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泽并不在意沈氏的处理结果,不过想到有人醒来必定会问,便询问道:“老夫人如何?”
萧清漪一脸淡然:“命数将尽。”
她抬起手,袖里乾坤将两人一并带走,楚天啸望着国师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场上被众人围住的沈氏三人,啧啧摇头,这场大戏看完,他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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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淮江副本结束了,这个副本感觉好长啊,是柳州副本的两倍长……下一章就回明氏,剧情写得头秃,我要多写感情线?
pps:楚天啸一开始不是这个人设,但他擅自篡改剧本写着写着就变气氛组了。
第22章 缘起缘落本无意
春阳透过纱帘,窗外满庭新绿,风携残瓣落在窗沿,又摇摇晃晃地飘进室内。女子静静躺在床上,青丝泻枕,睫羽低垂,若不是气息微弱几不可闻,几乎让人以为她只是贪眠未起。
沈慈轻轻摸了摸明盈的脸,一脸疲倦地从房内走出,她一身素白,长发束成低髻,穿过院内的花团锦簇走到堂屋,哑着声音向来人问道:“五方会审结果如何?”
明家主将头冠摘下,手中拿着它缓缓回道:“帝君慈悲,感念沈氏之德,祸不及沈府众人,然国有国法,亦川需终身囚于水牢赎罪。”
他伸手扶住她:“阿慈,我知你心中哀戚,可灵脉一事不可善了,老夫人愿命相抵过,沈氏气数未尽,已是最好的结果。”
沈慈闭了闭眼,流出一行清泪:“我若早知此事……又怎会是这样的结局,还有满满……”
明家主环着她的肩膀,望向远方苍茫的云海,目光深邃如墨:“阵法已启,我必不会让满满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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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泽看了眼传讯牌的讯息,又把它扔回戒内,坐在楼顶望向隔了两条街的明善坊,人群进进出出,一切都井然有序,神女的生死与他们似乎毫不相干。
他面无表情地摩挲着手上的金环,那日国师只将明盈带到明府便返回宫中,连解释几句都无,明家主神情虽有意外,但也并未多见怪。他不便在明府多待,行礼告退,心绪稍稳,原以为只要像上次那般明氏之人画个符便成,他便等上一等。但今日连五方会审都已结束,明盈依旧沉眠未醒,状况显然比他想得要差许多。
萧景泽将金环收起,翻身跃下,见两稚童于树下玩闹,笑声清脆,心里又不太爽利,随手施了个术,风车飘到他手心。他半蹲下来,朝两人勾了勾手指:“问你们点事。”
两小孩止住了笑,你推我搡地走上前,一人看着他手上的风车,瞪着他说道:“你这个外乡人不知道吧,做坏事会被神女惩罚的!”
萧景泽正要问出口的话一顿,他神色不明地看着两个个头还没他膝盖高的小孩,明氏的神女究竟是什么形象,难不成还能止小儿啼哭?
他缓缓说道:“你们的神女,十几年后就要死了。”
“神女才不会死呢!娘亲说过,神女到时候会回到天上去,在天上护佑着整个云川。”
萧景泽默然片刻,看了看两个神情警惕的小孩,将风车递回,唇角微勾:“既然如此,你们不如现在就许愿让神女过来惩罚我?”
小孩拿回风车,手拉手迅速跑开了,决定离这个怪人远一点。
萧景泽直起身,脸上的笑意又收敛几分,在明善坊寻了个视野好的位置跷腿坐了下来,从这里恰好能看见院内的梅树。
柜台伙计这几日都眼熟此人了,见他还是一脸冷漠,又低下头看着名册,提笔装作繁忙记录的模样,要不是这人也在准入名册内,还是明姑娘亲笔添加上的,他还以为这是来找茬的。
心里正腹诽着,萧景泽却走上前敲了敲他面前桌板:“你们神女呢?”
伙计呆了呆,脑子绕了个弯才回道:“明姑娘病了,这几日怕是都来不了了。”
“明姑娘为什么病了,什么病一直医不好,你们怎么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她不是你们一直供奉的神女么?”
伙计挠了挠脸:“明姑娘身子本就不好,头疼脑热也是常有的事,并不每日都在坊内,先前大病小病不也都挺过来了。”
见此人脸色阴沉,他又陪着笑脸补充道:“太医曾批言明姑娘活不过三十,可明姑娘这不是还未满二十,时间还长着呢。”
萧景泽听后简直要被气笑了,觉得自己跟明氏这群人说不通,盯着手上的扳指,决定自己亲自去看看。
——
明燕臭着一张脸踏进屋内,秦兰瞧了她几眼:“怎么不去看看明盈。”
明燕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医修,我又不会治病,看了有什么用,明家主和沈夫人还能让她死了不成?”
秦兰微微叹了一口气,扶着额头淡淡说道:“明家主把你父亲叫走了。”
明燕心扑通扑通跳了两下,她抚了抚胸口,安静地坐了下来,瞎想什么呢,祸害遗千年,明盈要死也没那么快死。
她动了动身子,有些坐不住,想起上次她画的那个符,正要与母亲讲述一番,抬手倒了一杯茶,明燕看着自己的手,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不知为何,她觉得此事约莫母亲也不知晓内情。
秦兰自然看出她有话要讲,伸手端起茶盏吹了吹:“说吧,你什么性子我能不知晓?同我讲讲免得你又做出什么蠢事。”
明燕还是第一次有事瞒着母亲,但她并不擅长撒谎,憋了又憋终于蹦出一句话:“我去看看明盈如何了。”
秦兰纳闷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那个发愁,这丫头也快到了掌家的年纪了,光长了一张聪明脸,行为做事向来顾头不顾尾,反观明盈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八百个心眼子怕是随便拎出一个都比她大。
她抿了一口茶水,又心宽起来,明氏同她娘家不同,少了内宅的争风吃醋绵里藏针,除了明盈大多也都是一群憨瓜,明燕估摸着也能爬在中间,哎,可惜她年轻时学的本领手段,真是毫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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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萦绕着药香,青鸟笃笃笃敲着树干,明盈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有些迷
迷糊糊,偏头望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枇杷树,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倚坐在树上的萧景泽,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手中还剥着她的枇杷。
萧景泽似有所感,抬起眼皮目光一眨不眨地同她对视,明盈瞪大了眼睛,沈慈恰在此时推门进来,她迅速地扭过头,心头有一百个疑问,在看向母亲的装束时却忽然落下泪来。
沈慈无奈地抹了抹她的眼泪,轻轻笑了声:“怎么一醒来就哭成小花猫?”
明盈抓着她的手,眼泪还是扑簌扑簌往下落:“娘亲……对不起。”
萧景泽剥枇杷的手顿住了,明盈向来都是一副笑脸,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哭得这么厉害,哭得他心里发慌,总之人也看完了,他直起身便打算离开。
明盈抱着娘亲呜咽呜咽,吸了吸鼻子问道:“是萧景泽送我来的么,但他为何坐在树上?”
明盈说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坐在树上的萧景泽听见了,在门口神色纠结的明燕也听见了。
沈慈神色倒没什么变化,她温柔地笑了笑:“国师和萧世子一同将你送回来的,来者是客,既然他来看望你,便坐下喝喝茶吧。”
四人一同围坐在桌边,盘中放着几个枇杷,沈慈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花茶,明燕爽快地道了声谢,萧景泽规规矩矩地端起茶盏,也道了声谢。
明盈前面则是一碗药汤,她眼睛还红红的,正皱着鼻子埋头喝着,听见后微微抬起脑袋,见他坐得端端正正,不禁多瞧了他几眼。
沈慈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想来她也有许多话要问,便起身将此处留给三位小辈说话。
待沈慈走远,萧景泽垂眸盯着茶水:“你都不穿外袍的吗?”
明盈歪了歪脑袋,她刚从床上爬起来,在自己的房间干嘛要穿外袍?
所以她便直接回答了:“明氏规矩没那么多,在自己屋里想穿什么穿什么。”
明燕被她母亲耳提面命,倒是知道点男女大防,但她也不是特别在意,中衣和外袍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但萧景泽都这么说了,她便起身从明盈柜子里随意掏出一件扔过去:“萧氏规矩多,你穿上好了。”
明盈“哦”了一声,慢慢披上外袍,一碗药现在还没喝完,她嘴巴要苦死了。
她一鼓作气打算把剩下半碗喝掉,萧景泽终于抬起头,又皱了皱眉:“你怎么不梳头?”
明盈端着药碗:“咕噜咕噜……不想梳。”
萧景泽原以为自己是世间少有的不守规矩之人,没想到天外有天,那他在萧家那几年算什么?
他神情变幻莫测,妥协道:“那你用发带随意束一下,总不能一直散着头发。”
明盈捂着嘴打了个嗝,神色恹恹的地从盘子里拿起剥好的枇杷,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手受伤了,梳不了头。”
明燕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反正你头发又不会垂碗里,放着也行。”
她才不可能给她梳头。
萧景泽无言片刻,本想说那就这样吧,可看明盈的头发就这么散着,又觉得处处不顺眼,指尖轻叩桌面:“你发带呢?我给你扎上。”
明燕指着镜台妆奁:“她梳头的东西都在那。”
萧景泽走上前,将桌边的发带拿起来,还是自己先前给她的。
明盈吃完一个枇杷,见他迟迟不动,回头看了看,扶着椅背说道:“应该洗得挺干净,你还想要么,不要的话送给我好了。”
明燕警惕地看了过去:“送什么?”
“发带,之前我手受伤了,用它来捆一下。”
明燕盯着她的手:“你又干什么去了?”
明盈擦了擦嘴,简单地讲述了一番,五方会审之事明燕自然知道,原以为明盈就是个不小心撞上的倒霉鬼,没想到其中另有内情。她抓着明盈的手翻看,明姨已是化神期巅峰,医治得几乎看不出痕迹,她轻哼一声:“就这点小伤也值得叫唤来叫唤去的。”
明盈笑眯眯地回道:“要是你在场的话,阵法也能很快破解,然后就……”
说到一半,她嘴角又落了下来,垂着脑袋看着空荡荡的药碗,萧景泽走过来毫不客气地按着她的额头:“抬头。”
他站在明盈背后,青丝如凉滑的绸缎从他掌心划过,萧景泽手指动了动,视线略过她的耳尖,又停留在后颈露出的皮肤上,药香里混杂着若有似无的梅花香,他抿了抿唇,突然觉得有些口渴。
明盈却一脸认真地扬起脸:“萧世子,你是不是不会梳头?”
不然磨磨唧唧做什么。
萧景泽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将她头发拢到一处,用发带匆匆绑起来,坐回原处喝了两盏茶。
明燕盯着明盈看了一会,好像有点歪了,有几缕头发还没扎上。
明盈没照镜子,自然不知晓她头发什么样,场上两人都没提醒她,她也不太在意,将碗推到一旁,药喝完了,可以说正事了。
她摊开手掌,天火于她掌心浮现,明盈抿唇望着它,良久没有说话。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她离开云川向外祖母借天火开始,月亮圆了又缺,所有事却都偏离轨迹。
当她不愿做神女,天道把她推向前,让她背负起神女命运,她愿意承担了,却又反过来提醒她,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凡人,明氏上上下下都在瞒着她,没有续命符她其实随时都会死去。
她叹了一口气,抬起眼帘,两个人都看向她手里的天火,明盈弯起眼睛:“我们可以烧婚书了。”
第23章 缘起缘落本无意2
屋内静了片刻,萧景泽神情不变:“不巧,它在你昏迷时被国师拿走了。”
明盈狐疑地看着他:“国师为什么要拿走我们的婚书?”
“兴许是她得知我们要烧婚书不太乐意吧,当年明长老和萧老定下婚约之时,国师也在场上见证。”
明盈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萧景泽唇角微勾任由她看,明盈悻悻然将天火收回:“那你什么时候找她要回来?”
萧景泽端起茶盏:“这几日宫中事务繁多,我也联系不上,再过几日吧。”
明燕突然问道:“婚书上的婚期是什么时候?”
明盈也不知道,转过头看向萧景泽。
萧景泽想到静静躺在须弥戒里的婚书:“就在明年四月底。”
明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明年的话……她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