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威:“……”他想起了张桥那个样子，那个才是真的睡不着觉。

　　“昨天晚上，我们班有学生把床单撕下来打结弄成绳子，从宿舍楼翻了出来。我半夜接到电话以为他们跳楼了，吓死了，然后去网吧把人找回来。”

　　“今天我还要被教导主任骂一顿，十有八九还要写检讨，这样一想，是不是心理就平衡了，你们班的学生再调皮也比不上我们班这几个。”

　　陈海威转过头，看着旁边的人，不一样！他们班的学生在调皮内，都在人类范畴，而且他是老师，可以骂他们打他们！

　　他这个算什么？

　　可陈海威没法开口，他怎么跟人说？

　　他说他们班上有一个女学生很可怕，她能改变人的记忆，还能在人的大脑中放东西，直接把人逼死。

　　谁会信？没有人会信。说不一定还会问你做了什么了，人家要这样对你？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肯定也做了什么错事。

　　他也没有办法把KTV的事情说出来。

　　于是，他只是跟着一起下去，麻木地跟着一起去食堂，一起吃早饭。

　　上午第二节课是他的数学课，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进教室会让人如此不适。

　　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

　　他迈步走了进去，同学们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他想起了张桥说的那句话——

　　“感觉所有人都在看着你，都像是知道你做了什么，都恨不得你去死！”

　　他有些不舒服地收回了目光，努力找回自己过去在讲台上的感觉，他拍了一下讲台，道:“上课了，看着我做什么，把书翻到今天要上的——平行四边形。”

　　台下，没有一个学生开口，所有人齐刷刷地开始翻书。

　　他总觉得不对劲，这是一种感觉，过去他上课的时候，下面的学生会很放松，今天好像所有学生都紧绷着身体一样，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

　　人和猫的情绪并不相通，坐在下面的猫善良很满意，她环顾四周，觉得今天的人类们很听话。

　　她点了点头，人就是要这样，背绷得直直的，有点像玉米地一排一排的玉米，多好看啊。

　　于是猫善良和猫和平开始思考中午给这群人类吃什么。

　　这群人类和以前来劳动改造的人类不一样，管梨鸢说了，这群人类也就是看着个头大，实际上还没有成年，相当于猫猫们的幼猫时期，本来这群人类还需要大人们的爱护和投喂，但是大人们出去打工了，所以她们只能自己保护自己。

　　猫善良和猫和平一下子就懂了，她们以前就是这样，老鼠都抓不住的时候，妈妈就不在身边了。

　　所以，两只猫决定养这群人类了。

　　刚开始还有点不情愿，但很快就喜欢上了。

　　两只猫都觉得养人类有点好玩，这么多人类，一到吃饭的时间，都全眼巴巴地看着她们，当她们发罐头给这些人类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嘴里还时不时说一句，“跟着班长混，一天吃九顿。”

　　而且还有人类会把分到的罐头藏起来，然后偷偷摸摸地从教室里溜出去，分给隔壁班的好朋友一起吃。

　　两只猫当时出去看怎么回事，一出去，就看到学校教室后面的走廊里，那两个人类凑在一起分着吃一个罐头。

　　两只猫一下子就想起了以前没有管梨鸢的日子，那个时候她们谁从人类那里要到了鸡腿，也会拖回来分着吃。

　　两只猫赶紧把这个人类的好朋友也叫到班上一起吃饭。多养一个人类就是了。

　　最后，两只猫看着整整齐齐的一班人，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骄傲。

　　然而，她们的骄傲，到了陈海威这里，便成了全班学生都有种古怪的感觉。

　　尤其是他本来就绷着神经，突然就看到有几个学生上课上着上着，莫名其妙地拿出了一把梳子，然后一边看着他讲课，一边梳头。

　　陈海威咽了咽口水，他很想暴躁地喊一句，不许梳头。

　　可他觉得这一切不正常，也许是……也许是管梨鸢干的，于是他只能继续讲课。

　　从来没有一节课如此漫长，好不容易讲完了，他都没有留作业，直接离开了教室。

　　管梨鸢看了一眼，没有把这人当一回事，她这几天都在盘算得找个合适的老师过来填补陈海威的这个位置。

　　如果她不找人，等到陈海威死了以后，学校会招人，招回来的这位老师是个好老师，可问题是这个老师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她被招过来，原本她的人生轨迹就出现了缺口。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管梨鸢自己找个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填补这个位置。

　　这两天管梨鸢在忙的就是这件事。

　　“鸢，我要去打猎了。”旁边的两只猫又来要去往世界另一边的通道了。

　　“这一次要去哪儿打猎？去多久？”管梨鸢已经习惯了，她的猫养了一群人类当宠物，每天都要去打猎。

　　“我要去南极打猎，那边有很多磷虾，听说吃了可以补脑，而且还可以让毛毛好看。”猫善良觉得班上好几个人类看着有点不太聪明。

　　管梨鸢:“……早去早回。”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猫要是数学好一点，完全可以胜任陈海威的职位。

　　可惜，她的猫数学只能考六分。

　　管梨鸢在这边思考陈海威死了以后，谁来填他留下来的空位。

　　而另一边，陈海威还是不想死。

　　他冷静下来以后，重新梳理了整个事件，发现了一个问题。

　　王法途死了以后，张桥才开始出现问题，他才开始觉得头里有东西。

　　而现在，张桥还活着，他虽说知道了这一切，可管梨鸢也没有对他做什么，他也没有像张桥那样觉得头里有东西。

　　他大胆地猜测，也许要等张桥死了，才会轮到他。

　　于是，他提着水果，再一次来到了张桥家。

　　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张桥活下去。

第22章 你学生现在可出息了（八）

　　张桥现在理解死亡其实也是一种解脱这句话了。

　　之前王法途的自杀，他们都不能理解，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就非得去死。

　　现在他一边磕着头，尝试用这种皮肉的痛苦缓解内在的痛苦，一边想着这样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

　　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日子，看不到一点希望，那不如死了算了。

　　当他想到死亡的时候，想到不公平的时候，他心里生出了一种不公平的感觉。凭什么是他？

　　要说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世界上有几个好人？

　　下午的时候，他房间里躺着，他们楼道隔音很差，能够听到隔壁的孩子正在背书。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朗朗读书声，时不时地夹杂着一句大人们说话的声音。

　　他想起了隔壁的一家三口，想起了那家老太太平时就到处说自己孙子在家里多勤快，读书从来不让人喊。

　　真是让人羡慕。

　　他心里生出了毁灭的情绪，凭什么别人就能有好的人生，而他在这里受苦。

　　他无法控制地想要做什么，想要所有人一起痛苦。

　　然而，下一刻，他脑海里盘踞的那种无法言说的情绪再一次侵入了他的个人情绪。

　　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原本生出来的那种暴力思想在一点点的被缠死掉，然后换成了另外一种对自我的厌弃憎恨情绪。

　　他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脑海里面在重复一个念头。

　　“我真恶心，我真恶心，我真恶心。”

　　那种感觉太深刻了，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死了对世界是好事。他想狠狠地把自己撕碎，把自己身上的所有血液都抽出来，他生出了一种妄想，想要用这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来证明这个世界对自己的伤害。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是自己的想法！

　　张桥按住了自己的头，想要把那些占据他心里的阴影全部驱逐出去。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要活着，绝对不能这样下去了。

　　可没有用，于是他又开始用头撞墙，试图用这样的疼痛来缓解灵魂上的痛苦。

　　陈海威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一来就给人送了一个好消息:“兄弟，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张桥听到这个消息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他这样的情绪只出现了几秒钟，很快就被一种疲倦包裹住，他心中生出了一种无所谓的感觉。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无所谓的。

　　陈海威见张桥不感兴趣，依旧继续说道:“我们是被人催眠了。”

　　这就是他在路上想出来的办法，肯定不能直接告诉张桥管梨鸢的问题，如果说了，张桥肯定会怪他，毕竟是他把人带到KTV，而且管梨鸢太恐怖了，张桥如果知道了她的恐怖，也许就直接想死了算了。

　　于是，他说道:“兄弟，我一定会救你，这段时间你去我那里住，我怕你忍不住走了王哥的后路。”

　　陈海威很怕张桥突然就自杀了，一旦他死了，接下来就是自己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弄到自己家里，看管起来。

　　张桥短暂地开心了一会儿，一方面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好兄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在自己家里觉得非常难受，因为他和他妈住在一起，这几天他妈对他的脸色都非常差。

　　现在能搬出来，跟兄弟住在一起，到时候直接去学校食堂吃饭，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日子。这也是一件好事。

　　张桥自己也是幸福中学的学生，以前在这里读过两年书，初三的时候跟人打架，被学校开除了。

　　他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能以这种方式回学校。

　　他们回学校的时候是上午，学校的学生还在上课，他们路过大门的时候还能够听到旁边教室里老师讲课的声音。

　　张桥在踏入学校的那一刻开始，过去翻涌在心里的那些负面情绪仿佛这个时候才真正地被激活了一样。

　　他脑海里好像有一根筋在抽着痛，每走一步都会觉得非常痛苦，想要逃离这里。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之前的那个痛苦还是能够忍受的阶段。

　　“你怎么了？”陈海威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要回去。”

　　陈海威本来就是想要人去自己那里，他想要把人控制起来，避免自己一觉醒来就接到他的死讯。

　　现在人都到操场了，再走几步就到他的宿舍了，怎么能让他离开？

　　“不行，你现在情绪不好，不要回去。”他一边说一边抓着人，要把人往自己的寝室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