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道人沉默了一会儿，盯着陈玄看了许久，眼底有光闪过，半天才道：“那东西你还带着吗？”

　　“我一直带在身边！”陈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囊，锦囊散发着阵阵阴气。

　　这东西是他师父的法宝，用来抓鬼的，比较方便携带，师父不少的法宝，都是他拿着的。

　　那中年道人将锦囊接过，细细盯着看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中年道人忽然开口，“玄子，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

　　陈玄不明所以，师父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道：“三年。”

　　“三年了啊。”中年道人感叹，“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

　　陈玄也很感慨，他记得自己刚到师父身边时，又瘦又小，是师父逐渐将他养成了现在模样，还教给他一些本领。

　　虽然他太过愚笨没学会，但师父的教导他不会忘记。

　　摸着胸口，陈玄忽然想起了那几张符纸，“师父，我今天遇到了一个怪人。”

　　中年道人盯着锦囊不知道在想什么，陈玄重复了一遍他才听到。

　　“怪人？什么样的怪人？”

　　陈玄回忆道：“是个年轻姑娘，看起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那人却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背上，将我给打飞了出去。而且，符纸竟然直接燃烧了起来！”

　　“你说什么？符纸燃烧了？”中年道人脸色变了变，符纸燃烧，那只有遇见了极其凶悍的厉鬼，才会直接燃烧。

　　“你刚才说，她拍在了你的背上？”中年道人语气忽然急促了起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快将衣服脱掉，让我看看！”

　　陈玄看着师父有些着急的目光，担心出了什么事，赶紧将衣服脱下。

　　“转过身去。”

　　“哦。”

　　中年道人盯着陈玄的背后，原本惨白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在陈玄的背后刻着一张图案，只是那图案在此刻被破坏了大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可恶！”中年道人低声咒骂，仔细检查了一番，幸好只破坏了表面。

　　这让他松了口气。

　　摸了一下手臂，眼底沉了一下，顶多还能再维持两天，尸毒就会扩散到他的全身。

　　不能再等了。

　　“玄子蹲下来，师父在帮你将背后的阵法给加固一下。”

　　陈玄并没有任何的怀疑，他师父经常帮他加固身上的符箓，这是从他来到师父身边没多久，就开始的，他早就习惯了，立刻蹲下身来，有些冰冷的手贴在了他的身后。

　　和之前有些不同，这次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陈玄下意识的就想要躲开。

　　身后的那双手却突然紧紧的抓住了他。

　　“师父！我好痛！”陈玄大喊，身体拼命挣扎着。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就痛这一会儿，忍一下就好了。”

　　这声音让陈玄感到陌生，这是他的师父？

　　他想要挣脱开来，但却浑身无力，意识也跟着逐渐模糊起来，渐渐不再挣扎，昏睡了过去。

　　等陈玄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身体沉重无比，想要坐起身都极为困难。

　　“你醒了？”耳边传来一道清脆而又明亮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年龄应当不大。

　　陈玄心底一沉，那声音竟然如此的熟悉！

　　他扭头看过去，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那脸那身体，陈玄双目大睁，不可置信道：“我的脸？”

第185章 身体互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玄茫然了一瞬，赶忙低头看看现在的自己，身上的衣服，同样让他不陌生，是他师父的道袍。

　　肩膀上传来刺痛，扭头看去，那伤口同样无比熟悉，就在不久前，他还曾亲手换了上面的药，甚至鼻尖还能闻到药混合着血的恶心味道。

　　颤抖着将手伸到眼前，看着那有些苍老粗糙的手，陈玄声音发抖：“这是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会和师父互换身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年轻人的身体真是不错，充满活力。”

　　此时的少年和之前大变样，明明还是那张脸，但浑身却散发着邪气，“养了你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养我就是为了这一天？你一直都是为了这一天？！”

　　陈玄呆呆的看着他，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那张有些苍老的脸上满是茫然不解，曾经被他视作父亲一样的人，所做的一切竟然都是骗自己的？

　　都是为了自己的身体？

　　他一直都生活在欺骗中？

　　“不然呢？没有我，你早就死在了那个冬天。”中年道人一脸冰冷：“你应该感谢我，让你多活了那么久，让你见识到了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品尝到了各种山珍海味，而这就是代价！”

　　听着他的话，陈玄胸口沉闷，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喘不过来气，眼前模糊一片。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深冬，天下起了大雪，那是冬天里的第一场雪。

　　下的很大，不少人都很开心，期盼来年是个丰收年，街头上有很多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衣，堆起了雪人，而他蜷缩在街头一角，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破烂麻衣。

　　他本来是有一件可以御寒的衣服的，那是一件填满了柳絮的破布衣裳，是一个老乞丐的。

　　那个老乞丐没能撑过一个深冬的夜里，在他死后，他的身体被其他乞丐给烤了吃了。

　　肉很香，离得很远，都能闻到，那些乞丐眼睛泛红，如同饕餮一般，将老乞丐吃了个干净。

　　那天他恐惧极了，生怕他们讨不到食物将他也给吃了，悄悄的将老乞丐的衣服拿了去，逃出那个乞丐窝。

　　结果，那些乞丐找到了他，将那件破布衣裳给抢了去。他连最后一件衣裳都没了。

　　甚至他们还想要将他带回去，陈玄知道一旦被带回去，会发生什么，他死命的挣扎，奔跑，直到将他们甩掉。

　　寻了处可以避风的角落哆哆嗦嗦的蹲在那里，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希望能多一些温暖，冻烂生疮的双手放在嘴边，哈着气，牙齿不停的打颤，他太冷了。

　　有路过的人发现了他，却也只是一声叹息，他们也在为过冬而焦虑。

　　陈玄不奇怪，每年冬季，都会冻死无数人，不会有人同情心泛滥去帮其他人的，即使是那些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他们也要精打细算的过冬。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死在这场雪里。

　　也会有很多同他一样的人死在这场雪里。

　　他们的尸体会被洁白无瑕的大雪所掩盖，一片平静，不会有人注意到。

　　或许在雪化的某天，有人会发现他，也或许会有乞丐将他带走，吃了，陈玄想过很多自己的下场，但唯独没想过自己会活下去。

　　他没有死，在他快要被冻死之前，一道脚步停了下来，是一个中年道人，给了他一块饼子，很硬，硬到他根本吞不下去。

　　即使吃不了，但他依旧感谢那人，这是他这几天以来，得到的唯一一块食物。

　　你是一个好人，陈玄说。

　　或许是因为这句话，那人将他带走了，在那天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

　　陈玄看着眼前的人，原来从他发现自己时，就在为今天做准备。

　　多活了这么久，享受了这么多美好的生活，见识到之前从未看见过的世界，他应该感到高兴的。

　　但为什么他却很难过？

　　眼泪止不住流，一口气堵在心口，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宁愿在那个时候死去。

　　看着他泪流满面，中年道人嗤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这么好心吧？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你应该也知道我的个性。”

　　陈玄目光呆滞，是的，他知道。

　　他师父贪财好色，一点都不像个道人。

　　为了钱能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根本不像是会救别人的人。

　　他曾经多次问过对方，为什么要救自己。

　　师父说，合眼缘罢了。

　　或许那时他就相中了自己的身体。

　　“知道在山里面为什么我能一眼认出那僵尸吗？”

　　“为什么？”陈玄问道：“难道不是因为你道术精湛？”

　　那僵尸戴着帷帽，面容都被遮盖，外表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行为举止，也和正常人无异。

　　而且他的身边还跟着个普通人。

　　这样一个陌生人，任谁看了都不会将其和僵尸联系在一起。

　　但他师父却一眼认出了那是僵尸。

　　甚至在看到了对方的瞬间，没有丝毫犹豫，就对其动手。

　　只是僵尸过于厉害，根本没怎么打斗，他师父便败下阵来。

　　中年道人摇头：“因为我认识他。”

　　“认识？”他认识那个僵尸？

　　“说起来我和他有些渊源......十年前我还只是一个普通人，不，也算不上普通人，我是一个盗墓贼。再盗一座比较年轻的墓时见过他。

　　他应该就是那座墓的主人，当时的他就已经成为了僵尸。

　　我们五兄弟当场死了一个，一个兄弟中了尸毒，变成了僵尸，我们将他给烧了，最后只有我们三个活了下来，我一直都记得他。

　　我现在所学的本事也都是从那座墓里倒出来的书籍上所学的。”

　　中年道人就是当年的盗墓贼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