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尝顺势抽走报告单,待看清楚上的数据后,他也沉默了。
他虽然不如季舒虞更懂这些,但也能看懂一些基础的数据。
这些数据几乎没有正常的,远远高于或者低于正常水平,这是非常危险的数据。证明他的身体不健康,胎儿的发育也不是那么正常。
寻常的孩子都是在青春期进行分化,但高等级基因会在的胚胎或者婴幼儿时期进行分化,这只会加重父体所承受的风险。
哪怕科技和医疗进步,季尝也只有一半的活下来的概率,他身体本来就很差,再加上缺少了一个月的信息素与营养,雪上加霜。
孕育她的孩子,他甚至会死。
“你们决定,到底留不留。”克莱德的目光落在季尝身上。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他轻声说,似乎是自言自语,掌心覆在柔软的小腹上,“我有百分之五十活下来的概率,这是一件好事……”
“你疯了?”
“不行。”
她们几乎同时开口,又默契的让房间恢复了沉寂。
她的确想要一个她们两个的孩子,但她不想季尝死。
如果生一个孩子的代价是季尝死掉,那她宁可不要。
“……你难道不觉得身体不适吗?”克莱尔皱紧了眉头。
季尝回以沉默,他的身体就没有舒服过。
本身他就有心脏方面的疾病,身体也很弱,无论如何锻炼,都没有达到Alpha强健的程度。
起初还没有什么感觉,当时他还在季舒虞身边,只要他想,就能获得足量的信息素,那时候它应该长得很好,所以季尝也没有那么大的感觉,只是觉得身体很累,异常疲惫,总是有睡不完的觉,偶尔感冒,微微发热,但只要赖在季舒虞怀里,就又能好很多。
克莱尔看着他垂着头,看着手中那张检测报告单,逐渐放缓的声音:“别的胎儿缺整整一个月的信息素,都有可能出现非常危险的情况,更何况是你。季尝,缺了整整一个月,这需要在考虑你身体和个人承受能力的情况下加量补回来,很危险,你会被榨干,会死。”
这太危险了。
季尝再怎么厉害,身体很差也是事实。
大量而浓烈的信息素灌输他承受不住,没有人希望他去冒这个风险。
季尝垂着眼睫,喉头有些干涩:“……这是我的孩子。”
“它已经会动了,在我说话的时候,它也会给出回应。”他抬起眼睛,平静如一潭死水,就这么望着她。
季舒虞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发紧:“别这样,季尝。”
她也舍不得。
在得知季尝购入胚胎解离素后,她的情绪产生了极大的波动。
其实她一开始没有那么喜欢小孩的,后来照顾维娅,照顾牛奶,季舒虞也逐渐开始期盼,期盼她和季尝也能有一个可爱的宝宝。
刚刚她是真的很高兴,高兴季尝留下了这个孩子,即将做母亲的感觉陌生又新奇,她很喜欢,也很开心。
但季尝不该赌,更不该在这种事情发生之后,用自己的命去赌。
“你想我怎么做?”季尝平静地望了过来,问。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平静的湖泊,映出她的身影。
季舒虞莫名喉头有些发干,她整理措辞,尽量不让自己的话那么残忍:“引产吧,季尝,这对你身体伤害太大了。”
引产。
他已经很久没有眨眼了,眼球有些干涩,缓慢地闭上了眼。
“想要小孩的是你,现在要打掉的也是你,我不同意。”季尝的声音很疲惫,把手从她的掌心中抽了出来,“季舒虞,我很累,你能不能也考虑一下我?”
季舒虞觉得心脏有种抽痛的感觉,她看着季尝的眼尾逐渐变红,声音放缓:“……正是因为考虑你,我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那就尊重我。”他声音没有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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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失去了力气,我要多多的评论
第69章 你死了我怎么办
他的命就是赌出来的。
季尝是名副其实的赌徒, 当年,选择跟季高走就是在赌,他赌赢了,活到了现在, 每次出任务都是在赌, 而这次, 他选择信任季舒虞, 目前看来也赌赢了。
再赌一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两个好好商量一下吧, ”克莱尔看了她一眼,“尽快决定。”
他关上了门。
季舒虞压下心中不适的感觉, 放缓了声音:“太危险了,季尝, 你有可能死, 我们不要这个孩子, 好不好……”
她当然想和季尝有个孩子,可前提是季尝活着。
她爱季尝, 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
如果他不在了,这些安排也将失去意义。
“我要生。”季尝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他会在某些时候变得格外固执, 但唯独不该在这次。
“不行!”
“我说, 我要生。”他不肯让步。
季舒虞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会死!”
“那就死!”季尝的声音拔高, 那双眼眸带着怒气, 一大滴眼泪悬在眼睑要落不落, 他突然笑出了声,“季舒虞,你凭什么左右我的决定?”
“……那我呢, 季尝,你死了我怎么办?”女人的嗓音有点低哑,似乎格外的疲惫。
这次,季尝没有说话。
他木木地坐在床上,身子很单薄,看上去脆弱又颓然。
怎么办,是啊,她们该怎么办。
季舒虞抬手,将季尝单薄发冷的身子拢进怀里,男人就僵着,任由她搂着,很久没有说话。
明明身体那么近,也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心脏跳动的声音,可她们的距离仿佛很远很远。
“我不会拖累你,季舒虞。”好半晌,季尝轻声说,“给我点时间,给宝宝点时间……”
女人的手紧了紧,而后松开了抱着他的手:“我们冷静一下吧。”
季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空空地吞咽,而后闭上了眼睛。
掌心压在心口,一滴冰冷的眼泪掉在被子上,很快洇湿一小片水痕。
他活不了多久的。
季尝其实早就知道,他的身体太弱了,哪怕他从来没有疏于锻炼,也不意味着他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他的心脏很不好,哪怕换成仿生心脏,承受着巨大的危险,也不一定能延缓多久。
发病的时候他将承受巨大的痛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严重的时候连气都喘不上来,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在很痛的时候,季尝也曾想过,死了是不是就没有这么痛了?
如果活着比死亡还要痛苦的话,为什么不选择去死呢?
但他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每次他快要得手的时候,季舒虞都会及时出现,打乱他的计划,季尝不甘心,至于这些死不死的事,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今天季尝又想起这件事。
他好像没有那么想死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这次从M618星回来的时候就有一些不一样了。
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也陪不了季舒虞多久,他有些不安。
可能遗忘比死亡更可怕。
季舒虞身边优秀的Beta和Omega太多了,如果他死了,季舒虞估计会很快忘记他。
只要想到自己会被忘记,心脏就被压的喘不上气,他闭着眼睛,汲取着卧室里残留的硝烟味,卧室却只剩下了青涩的酸味。
季尝不想这样,他宁可给季舒虞留下些什么,让她看到就会失神,就会想起他,哪怕她会痛苦。
他不希望自己被忘记。
孩子就是很好的选择。
季舒虞没有亲人,没有家人,他想给季舒虞一个家。
被她亲手养大的孩子,不会背叛她,因为这是她们两个的孩子。
公馆内格外安静,季舒虞拨通了一个通讯:“他都知道了?”
“是,长官,我们该早做准备了。”
“嗯,”季舒虞应了一声,“但这件事不要跟他说。”
文青山了然:“那这段时间呢,长官都不回到这里了吗?”
“先处理这些。”她对此避而不答。
克莱德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现在方便吗?”
“嗯。”季舒虞的指尖一下下叩击在桌面上。
“你知道的,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最好还是拿掉这个孩子比较好,”克莱尔说,“相信你和我一样,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伤害,如果是这样的话,还请你说服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比任何人都更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她不懂季尝怎么非要这样,明明这个孩子会要了他的命,她们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的。
她还没有给季尝更多好日子,他却要为了一个孩子选择赌死亡的几率,季舒虞不喜欢这样。
想要一个和季尝的孩子,只是想让她们的羁绊更深,可如果季尝不在,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季舒虞不希望有什么从她身边夺走季尝。
她三天没回家。
季尝没有联系她,显然,他还没有做好决定,或者是说,他还在固执己见。
他总是格外有主意,只要认定的事,几乎没有人能让他改变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