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右边的角落里靠墙放着一张床,而且床上还有人之后,之前那团遮蔽目光的黑暗就对绪灯鸣无法起效了。
她清楚看见,床铺的主人是一个外表和现在的绪灯鸣差不多大的小朋友,对方的皮肤很白,眼睛里还闪动着一点灰色的光芒。
灰眼睛小朋友并不是老老实实躺着,他正在准备反击。
可就在他准备动作的前一刻,绪灯鸣再度发难,直接扣住了对方的手部关节。
绪灯鸣与小朋友靠得极近,她的声音几乎是在对方耳边响起:“是不是没想到我的视力还挺不错?”
灰眼睛小朋友:“你想要攻击我?”
虽然受制于人,可灰眼睛小朋友却没表现出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绪灯鸣实话实说道:“还没想好拿你走怎么办,视情况而定。”
而且有句话绪灯鸣没说出口,她觉得灰眼睛看着有一些眼熟。
似乎在命运的某个节点上,两人曾经见过面。
绪灯鸣低下头,她发现了灰眼睛的被子有东西。
对方居然藏着纸笔,而且看上去刚刚才使用过。
绪灯鸣:“看来你的夜视能力也不错。”
随后绪灯鸣老实不客气地将纸页翻开,发现上面都是些简略有关今天做了什么事的简略记录。
这是一本日记。
灰眼睛:“……还给我。”
绪灯鸣:“你叫什么名字?”
灰眼睛回答:“瞿郁离。”又道,“日记本上面有写我的名字。”
绪灯鸣因为这句话,再次低下头查看日记本。
纸页上确实有字,但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文字,有那么一瞬间,绪灯鸣觉得,纸页上仿佛有活动的虫子正在游走,她只稍稍多看了两眼,就感觉头脑一阵眩晕。
但与此同时,纸页上的文字也给绪灯鸣强烈的熟悉感,好像她原本应该掌握着解读的能力。
绪灯鸣:“你的名字似乎跟我们的不一样……”
说话的时候,绪灯鸣的脑海中浮起了一个念头。
无论是智慧果还是小抄,都在不断提醒绪灯鸣,要她做自己。
但走到这里时,绪灯鸣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要忽略了她的真名不是学生证上那个一看就充满了敷衍味道的“小明”。
绪灯鸣:“你是怎么保留下自己的名字的?”
瞿郁离:“为什么不能保留?”他反问了一句后,又添加了一句解答,“没人跟我说过不行。”
绪灯鸣按着额头,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原因。
瞿郁离这个人不知怎么回事,居然从头到尾都没被安全区的NPC放在眼里,这反而给了后者不遵守规则的空间。
绪灯鸣:“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瞿郁离:“……”
灰眼睛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道:“我好像,不怎么记得了。”
说话时,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惊觉与沙哑,仿佛直到被提问的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遗忘了时间。
绪灯鸣微微颔首,笑:“看来你的情况也没那么好。”
对绪灯鸣而言,瞿郁离有不足之处才更好,这意味着对方存在更高的合作可能。
她再次翻了翻那本充满了未知文字的日记本,道:“你之前应该已经有所察觉,否则不会开始些日记。”
可这也很奇怪,整个幼儿园中奇奇怪怪的小朋友很多,隔壁两个房间的邻居就各有各的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连那个一直在挨打的小绿都有值得一提的地方,那么多人,难道只有瞿郁离一个会发现不对吗,别人真的就完全意识不到这里的异常?
不应该。
可在看到瞿郁离的日记本时,想办法记录细节这个念头就像是被人强行从脑子里拿走了。
绪灯鸣:“笔跟纸是哪来的?”
瞿郁离:“自备。”又道,“最好不要用幼儿园提供的物品来记录信息,否则说不定会有不好的后果。”
“……”
绪灯鸣盯着瞿郁离,眼睛微眯。
瞿郁离很可能也是一位能力者,而且他的能力类型跟绪灯鸣此前见过的人都有不同。
第285章
绪灯鸣:“你的力量跟记录有关, 还是带着相关的道具?”提问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我记得, 帷幕与秘钥……”
话音未落, 绪灯鸣身周似乎有黑色的阴影腾起, 整片空间都随之黯淡了一瞬。
异常出现得十分短暂,而且涉及范围只包括床铺周边的一小块区域,即使绪灯鸣是亲历者,有那么一瞬间,也在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错觉。
绪灯鸣捂住双耳——她的颅内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嗡鸣,同时感到强烈的痛意。
瞿郁离:“最好不要提及太出格的信息,日常琐事可以。”
绪灯鸣点头。
懂,她刚刚一不小心ooc了。
反正不是第一次遇见类似的情况,绪灯鸣迅速从负面状态中抽离, 同时唇角微翘:“说起来, 刚刚的夜谈会你也听到了是吗?”
瞿郁离觉得对面的“小明”很特别, 做事风格大胆,而且一旦摆脱负面影响,就会特别丝滑地切换到下一个环节当中。
他仔细回想,觉得自己听到的只是一些普通的回忆, 不包括任何重要信息——无论是小红还是小明都是非常谨慎的人, 即使是在回忆童年,涉及到关键问题时,全数选择了略过。
“只听到了一些。”瞿郁离回答得很谨慎。
要不是小明过来找人, 他都没打算记下。
大约是觉得站久了辛苦,绪灯鸣指挥瞿郁离:“你往里头去一点。”等对方为自己腾出空位后,便老实不客气地坐到了室友的床铺上, “既然你都听到我们的谈话内容,现在就到你的回合了。
“说一下你对自己童年的回忆。”
瞿郁离顿了一下:“……有些事情不能说。”
绪灯鸣友情建议:“你可以在关键信息上打码。”
灰眼睛的小朋友瞧了绪灯鸣片刻,露出些许不解之色:“你不担心我撒谎吗?”
绪灯鸣:“不担心,你是一个很诚实的人,而且……”停顿一瞬,她还是将答案告诉了对方,“而且我觉得,我能判断出来旁人所言是否真实。”随后补充,“在大部分情况下。”
在意识到瞿郁离的能力很有用后,绪灯鸣便升起了跟对方合作的想法,于是也亮出了自己的筹码。
至于座谈会,更多是一种拉进关系跟收集信息的手段。
绪灯鸣说话时,目光一直落在瞿郁离身上。
瞿郁离想起,有一个词叫做“逼视”。
不需要额外的言语跟动作,仅仅是目光带来的压力,就能让人产生被逼迫的错觉。
瞿郁离长睫垂落:“我的童年……”
跟小红的温暖活泼不一样,跟绪灯鸣的锋利苦涩也不一样,瞿郁离对童年的回忆,大部分都可以用“荒芜”来形容。
没有痛苦,也没有喜悦。
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其实是海鱼,在暗无天日的海底静静沉睡着,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浮出海面。
瞿郁离:“对于过去,我记得的不是很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他说话时,周围那种密不透光的幽深感愈发浓郁了,就像是从虚空中降下了无数重帘幔,将绪灯鸣跟他笼罩在了中间。
外面的人听不见双方的言语,信息只在两人中传递。
瞿郁离:“不过即使是在睡梦中,我同样能隐约感觉到外界的情况,后面的情况记得不大清楚,不过从某一天开始,我就彻底醒了。”
“……”
虽然怪异,乍听上去却不涉及任何神秘内容,但绪灯鸣依旧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对方的话里隐含着不可触及的梦境与秘密。
童年些感知被记录了下来,最终凝聚成了压在瞿郁离灵魂上的重量。
绪灯鸣:“什么时候醒的,是不记得还是不能说?”
“不记得,但我觉得不能说。”瞿郁离回答完,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刚刚我撒谎了吗?”
虽然他的话存在明显不合理的部分,但绪灯鸣还是摇头:“我能感知的部分,没有。”
瞿郁离轻轻点了下头,从日记本上撕下一页,递给了绪灯鸣:“用幼儿园提供的纸笔进行记录容易出问题,你把想写的内容记在上面,所用的文字越少人能理解,就越容易保存,也越难被外界察觉。”
绪灯鸣接过日记纸,她其实早就猜测,日记跟笔都是对方能力的一部分。
互相展示过能力后,两人之间形成了隐约的同盟关系。
绪灯鸣忽然开口:“不过你虽然没有撒谎,却也没有说出全部的真话。”她托着腮,对瞿郁离道,“你选择跟我合作,不止是因为我能判断真假。”
瞿郁离先做了一个封印的手势,加厚了周围的被屏蔽感,然后才回答:“你的身上可能携带了什么东西,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绪灯鸣闻言,翻了翻自己的口袋,将从幼儿园中得到的道具一一拿到瞿郁离面前,让对方辨认。
瞿郁离:“不是这些。”
其实绪灯鸣也觉得不是,她双手抱臂,坐在床铺上想了会,决定先跳过这个问题,对瞿郁离道:“实不相瞒,你身上也有一点让我觉得熟悉的东西。”
瞿郁离:“道具吗?”
绪灯鸣:“不一定,或许是你本身,具备让我熟悉的特质。”
既然有幸被分配到同一间寝室,又进行了有关童年的交谈,两人便算是认识了,绪灯鸣道:“能开灯吗,总是在黑暗里干活,对我的视力是一种伤害。”
瞿郁离:“可以。”顿了下,又道,“不会被发现。”
他跳下床,将台灯拿了过来,举在自己手中。
昏黄的光线在室内湮开,可以瞿郁离为中心,灯光流淌到一定区域后,就像是被看不见的帷幕束缚住了,不再继续往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