以一开始阿契尼想要袭击庇涅公共设施时,他投了赞成票。
但走到现在,他越来越消极、越来越缺乏动力。
从救人变成杀人,作为负责调度的联系网,他很清楚普罗米修斯的每一场行动里死了多少人,清楚网络上民众是如何谩骂普罗米修斯的行动。
他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上课状态都很差。
可就像走钢丝走到了一半,回望着身前身后同样的深渊,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舒凝妙的威胁,实则给了他短暂的喘息的理由。
而她这个人,给了他往回走的勇气。
莲凪握住拳头:“……你说吧。”
他从跟着舒凝妙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想好这个决定了。
——
准提塔顶。
石头刚碎,时间不长,说不定还能检测到什么残留的懂歘,舒凝妙本来还想把石头留着自己研究两天,现在只能直奔维斯顿的办公室。
维斯顿和耶律器的办公室紧挨着,中间只隔了那一扇打不开的门。
舒凝妙路过时,看见耶律器的办公室门口大敞着,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屋子里显得格外空寂。
原本的东西也不多,耶律器常放在手边的不过是几本花名册,屋子里看上去却像换了新似的,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几名工人正好上楼,似乎在商量怎么改办公室的吊灯,听他们聊天,这间办公室的新主人好像很难缠。
舒凝妙还没收回视线,就听见一句略带责备,让在场人无法忽视的冰冷声音。
“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维斯顿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外套还放在里面,衬衫领口的前两颗扣子是解开的,挽着袖子,没系领带:“你在给谁监工?”
他一开口,不太友善的语气吸引了一堆目光,舒凝妙知道他现在心情不会太好,但她现在心情更差。
她一声不吭走过去,故意不看路,差点一脚踩在维斯顿鞋子上,维斯顿抽身的动作都快了些。
舒凝妙背手把门合上,坐到他对面,熟门熟路地掏出一个玻璃瓶,放在办公桌上。
“你没给他?”维斯顿蹙眉。
她没有说话,又把紧握的手帕放在玻璃瓶另一边,才开口道:“没有用,你不是想进生命科学院吗,难道连这件事都不清楚?”
被她掀了老底,维斯顿脸色瞬间黑了几分:“看来有人和你开了一场无聊的茶话会。”
“无聊吗?我觉得很有趣。”舒凝妙提着玻璃瓶摇了摇,故意气他。
维斯顿脸色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