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洗完碗筷进堂屋。
母女俩默契扭头看他。
“怎么了？”
小郡主撒娇道：“父王，您等下和娘亲一起哄我睡觉觉！”
赵玄：“？”
奚无霜刚才就劝不了她，现在只沉默地玩着她手指。
“父王求求您了。”
赵玄本是坚定地措辞委婉拒绝，但小郡主说着说着忽地说到以后他回王府就不哄她睡觉觉了，然后他立刻妥协了。
寝房中。
小郡主躺在床上，奚无霜坐在床头，赵玄坐在床尾。
“闭眼睛睡吧。”
“不……娘亲您抱着我。”
奚无霜把她捞到怀里。
“父王也要抱着我！”
“……”
“您快坐近一点！”
“韫儿。”
小郡主听出暗含的警告意味，她扭头埋进她怀里：“以前……我在皇宫看到了皇姐被皇伯伯和娘娘一起抱抱，皇姐说皇伯伯和娘娘喜欢她才这样抱抱她，她说娘亲和父王都不喜欢我，所以丢下我不要我，我不会有这样的抱抱。”
“娘亲……父王，你们是不是不喜欢我的，总是不要我。”
奚无霜轻轻把她拉开。
小郡主咬着下唇泪流满面。
奚无霜无措擦着她的眼泪：“皇姐是胡说，娘亲喜欢韫儿要韫儿。”
赵玄坐近，握住她的手：“父王也喜欢知韫，不哭了。”
“那你们一起抱抱我。”
“好，一起抱你一起抱你。”奚无霜往赵玄身上挨，同时把小郡主双腿放在他腿上。
“是不是这样？”
小郡主揉了下眼睛：“嗯……还要一起拍拍我哄哄我。”
“好。”
奚无霜不怕她一堆要求，就怕她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
“娘亲最喜欢韫儿，闭眼睛吧。”
“父王？”
赵玄一手撑在奚无霜身后一手轻拍着她，低声说着：“父王也最喜欢知韫。”
他和奚无霜都不是什么热烈性子的人，更不会把什么喜欢挂在嘴边，甚至在此之前都没对谁说过。
可接下来半个时辰两人张口闭口不是喜欢就是爱，哄得小郡主睡着时嘴角都是带着笑。
奚无霜看着怀中恬静睡颜，确认小磨人精真的不会再忽然睁眼后暗暗松了一口气往后靠。
“？”
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己靠在哪里，瞬间僵着身子退开。
一只大手扣上她腰间禁锢住她。
“干什么？”奚无霜被迫半个身子靠回结实胸膛，怕惊醒女儿她声音压低，也不敢有大动作。
“仙人就这么憎厌奴。”
磁沉又委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奚无霜心头一颤：“没有。”
赵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感受着她慢慢放松。
奚无霜等了几息也没听到他说话，悄悄给小郡主施了蔽音诀才道：“先前是我不对，你以后别那般自称了。”
“以后？”赵玄不知道女儿此时听不到，依旧贴在她耳边低声道：“以后你还会见我？”
“嗯，你不是和韫儿说她好好修炼我就会带她回王府看你？”
原来是因为女儿，他眼神黯淡下来。
奚无霜不明白他怎么又不说话：“王爷……”
赵玄冷冷打断：“唤我赵玄。”
奚无霜恍惚间觉得他是在像韫儿一样闹性子。
“赵玄，你什么时候学会隐族歌谣？”这事她恢复记忆后一直没想不明白。
“隐族歌谣？”
“就是你刚到栖山涧时夜里哄韫儿的歌谣。”
赵玄不是很想说。
奚无霜眉头微蹙：“嗯？”
“……以前你哄知韫总唱，我听多了就学会。”
奚无霜想也不想道：“韫儿出世以后你基本没进过云相院，你哪来的听多？”
这就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
赵玄觉得她是故意的，破罐子破摔道：“我夜里偷听，你不待见我，我只能夜里到你房外听听声。”
她就是明知故问故意羞辱他。
他松开扣在她腰间的手转向一边。
奚无霜直接听愣了。
不待见他？
她盯着小郡主仔细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理直气壮：“那时候韫儿刚出世不久，你那么憎厌她，你让我怎么待见你？”
赵玄蓦地回头，满脸的冤枉：“我哪里憎厌知韫？我统共都没能见到她几面，为数不多的见面，你都防我跟防贼一样。”
“快把她拿走。”奚无霜模仿着她当初听到的憎厌的话。
“这是你和嬷嬷说的话，韫儿才出世半个月不到就被你这么憎厌！”
赵玄看她把自己说生气了，这个事他也印象深刻，忙不迭解释：“我不是憎厌，没有憎厌，我……我是害怕，她那时候又小又软还轻飘飘，嬷嬷把她放我手上后我不用力就感觉她要掉地上，用力又怕伤着她弄碎她，一着急就说拿走她，我真没有憎厌知韫。”
他常年带兵打仗，从未抱过这么小的娃娃，当时抱到知韫他大气都不敢喘。
“那是我误会你？”
赵玄挺直腰杆，很是委屈：“你就是误会我，冤枉我。”
奚无霜看他隐隐的委屈受伤，轻咳一声：“……对不起。”
他冷心冷情，自知晓她怀了韫儿到韫儿出世，她都没在他脸上见过一丝喜意，是以当时听到他那般说她就认定他是憎厌。
赵玄脸色稍缓。
奚无霜斟酌道：“韫儿之后要入族谱随我姓，奚知韫也不顺口，我想帮她改名为奚灵韫，然后小名知韫。”
赵玄沉默了半晌才道：“好。”
他当初送知韫到北衍大陆已经做好此生见不到她的准备，现在她找到了亲娘，也不会轻易有性命之忧，往后还能回王府看他，已经很好了，他不能贪求太多。
“知韫戴的是我母亲嫁妆的库房钥匙，嫁妆不贵重但也是我母亲的一点心意，你可不可以让送我回去的仙人把这些带回给知韫？”
“我让武蒙放在芥子袋拿回来。”
“多谢。”
奚无霜看他说到他母亲眼中闪过泪光，想了想道：“我当时探过老王妃的身子，大长老来也无用，你无需自责。”
“你当时进过王府？”
“嗯。”
“那你什么都听到了？”
“就听到老王妃让你娶妻……”
房中一时间安静下来。
赵玄突兀地想到若是当初母亲应允他娶她为正妃，现在他是不是也能有个理由留在她身边。
当初他跟母亲提出娶她为正妃遭母亲强烈反对，转头到她院子她也不待见他，他便渐渐歇了这念头。
可以说清醒时候他从来没有在她冷淡的脸上看到过对他的一丝喜欢。
有知韫还是一场意外，那时候他在别院修养，她意外中了腌臜药为解药性逼他，他不愿，她就把受伤的他揍了一顿再拿他解药，之后几次她待他也像个给她解余下药性的物件。
后来她怀了知韫也瞒得他死死，后面还是她身子重了出任务晕倒，他才知道她有了孩子，然后把她安置在云相院。
沉默半晌的两人不约而同抬头。
赵玄目光微闪：“你……你以后会不会找道侣？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担心那人待知韫不好。”
“不会。”奚无霜斩钉截铁：“我有韫儿足矣。”
她解下小郡主脖子上的钥匙递给他。
赵玄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
翌日清晨，细雨蒙蒙。
一夜无眠的赵玄早早醒来，出门看到漫天雨丝第一反应是看对门。
吱呀——
奚无霜穿过庭院走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