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晓用力点头，连沉默的尹杰都微微颔首，两人脸上虽带着未褪的紧张，眼神却亮得坚定。

　　蒙钿望着几张年轻却挺拔的脸庞，心里的担忧稍稍松了些，挥了挥手：“去吧，我在这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车门关上的瞬间，越野车立刻发动，，朝着C市方向疾驰而去。

　　二十分钟后，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车厢里的喧闹瞬间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前方的景象攫住了——C 市的边界外都设了路障，而C市像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C市地界外绿意盎然，阳光肆意，可C市里厚重的白雾像凝固的棉絮般不断翻滚，浓得化不开，连阳光都透不进去，高楼大厦更是连个模糊的轮廓都看不到，里面一点声音都挺不错，透着股说不出的死寂。

　　尹俊踩下刹车，越野车稳稳停在路障前，车窗刚降下一条缝，一股带着凉意的潮湿气息就涌了进来，瞬间驱散了赶路的燥热。

　　“嚯，这里的风还挺舒服，比 A 市凉快多了。” 尹俊舒展着胳膊，深吸一口气，鼻尖动了动，对这恰到好处的湿度颇为满意。

　　汤晓也轻轻点头：“至少不闷。”

　　尹杰虽没说话，但紧绷的肩线也微微放松了些，显然对这环境不排斥。

　　唯有向笙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丝极淡的腥臭味。

　　就在车子停稳的瞬间，前方的路障便亮起淡蓝色的微光，几道扫描光束从路障顶端射出，在车内四人身上依次扫过。

　　不过两三秒，一道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响起，“身份核验通过，权限确认，特遣队准入。”

　　伴随着声音，沉重的金属路障缓缓向两侧平移，露出一条容纳越野车通过的道路，没了路障的遮挡，那棉絮般厚重的白雾看起来翻滚得越发厉害，一股更加潮湿的凉意朝他们涌来，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尹俊收敛了笑意，深吸一口气，缓缓踩下油门。越野车的轮胎碾过路面碎石，发出“咔嚓”轻响，朝着白雾驶去。

　　就在车头即将扎进白雾的前两秒，向笙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手机，点开三人小群，飞速敲下一行字：“临时接了任务，得出去几天。事急可能没法及时回复消息，别担心。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指尖刚按下发送键，车身便猛地一沉。

　　浓稠的白雾瞬间将越野车彻底包裹，周围的光线骤然变暗，像突然坠入了黄昏。手机屏幕上的信号格一格格往下掉，最后变成灰色的“无服务”，那条消息旁的转圈图标转得越来越慢，像个喘不上气的问号，没人知道它究竟发出去了没有。

　　“信号断了。” 向笙收起手机，抬眼望向窗外。

　　白雾像流动的奶浆般贴在车窗上，哪怕车顶的探照灯开到最亮，光线也只能在眼前撑开半米见方的光亮，再往外便是一片模糊的灰白，连车轮下的柏油路都成了模糊的暗影，只能靠着路边隐约的路沿石辨认方向。

　　尹俊试着倒车找寻路口，可刚才经过的路口此刻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车后只有粘稠的白雾。

　　无奈，尹俊只得往前开去。

　　由于视线受阻，尹俊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绷紧，车速放得极慢，几乎是贴着地面挪动。他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前方的白雾，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嘴里还时不时低声提醒：“都盯着点四周，这雾太浓了，异种要是冲出来根本来不及反应。”

　　副驾的尹杰也没闲着，他偏头盯着另一侧车窗，指尖搭在腰间的设备上。

　　后座的汤晓更是紧张，从进入C市后，手里就攥着两把特制手枪。那手枪的枪管泛着冷光，里面装满了能对异种造成伤害的特制子弹。她后背贴紧座椅，双手握枪的姿势标准却僵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枪口随着视线扫过车窗，肩膀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却不敢有半分松懈，活像只惊弓之鸟，神经绷到了极致。

　　其实也不怪他们这么紧张。毕竟，遣异队里拥有S级【金刚不坏】的关弘方，刚进白雾不到一分钟就失去了生命特征，没人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么。这白雾里藏着的危险，或许比任何已知的异种都要恐怖。

　　车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每个人都绷着神经，连空气都透着股凝滞的紧张。唯有向笙没盯着窗外，她靠在椅背上，眉头轻轻皱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车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可向笙还是闻到了一股腥臭味，比在边界闻到的浓郁数倍，像腐烂的鱼鳃混着铁锈的味道，顺着空调出风口弥漫在车厢角落。

　　更奇怪的是，在白雾外感受到的凉意早已消失，周遭温度直线上升，车厢里像悄悄架了个小火炉，闷得人太阳穴隐隐发沉。

　　她望着窗外翻滚的白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具体缘由。

　　突然，“砰”的一声闷响炸开，车身猛地往前一窜。尹俊下意识踩死刹车，轮胎在路面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怎么了？！” 汤晓惊得低呼一声，枪口瞬间对准窗外。

　　尹俊先愣了两秒，才小心翼翼地往右侧车窗探探头，视线在白雾里徒劳地扫了一圈，最后尴尬地挠了挠头，“没事没事，撞护栏上了……这雾太浓，根本看不清路沿。”

　　说着，他就想拧动车钥匙倒车。

　　“等等！别动车！”向笙猛地坐直，之前皱着的眉彻底拧成了结，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尹俊的手顿在半空，疑惑地回头：“向姐？”

　　“周围太安静了。”向笙的目光扫过被白雾糊住的车窗，语气沉了下来，“你仔细听——这白雾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哪怕是荒无人烟的郊外，也该有风吹过的轻响、虫豸的低鸣，可这里静得像被抽走了所有声音，除了他们车厢里的动静，外界连一丝气流划过的痕迹都没有，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四个人，被困在一片死寂的混沌里。

　　白雾依旧不停翻滚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隔着浓雾，静静注视着他们。

第67章

　　其他人听到这话, 也猛地反应过来，纷纷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 果然，窗外静得吓人，连风声掠过护栏的微响、远处哪怕一丝虫鸣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剩一片死寂。

　　汤晓的脸色瞬间白了大半, 肩膀微微瑟缩着，下意识往向笙身边挪了挪。在这片连空气都透着诡异的地方, 唯有靠近向笙, 心里那股发毛的恐慌才能稍稍压下去些。

　　尹杰眉头紧缩, 立刻启动污染检测仪, 屏幕先闪过几道流畅的绿色波光，可没等数据稳定，屏幕突然闪了两下，毫无征兆地骤然黑屏。他抬手用指节叩了两下机身，仪器依旧毫无反应。

　　“检测仪器好像坏了。”尹杰抿了抿嘴, 脸上露出几分不安。

　　仪器早不坏晚不坏, 偏偏进入C市就坏了，怎么看都透着一丝古怪。

　　“我刚刚操控阴影探查过周围, 半径百米内没有任何生物痕迹。” 向笙快速评估着眼前的状况, 没有半分迟疑便做出决断, “不能在这耗着，先往前开, 找有人迹的地方。”

　　能遇到幸存者最好，哪怕是遣异队留下的记号或装备残骸也好，总比在这浓得化不开的白雾里瞎闯强。

　　“好！” 尹俊本来神经绷得发紧，此刻见向笙思路清晰、语气笃定，心里的慌乱竟奇异地散了大半。他深吸一口气, 重新握住方向盘，越野车的引擎重新低吼起来，小心翼翼地绕过路侧的护栏，朝着城市深处驶去。

　　这条路是段下坡路，哪怕刻意放慢了速度，车子还是越开越快。开了大概十分钟，噗嗤” 一声闷响突然从车底传来，紧接着右侧后轮率先往下一塌，车身猛地向一侧倾斜，向笙几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尹俊急忙一脚踩死刹车，轮胎在路面滑出半米长的痕迹，重重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向笙皱眉，指尖一动，车下的阴影瞬间凝固，像灵活的触手般贴着地面铺开，一寸寸扫过车轮与路面的缝隙，最后却什么异常动静都没探到。

　　尹杰愣了愣，凑到车窗边往车后望了望，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爆胎了。”

　　爆胎

　　向笙心里泛起嘀咕。这越野车是管制局特制的，轮胎用的是防刺防爆的军工材质，别说普通碎石，就算被异种的利爪划到都未必会破，怎么刚进 C 市没多久就爆胎了？

　　“你们在车上待着，锁好车门，我下去看看。” 向笙说着便伸手去拉车门把手，“要是发现不对劲，立刻叫我。”

　　三人连忙点头应下，汤晓甚至下意识地扣紧了安全带。

　　向笙推开车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湿热气息的腥臭味猛地涌了进来。这味道比车厢里浓了数倍，是腐烂的血肉在闷热的臭水沟里泡了三天三夜的味道，带着黏腻的闷意，刺得人鼻腔发紧、喉咙发痒。哪怕戴着防毒面具，那股腥气也像长了脚似的往缝隙里钻，钻得人头皮发麻。

　　向笙下意识屏住呼吸，利落地下了车。

　　可脚刚一碰到地面，她就察觉到不对劲。地面不是柏油路该有的坚硬质感，反而带着几分黏腻的软滑，像踩在了没干透的胶水上面，黏腻感顺着靴底往上渗，连抬脚都带着一丝滞涩。

　　向笙蹙眉往下看，原本平整的柏油路面像是被强酸泼过，表层的沥青早已被蚀得坑坑洼洼，一脚踩下去能陷进半指深，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焦黑，整个地面似是被盐酸泡过，表面覆盖着些许透明的黏液，正顺着路面的沟壑缓慢流淌，在低洼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更让人惊心的是，她的作战靴鞋底刚沾到黏液，表面就泛起一层细密的白泡，伴随着轻微的 “滋滋” 声，原本坚韧的橡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细小的坑洼。

　　向笙眉头猛地一拧，指尖迅速在身侧虚划。几缕深黑色的阴影立刻从她脚下蔓延而出，像柔软的绸带般紧紧裹住靴面，将黏液与橡胶彻底隔绝开。

　　自从吞噬了兜帽男的光核碎片，她的【影控】异能跟【黑液护体】融合强化，她现在凝聚的阴影不仅能化作武器，还能形成一层致密的防护层，足以暂时抵挡这种腐蚀性物质。

　　“小心！地面全是腐蚀性黏液！” 她回头朝车内喊道，声音穿透白雾传进车厢，指尖不忘指了指地面的粘液，“别直接踩地！”

　　说话间，她抬眼扫向四周。

　　浓稠的白雾中，能看见地面的黏液一路蔓延开，一眼望不到尽头。再看向越野车的后轮，瘪下去的轮胎表面果然沾着几片透明黏液，橡胶早已被蚀得发脆，尹杰隔着车窗用手指虚点了一下，都有细小的碎屑往下掉——看来爆胎根本不是意外，是轮胎被黏液悄无声息腐蚀透了。

　　向笙的心头蓦然一沉。

　　这黏液到底是什么？是白雾催生的产物，还是某种未知异种的分泌物？

　　若整个C市的地面都被这种粘液覆盖，别说探查情况，光是移动都成了难题。就连异能者在这黏液下都要步步小心，更别说普通人了——他们没有特制作战靴，更没有能抵挡腐蚀的异能，一旦沾到黏液，后果不堪设想。

　　向笙压下心中的担忧，转身快步走向后备箱，拿出备用轮胎。指尖的阴影顺势化作小巧的撬棍与扳手，动作利落得几乎看不清残影，很快就换掉了被腐蚀坏的两个后轮。紧接着，她抬手对着越野车虚划一圈，深黑色的阴影如同流动的墨汁，顺着车身的线条漫延，从车顶到轮胎表面，都覆上了一层薄而致密的防护膜，在昏暗里泛着淡淡的冷光。

　　这样，至少能暂时抵挡住这些腐蚀性黏液。

　　确认防护没有疏漏，向笙拉开车门上车。

　　“再往前开开，看看能不能遇到幸存者或者遣异队的痕迹。” 向笙语气依旧冷静，只是眉峰始终没松开。

　　越野车重新启动，引擎的低吼在白雾里传得不远。越往里开，原本浓稠得化不开的白雾竟渐渐稀薄了些，能勉强看清前方十几米的路面，可空中的腥臭味却越发浓郁，空气也愈发闷热，像是进到了蒸笼里一样。

　　这下别说五感敏锐的向笙了，连平时对气味不算敏感的尹家兄弟和汤晓都皱起了眉。

　　尹俊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又赶紧屏住呼吸，“这味儿也太冲了，感觉哪片海的臭鱼烂虾全死在这了。”

　　汤晓更是急忙启动了面罩的净化系统，可那股腥臭味像是长了脚似的，绕过过滤层往鼻腔里钻，呛得她脸色都白了几分。

　　好在白雾确实稀薄了些，不再是之前那种 “伸手不见五指” 的混沌，探照灯的光线能勉强穿透二十多米远，周围的景象终于清晰了些。

　　向笙抬眼望去，透过朦胧的白雾，总算看到了些许建筑轮廓。

　　只看了一眼，她的眉头就拧得更紧了。

　　无他，那些建筑早就被侵蚀得不成样子，破败得触目惊心。原本平整的米白色外墙被蚀出大片蜂窝状的坑洼，水泥碎屑混着暗褐色的锈迹往下掉，在墙根积成一滩黏腻的污渍；临街的玻璃幕墙早已没了完整的碎片，只剩下锯齿状的框架，边缘还挂着些半融化的玻璃碴，泛着诡异的光泽。几栋矮楼的屋檐已经明显塌陷，露出里面锈蚀的钢筋，那些钢筋像被啃过似的，粗细不均。

　　尹俊盯着窗外的景象，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我去，这 C 市到底经历了什么？连钢筋水泥的房子都被蚀成这样，这也太邪门了。”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车窗，还好有向笙的阴影防护，不然这车窗恐怕也得遭殃。

　　“这些都是那些透明粘液腐蚀出来的吗？”汤晓皱着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眼神里满是不安，“可这些粘液是从哪来的？”

　　得是何等规模的黏液，擦能造成如此大面积的侵蚀？

　　向笙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造成这种程度的腐蚀不难，难的是如此大范围、如此彻底的侵蚀

　　她的目光扫过窗外不断掠过的破败建筑，沉声道，“继续往前开吧，看看前面的情况。”

　　越野车没有停留，引擎的低吼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可越往城区深处开，众人的心就越往下沉。腐蚀的痕迹肉眼可见地加重，路边的路灯杆只剩半截锈迹斑斑的铁管，花坛彻底成了一滩黑褐色的烂泥，连砖缝都被蚀平了；高耸入云的大夏直接被腐蚀了小半截。白雾里飘着细碎的腐蚀碎屑，落在车身上，被阴影防护层挡在外面，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听得人心里发紧。

　　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从踏入 C 市边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半小时。别说活人的影子，连半声呼救、一点烟火气都没有。整个城市像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只剩下被腐蚀啃噬后的破败骨架，安静得令人窒息。

　　在这种氛围下，就连一向话痨的尹俊都闭了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只是下意识地再踩深了点油门，想快点找到哪怕一丝“活”的痕迹。

　　越野车正沿着破败的街道稳稳行驶时，一滴透明黏液带着细微的破空声，毫无预兆地从白雾里坠下，“啪”地砸在了向笙一侧的车窗上。

　　紧接着，“滋啦”一声轻响传来——原本覆在车窗上、凝实如墨的黑色阴影，瞬间被这滴黏液腐蚀出个针尖大的小洞。

　　向笙瞳孔微微一缩，身体下意识往前倾，目光锐利地刺破头顶的白雾。

　　只见越来越多透明的黏液从浓白的雾气里坠落，起初是零星几点，很快就变成了密集的雨幕，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车身和破败的建筑。其中一滴黏液落在路边的水泥石块上，“嗤”的一声，瞬间蚀出个指甲盖大的小洞，还腾起一缕淡白色的酸雾，可那酸雾刚冒出来，转眼就被白雾吞没了，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第68章

　　这‘酸雨’的腐蚀性远比向笙预料中的要强, 原本覆在车身上、凝实得能挡子弹的黑色阴影，此刻竟像被温水浇过的薄冰，边缘先泛起一圈虚浮的黑絮，随即一点点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