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在翻检测报告的赵欣，原本舒展的眉头又慢慢皱了起来。她指着报告上的一项数据，语气严肃了几分，“虽然污染值没有涨，但你的异能消耗远超身体负荷，现在身体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肌肉还有轻微的劳损……”器官的衰败也比比上次检测要快。

　　赵欣放下检测报告，抬眼看向向笙，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认真，“你现在必须得好好休息，调养下身体。”

　　“啊？” 向笙听到 “必须休息” 几个字，先是一愣，脸上露出明显的迷茫，下意识拉长了语调，“可我感觉，现在精力满满啊。”

　　“那是身体亢奋过头了，你自己察觉不到疲惫。” 赵欣无奈地说，“隔壁休息室有张单人床，被褥都是新换的，现在就过去躺会儿。”

　　向笙虽然完全不觉得累，但也知道赵欣不会骗她，于是没再反驳，乖乖应了声 “好”。随即在洛怀瑾和苏梨的陪同下，走进了隔壁的休息室。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感觉毫无睡意，可她的脑袋刚碰到柔软的枕头，眼皮就像灌了铅似的沉了下来，原本还清晰的意识瞬间被汹涌的睡意吞没，连一句 “我睡会儿” 都没说完，就彻底睡熟了。

　　自记事以来，向笙就没有再做过梦，只是会梦到一些模糊的梦境碎片，像隔着毛玻璃看东西，转瞬就忘。

　　但这次睡着，她却做了一个清晰又诡异的梦。

　　梦里，她突然从高空坠落，“扑通” 一声掉进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这海水跟普通的海水不一样。格外黏腻，像融化的沥青沾在皮肤上，难受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更奇怪的是，海水明明摸起来冰冰凉凉，却透着股灼烧感，顺着肌理往骨头缝里钻，哪怕是在梦里，向笙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下意识想往岸边游，手臂划开水面时，却感觉浑身像绑了铅块，每动一下都格外费力。游了好半天，却始终在原地打圈，就像遇到了鬼打墙一样，怎么都逃不出这片浑浊的水域。

　　算了，还是躺平吧，反正就是一个梦而已。

　　向笙刚想放弃挣扎，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一道如山般高耸的浪头就猛地朝她拍来，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瞬间将她狠狠拍进海里。

　　黏腻油滑的海水瞬间涌进她的口鼻，呛得她无法呼吸，视线也被浑浊的海水遮得模糊。

　　可就在这窒息的痛苦中，她透过浑浊的海水，看到一个巨大的竖瞳悬挂在悬挂在漆黑的天际，那瞳孔鲜红似血，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就那样冷冷地盯着她在海水中挣扎，仿佛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那种被凝视的压迫感太过强烈，向笙心头猛地一跳，骤然惊醒。

　　“呼呼呼——”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溺水般的窒息感。

　　休息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她 “咚咚咚” 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像擂鼓似的敲得人心神不宁。

　　向笙呆愣了好一会儿，涣散的眼神才慢慢聚焦，她缓慢转头，视线慢慢扫过熟悉的天花板和墙壁，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并不在那片黏腻的深海里，而是在医院的休息室，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可即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梦里的感觉也没消散。那悬在天上的竖瞳带来的压迫感、黏腻海水的触感，还有那种被海水倒灌进口鼻的窒息感，清晰得仿佛刚刚才发生过一样，真实得可怕。

　　许是这场梦太过诡谲，醒来后，向笙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只是内心本能得开始不安，就像待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明明没看到饥肠辘辘的猛兽，却能隐约闻到空气中的腥气，身体的本能比意识更先警觉起来。

　　此刻，向笙就处于这种状态。

　　向笙坐在床边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那股莫名的焦躁。

　　走出休息室，她先在三人小群里发了消息，告诉洛怀瑾和苏梨自己醒了，让她们不用惦记，随后她揣着手机，朝着医院食堂走去。

　　毕竟从昨天忙到现在，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肚子早就空得发慌，这会儿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医院食堂里，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饭菜香，多半是粥、青菜和清蒸鱼，跟管制局员工食堂里重油重盐的硬菜比起来，简直寡淡得可怜。

　　向笙闻着这味道，瞬间没了食欲，可肚子像是故意跟她作对，刚闻到这味道，就“咕噜咕噜” 叫了起来。

　　向笙：“……”

　　行吧，再嫌弃也架不住饿。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打饭窗口，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

第62章

　　向笙走到打饭窗口前, 点了一份皮蛋瘦肉粥、一笼小笼包和豆浆油条。

　　窗口后的师傅动作麻利，很快就帮她打好了，接过餐盘时，鼻尖萦绕着粥的绵香和小笼包的肉鲜味, 肚子叫得更厉害了。

　　随后, 向笙选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选这个位置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位置一抬头就能看见正前方悬挂的电视机。此刻, 屏幕上正播放着早间新闻, 声音调得不大不小, 刚好能盖过食堂里稀疏的碗筷碰撞声。

　　以前一个人住时, 她总习惯开着电视吃饭，让屋子里多些声响，免得太过冷清。最近这段时间，不管在学校还是管制局，吃饭时身边总有人陪着她, 热热闹闹的, 她也渐渐改掉了这习惯。如今突然恢复独处，没人在耳边叽叽喳喳, 难免觉得空落落的, 只好时不时抬头扫一眼电视, 权当打发时间。

　　屏幕里，穿着挺括西装的主持人正端坐在演播室里, 语气平稳地播报最新新闻，“今日清晨，旭日航空正式开通国产客机 C21 从 A 市飞往 F 市的直达航线。这是 C21 自投入商业运营以来，开通的第十三条定期航线，标志着我国自主研发客机的航线网络进一步完善。目前, 执行本次首航任务的旭日 C21 客机已顺利起飞，于上午 6 点 21 分从 A 市红旗国际机场跑道升空，现在我们通过现场信号，看一看实时画面。”

　　下一秒，屏幕画面一转，一架银灰色的客机正平稳地飞行在半空中，机身侧面印着 “旭日航空” 的蓝色字样，尾翼上的红色徽标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镜头拉得不算太近，却能清楚看到客机的机翼舒展如鹰翼，机身几乎没有丝毫晃动，在淡蓝色的天幕下缓缓划过一道流畅优美的弧线。

　　主持人的画外音还在继续，“从现场画面可以看到，C21 客机飞行状态稳定，预计将在上午 9 点 15 分左右抵达 F 市国际机场。本次航班搭载了 156 名乘客与 8 名机组人员，为保障飞行安全，机组还配备了双机长…… 现在，我们来连线本次航班的机长，听听他的实时播报。”

　　语音刚落，直播间响起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大家好，我是本次 C21 客机的机长李伟，目前我们正飞行在……”

　　向笙舀了勺粥送进嘴里，抬头好奇地盯着屏幕，想知道飞机飞到了哪片空域。

　　可下一秒，画面突然出现变故。透过镜头，能看到飞机下方的地面上，数个‘白色山体’猛地拔地而起。还没等众人看清楚那白色山体是什么，周围突然升起一大片浓密的白雾，那白雾宛如滚沸的开水般往上涌，扩散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眨眼间就顺着气流缠上客机，瞬间将整架 C21 裹进一片白茫茫的混沌里。

　　屏幕里的画面顿时变得一片白茫茫，连飞机的轮廓都看不见了。

　　直播连线里，机长的声音也瞬间没了之前的沉稳，多了几分明显的慌张，“这里是旭日 C21，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机身周围突然升起大量白雾，能见度急剧下降…… 不过请大家不用担心，我正在调整航向，尝试脱离雾区……”

　　话没说完，机长的声音就出现了轻微的卡顿，还夹杂着隐约的气流杂音。

　　向笙盯着屏幕上白茫茫一片的画面，皱眉，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白雾一看，就不是正经白雾，情况不妙啊！

　　果然，下一秒，直播对面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像是飞机在快速往下坠落。

　　直播连线的另一端就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好几个人的惊呼与哭喊混在一起，尖锐又混乱。紧接着，背景里的气流杂音变得越来越响，还多了种类似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喊 “失重了”“快抓稳”，不用看画面都能猜到，飞机恐怕正在快速往下坠落。

　　屏幕上的白雾依旧浓密，什么都看不清，可那透过声音传递出来的恐慌，却像无形的手攥住了人的心脏。食堂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电视机，空气瞬间变得安静又凝重。

　　“滋——滋——滋”

　　刺耳的电流杂音突然在食堂里炸开，一声比一声密集，刺得众人耳朵生疼。

　　突然，一道格外尖锐的 “滋啦” 声猛地刺进众人耳朵里，像是信号线路被强行扯断。下一秒，直播间彻底没了任何声音，连一丝微弱的电流声都消失了。

　　原本显示着机长连线画面的电视左下角对话框，也跟着迅速暗了下去，最后变成一片纯粹的黑。整个屏幕上，只留下正中央一个小小的 “无信号” 提示框，孤零零地跳动着。

　　除此之外，就只有屏幕里那片浓密的白雾仍在缓慢流转着，明明画面很旖旎，可一联想到刚才直播间里传来的、还残留在众人耳边的刺耳惨叫声，那点旖旎瞬间荡然无存，再看这画面，便感觉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没等众人从这诡异感里缓过神，屏幕突然闪了一下，直播画面就被彻底掐断，转而跳成了医院食堂常播的健康科普广告，欢快的背景音乐骤然响起，和刚才的紧张氛围形成了刺眼的反差。

　　食堂里依旧噤若寒蝉，所有人都盯着那播放着广告的屏幕，脸上还带着没褪去的惊愕。

　　直到几秒后，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那些昨天因血雾事件住院、今天才稍微好转一点的工作人员，全都纷纷起身，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拨打电话，一边急冲冲地往食堂外赶，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急促。

　　他们心里都清楚，刚才直播里的白雾绝对不正常他们必须得确定这白雾出现的具体位置和扩散范围，才能赶在情况恶化前，才能赶在情况恶化前制定应对方案。

　　一瞬间，整个食堂都空了。

　　向笙没急着离开，而是掏出手机，调出管制局内部系统，用中级特遣员的权限解锁了实时卫星画面。

　　她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才能找到白雾位置，毕竟高空视角下，再大的雾气也可能只是个小点。可视线刚扫过屏幕，她便一眼锁定了目标。

　　无他，实在是因为那片白雾太过显眼了，它不像寻常雾气那样轻薄，而是凝成一大片，极其厚重，就像浸了水的棉花糖，沉甸甸地悬在半空中，将整个 C 市都罩了进去。

　　卫星画面里，C市的城市轮廓，道路走向，全都被这白雾遮得严严实实的，就算把画面拉到最大，也看不到半点清晰的景物。

　　奇怪的是，C 市以外的区域却半点不受影响，依旧能清晰看到C市边界外的农田、公路，那白雾像是有自己的边界，在 C 市边缘突然 “收住”，与外界形成了泾渭分明的界限，仿佛有人特意用无形的屏障，把 C 市单独隔了出来。

　　向笙盯着屏幕，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之前猜到这白雾范围不小，可怎么也没料到，这白雾竟然能一口气笼罩整个 C 市。这么大的规模，恐怕会彻底引起人们的恐慌。

　　再想起刚才直播里传来的惨叫声、机长慌乱的声音，向笙的心里沉了沉。

　　C 市现在的状况，恐怕比她想象中还要糟糕。

　　就在向笙盯着卫星画面出神时，手机屏幕突然震了震，管制局的工作大群里瞬间弹出一大堆消息，红色的提示数字飞速往上跳。

　　【靠！刚看卫星图，整个 C 市都被那白雾裹住了！这规模也太吓人了吧？】

　　【不是吧？整个 C 市？！我错过了什么，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有没有 C 市那边的同事？里面现在情况怎么样？还能稳得住吗？】

　　【别问了，刚试了所有通讯方式，C 市的手机信号、网络全断了，根本联系不上人】

　　【啊？那这白雾会不会是异领域啊？要是领域的话，现在 C 市还进得去吗？】

　　【应该不是领域，刚才收到前线消息，一开始有人没当回事，直接就走了进去】

　　……

　　看到最后一条消息，向笙皱了皱眉，点开对话框，敲下一行字，“有人进去，那有人从C市出来吗？”

　　由于向笙战绩斐然，因此在管制局里很有名，因此她刚发了条消息，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众人纷纷在群里回复道。

　　在管制局里，向笙凭着之前几次解决异常事件的战绩，早就小有名气，几乎所有人都听过这位年纪轻却能力极强的中级特遣员的名号。她的消息刚发出去，原本还在激烈讨论的群聊立刻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整个群都沸腾起来，前线同事接连回复。

　　【我刚刚查看过C市外附近的所有摄像头，从刚才到现在，没见一个人出来】

　　【之前那几个意外那闯进白雾里的市民，也没了音讯】

　　【刚才试着用无人机往白雾里探了探，刚飞进去没几米，信号就断了，直接失联】

　　群里的消息越刷越多，原本还带着几分猜测的语气，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时，不管是守在前线的同事，还是在后方关注消息的人，心底都莫名涌出一股寒意。因为，结合所有反馈，他们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凡是进入 C 市、走进那片白雾里的人，至今没有一个人出来。

第63章

　　意识到C市的处境有多凶险, 管制局的工作群顿时炸开了锅，刚弹出的新消息眨眼就被顶下去。有人惶恐不安，担心C市的情况；有人害怕这白雾会往其他地方蔓延，还有人在追问前线的最新情况, 就连空气仿佛都跟着变得焦灼起来。

　　不过这种慌乱并没有持续太久。短暂的不安过后, 人们很快便压下了心中的负面情绪，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毕竟, 他们身为管制局的工作人员, 是守护普通人的第一道防线。不管情况有多糟糕, 不管即将面对的异种有多强大, 他们都不能乱了阵脚 ，必须得稳住心神，把焦虑压在心底，继续站好自己的岗，履行好肩上的职责。

　　毕竟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比他们还慌张无措的普通人, 他们乱了, C市里的人、外面慌神的民众，就更没指望了。

　　向笙正要查看C市边界的最新动态, 顶部的三人小群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提示。

　　点进去一看, 是洛怀瑾发的, 她似乎才睡醒过来，语气里满是震惊和不解, “我去！我就睡了几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白雾是什么东西，C 市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失联了？”

　　向笙没多费口舌解释前因后果，直接把今天早间新闻的切片扔了过去, 虽然直播被中途掐断了，但这年头，只要是在网上流通过的内容，哪怕原视频被紧急下架，也总能找到网友留存的片段，她刚才随手搜了下，就找到了完整的直播录屏。

　　扔完切片，她又补了句，“你先看这个，是今早 C21 客机直播时的情况，白雾就是那时候开始扩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