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黔夕的叫喊，司瑶头也不回，再待下去，她只会被黔夕继续问这问那的。
往前飞行，司瑶快要路过清风涧的时候，不由得停了下来。
她向清风涧的竹林眺望，犹豫了片刻，便打算去竹屋看一眼。
说不定，小烨子在那呢。
竹屋之中，小烨子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他的身体源源不断传来筋骨撕裂的疼痛。
在这一刻，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主魂魄和次魂魄来回交替，正在争夺这副身体。
他低吟一声，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突然，他吐了一口鲜血，浑身上下止不住颤抖着。
“尊上！”
守在旁边呃晏傲面色煞白，正要上前扶住小烨子。
小烨子抬起手连忙阻拦。
他盘膝而坐，运转体内灵气，双手结着印，开始压制住体内传来的痛苦。
他发丝凌乱，一副快要残破的模样。却在这时，他蓦然睁开双眼，惨白的脸上，紧抿的唇角还渗着血丝，“她……来了。”
听到这句话，晏傲呼吸滞住，“不能让她再靠近，否则会发现我所设下的结界，定会引起她的怀疑。”
小烨子闭上双眼，“交给你处理。”
“徒弟？你在屋里吗？”
随即，司瑶的声音传来。
第27章 他破天荒地说了句：师父……
清风涧, 竹林中。
司瑶离竹屋还有一段距离，她不确定小烨子在不在屋里，只是随口唤了一声。
司瑶原本打算竹屋中若无回应的话, 她便回吹雪院。
但立在竹林之中，她感觉到今日的竹林格外静谧，就连一丝鸟雀的声音都没有。
安静过了头，就会显得不太正常。
司瑶眉头微蹙，再次望向竹屋, 这一次, 她没有呼唤小烨子的名字, 而是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
竹屋里，木榻上, 盘腿而坐的小烨子咬紧皓齿，浑身上下缠绕着黑红色的魔煞之气。
他的手背青筋四起, 呼吸急促，体内主次两股魂魄互相抵抗着, 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晏傲担忧不已, 慌得在旁边来回踱步, 但他又束手无策，“尊上，您主魂魄刚苏醒，其实可以不必这么快急着将两股灵魂融合。”
小烨子抬起头来，他双眼泛红，眸中仿佛带着血腥利刃，“多嘴！”
而后他眼神重染上警惕，恶狠狠地看着晏傲，“她还没走, 你是想放她进来吗？”
他的声音冰冷至极，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让晏傲死无葬身之地。
晏傲双肩微颤，立即化作一团黑雾。
竹屋外，司瑶快要触碰到了晏傲设下的结界。
她再往前一步，便可以能感觉到这个地方被人动了手脚。
“唰——”
在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司瑶迅速回头，便看到一团黑雾在竹林中乱窜。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那团黑雾便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这清风涧可是吹雪院的地盘，那黑雾又异常诡异，司瑶岂能轻易无视？
“妖孽？”
司瑶喝了一声，朝着黑雾消失的地方飞身而去。
待到竹林尽头，那团黑雾又乍然出现，并化作三道黑雾朝司瑶涌来。
她往后一退，挥出衍云折扇，瞬间将三道黑雾打散。
“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身，竟敢在我合欢宗撒野！”
她只见那团黑雾又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了一处，随后扭转着直冲云霄。
“哪里走！”
司瑶腾地而起，朝着黑雾直逼而去。
不料黑雾速度太快，竟又消失在了空中。
司瑶并没有放弃追踪，她在附近又搜寻了好几圈，可最终却再也没看到那黑雾的踪影。
难不成黑雾已经离开了合欢宗境内？
司瑶忖思，随后摇摇头，合欢宗平静了数十年，如今突然出现异样，万不可掉以轻心。
事出蹊跷必有因，她没有选择回清风涧，而是直奔合欢宗合欢院，将此事告知了宗主颜钰。
颜钰一听，当下也皱紧了眉头，“不只是我们合欢宗，这整个修真界都稳定了数十年，如今异样突现，我们不得不留意。”
她一声令下，合欢宗开启了防御大阵，并命宗内长老与弟子近日提高戒备，如再有异样，立即来报。
此番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到司瑶从合欢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之后了。
目前宗内各处也没有突发状况的急报传来，看样子那诡异黑雾没再出现了。
想到这一处，司瑶却没有选择回吹雪院，而是继续往清风涧的方向飞去。
来到竹屋，推门而入，屋中空空如也，并没有他人。
司瑶又将竹屋的房门关好，抿嘴笑了笑，“这徒弟，看来真的跟小姑娘们玩尽兴了。”
她又将清风涧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黑雾的踪迹之后，才稍微安心回了吹雪院。
直到夜幕时分，司瑶发现小烨子的房间终于点起了灯。
这个时候才回来吗？
司瑶便匆忙起身，迅速地来到他房间门前，虽然门是打开的，但她还是敲了三下门。
她站在门外，看见屋中的小烨子背对自己，背影略显单薄，就连头发也不似清晨时她替他梳发时的整齐。
“小烨子，你总算回来了，为师等了你许久。”
小烨子转过身来，声音低沉，“师父，进来吧。”
灯光虽然不是很明亮，但小烨子苍白的脸色与疲态，终究还是被司瑶看在了眼里。
她坐在小烨子对面，端详着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烨子慢悠悠地走到司瑶身旁，甚至为她倒了一盏茶，“没有，师父多虑了。”
他的话音听不出情绪，那双眼睛亦是波澜不惊。
司瑶如往常一样，面上带着笑，语气也是带着几丝调笑，“小烨子，你是跟洛蓉蓉和覃萱出去了一整天对吗？你们是不是玩了什么花样，否则你怎么搞得这么累？”
她问得很直白，很符合合欢宗修士的风格。
小烨子没有动容，侧过脸来，淡然自若，“师父便是这么想徒儿的？”
司瑶扬起唇角，“我白日去竹屋寻过你，发现你并未在那。早晨的时候，洛蓉蓉和覃萱不是找过你么？所以我便这般猜了。”
还没等小烨子回应，司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白日里给你送礼物的女弟子众多，那些礼物我都帮你收回我屋里了，待会便转交给你。”
“师父。”小烨子又唤了司瑶一声，他眸中眼光流转，薄唇轻抿，带着一抹难以琢磨的笑意看着司瑶，“那些东西我不需要，扔了吧。”
司瑶道：“怎么说，也算是她们庆贺你生辰的一点心意。”
小烨子的目光依旧锁在司瑶的身上，甚至他的眼神直击她的眼眸，“她们的心意与我何干？不过是贪念我的身体罢了，若我对她们无益处，又怎会如此殷勤？”
说到这，他嗤之以鼻，“您若不扔，拿来让我扔便是。”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好生无情。
司瑶呼吸一滞，总觉得与相处多年的徒弟不太一样，但具体是什么地方有所不同，她却说不上来。
“嗯……行。”司瑶愣了片刻，才应道：“你不喜欢便罢了。”
小烨子点点头，“师父，还有别的事吗？”
司瑶抬眼，视线落在他的长眸上，纵然他们二人眼神缠绕，但司瑶终于看出他眼底深处的冰冷。
这是怎么了？
司瑶不解，清晨时分的时候，她为小烨子梳发，那时候的他有些慌乱与局促，即使偶尔避开她的目光，但也不至于会像眼下这般生冷。
如此突如其来的陌生感，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面对缄默不语的司瑶，小烨子起身，弯腰向她凑近了些，“师父，在想什么？”
他的眼睛，犹如猎鹰，司瑶深吸了一口气，从身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食盒，而后掀开盖子。
小烨子垂眉，望着食盒里的菜式，“这是？”
司瑶将食盒里取出一碗面条，“今日是你的生辰，这些是为师替你准备的。”
她将那碗面推至了小烨子身前，“过生辰，自然是要吃面条的。”
司瑶的这些话语落入小烨子耳际，他不禁顿了顿，那冰川般的眼眸，终于稍有暖色。
“你坐下。”司瑶站了起来，双手将他按回了位子上，“尝尝吧，能让我亲自下厨的，你是第一个。”
小烨子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那碗面条上。
曾几何时，也不知道是几千年前，又或是小时候吧，他也在生辰的时候吃过一碗面。
那时候他的母尊还在，父尊大人也是那么的慈祥，胞弟也总是拉着他天真无邪地喊着哥哥。
可到后来，每逢生辰，他便再也没有吃过了，儿时那唯独一次的生辰宴也永远封存在了记忆中。
直至岁月千帆过尽，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生辰这么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