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心二用以及对[预知]、[观测之眼]、[命运之匣(异)]的过度使用严重损耗了绪灯鸣理性,也将她的药品储备消耗得七七八八,包括调查部配置的治愈跟解毒药剂。
有好几次,绪灯鸣都怀疑自己即将迷失在永恒的黑暗与疯狂当中。
除了操控别人去打开[抑制器]外,绪灯鸣还有更多的冒险尝试,她曾截取了八楼匠师战士命运中的“机械操控”并将后者赋予给了自己。
匠师战士的命运覆盖在绪灯鸣身上,让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兼容感,精神值下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
不过利用这一点,绪灯鸣成功操纵着走廊上的监控避开自己,并摧毁了之前的所有监控记录。
匠师战士的能力非常好用,可惜消耗太大,维持的时间也有限。
庄端回:“你进厂区后,有没有遇见过不一样的能力者?”
绪灯鸣就说了七楼跟八楼两位能力者的事,包括一些战斗细节,然后又露出了一点笑意:“我猜测你想知道的应该不是这个……”她垂下眼睫,格外仔细地回忆了一遍,末了摇头,坦然道,“除了宫绋之外我就没遇到过其他特别的人了,包括七楼跟八楼那两位,这二人应该都是他的手下。”
病房中,最大的“特别人士”当着两明两暗四位特事局员工的面,做出了真实、详细,而且距离关键信息十万八千里的表述。
隔壁房间。
阮高虞不等殷游海询问,就主动开口:“她非常坦诚,我全程都没有发现撒谎的痕迹。”
殷游海:“不是非常坦诚。”她盯着病房中的新人,语气中没有半点波澜,“她是非常敏锐。”
两位没有病假的调查员还有事在身,临告别前,庄端回将一只苹果切成扇形,摆在盘子中,表面仔细地插上了牙签。
果肉切得很薄,呈半透明状,几乎没放过任何一寸可以氧化的空间。
绪灯鸣往日闲聊时曾听同事说过副组长现在出外勤的次数不多,不过十分擅长近身战斗,而且刀术极佳。
她现在好像明白同事们是怎么看出来的了。
探望的同事离开后不久,医护过来嘱咐绪灯鸣好好休息,片刻后,隔壁房间的大部分命运之线也跟着飘走,只剩下值班的南医生。
大约是相信员工的自制力,特事局没有收走绪灯鸣的手机,她就给王雁行打了一个很短的视频通讯。
通讯很快接通,屏幕中出现了王雁行因加班而困倦的脸。
王雁行打了个哈欠:“怎么啦?”
绪灯鸣能看到实时影像中人物的命运之线,只是比面对面更模糊一些,她确认了同学身上的死亡flag已经拔出,于是道:“没什么,就是过年前问候一下,你先忙。”
她刚准备挂断通讯,注意到背景不对的王雁行赶紧打断:“……等等,你是不是正在病房里?”
绪灯鸣:“小问题,不要紧。你回家车票定了没?”
正在值勤的南垂乐给自己倒了杯茶,忽然觉得若是宫绋死后有灵也挺好,起码能知道自己在绪灯鸣这边的评价只是“小问题”。
王雁行犹然不信,不过绪灯鸣精神状态不错,说笑自如,她也就信了后者只是受了小伤,没继续追问。
当然王雁行没有追根究底可能不是对同学的状态缺乏好奇心,而是了解特事局践行保密协议的决心。
王雁行:“定了又改了,我准备坐今天晚上的车回家过年,计划待上两三天就回来,也可能更久。”
新年是各座城市的探亲高峰期,内城区某些居民也会趁机前往其它城市,探望自己的亲属。
绪灯鸣:“好好休息,年后见。”
王雁行看着同学血色不足的脸,真心诚意道:“彼此彼此。”
结束通话后,绪灯鸣问医护要了本杂志,刚看完三分之一,南垂乐就过来查房。
绪灯鸣觉得对方也挺辛苦,明明就待在隔壁,却得时不时过来刷一下存在感。
绪灯鸣;“我大约什么时候能离开?”
南垂乐:“你现在有事要忙?”
绪灯鸣:“虽然没什么非做不可的事,不过我觉得自己的情况并未糟糕到需要持续占用医疗部病床的地步。”
南垂乐忍不住翻了个针对不听话病患的白眼:“你现在觉得还好,是因为老师亲自出手帮你做了躯体修复。”她伸手在脑袋边比划了一下,“虽然还没仔细测量过你的精神状态,但可以肯定受损严重,只是因为你本身精神值的底子足够厚,才没出现不可挽回的后果。”
她有点遗憾,目前的主流观点是,精神值越高的人,觉醒的机会就越大,绪灯鸣本来很被看好,可惜遇见了宫绋,不知道能不能回到原来的数值。
绪灯鸣知道南垂乐说的是真的,系统面板显示,她现在的精神值只有90,上限也降低到了120,而在执行“家园”工厂任务之前,她的精神值上限已经接近500。
好在上限受损的状态并非永久,过上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恢复。
南垂乐又怂恿道:“不过厂区那边需要善后的事情挺多,你要真觉得无聊,就跟你们组长申请一下相关文件的整理权限。”
绪灯鸣:“也好。”
南垂乐:“……你还真打算申请?”
她看绪灯鸣的表情,带上了“你可真适合在特事局加班”的感叹。
绪灯鸣耸肩:“主要是也没别的事情可以打发时间。”
特事局的工作软件功能设计得十分全面,绪灯鸣提交申请后,姜良光那边很快很快通过。
姜良光发了一条讯息:“厂区的事情你是当事人,既然苏醒,还有些文件需要抓紧填写,刚刚已经发过去了。”
文件就是对二十八号作战经历的记录,而且因为绪灯鸣直面了信仰无骨先生的宫绋并取得了不错的战斗结果,管理层认为她满足了解高等级资料的权限,将其他人的调查结果也顺便传给她一份。
绪灯鸣将报告中跟自己有关的地方填了上去,又开始翻看来自同事的汇报。
宫绋占据“家园”工厂,其实是在进行一场献祭仪式。
直面宫绋的时候,绪灯鸣怀疑过对方的目的,也动过审问的念头,可惜环境不合适,目标也缺乏配合度,直到被打死,也没有坐下来跟她好好聊聊。
第92章
加密档案中显示, 无骨先生的信徒认为,如果可以使用只有自己掌握的毒药一次性毒杀大量的智慧生命,就会因此得到神明的回应与垂青。
绪灯鸣阅读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视线在这行文字上停留了许久。
宫绋渴望力量, 他会策划这场事件, 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他希望可以借此取悦自己信仰的神明,受到额外的嘉奖。
绪灯鸣的指节无意识地敲了下床单。
她不觉得宫绋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对方会这么做,恐怕是因为这样真能让他获取力量。
简单点描述,就是使用能力可以提升能力。
“家园”工厂依旧是三角榕市重要的食品供应区,即使出现了囤积居奇的事件,也依旧履行自己的职责,尤其是当梁经理被带走后, 宫绋更是表现出了将功折罪的态度, 愿意将许多食品按照成本价投入市场, 还主动承担了许多福利院的食品供应。
他就是趁着食品供应的机会做的手脚。
无骨先生的信徒可以觉醒名为“药剂创新”的技能,宫绋在这些食品中投入了自己新研发的毒素,从他留下的研发日志看,一切顺利的话, 中毒者会在过年前集中死亡。
宫绋甚至还为此写了一封寄给季自在的新年祝福。
在他的计划里, 季自在看见留言的时候,他已经顶着变高一大截的个人赏金,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三角榕市。
宫绋的计划还算完善, 可惜遇见绪灯鸣横插一杠,最终的结局就是连尸体带资料都落到了调查局的掌控中。
绪灯鸣读到这里,只觉宫绋不愧是研发方面的觉醒者, 做下毒这样的坏事时,居然还没忘记遵从基本的实验要求,为后来者留下了足够的研究材料。
险些遭遇重创的特事局十分庆幸己方得到了神秘人的通知,提前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在找到宫绋的资料后,立刻将殷游海的整支团队都喊过来,并连夜赶制出了解毒药剂。
无骨先生的信徒所有研制出的毒药都会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他们的血液中包含剧毒,然而骨头却可以作为消解自己所做之毒的原材料,同时也是制作很多珍贵药物不可或缺的物品。
绪灯鸣想到了曾在姜良光电脑上看到的照片。
照片中的无骨先生的信徒的肢体都有残缺现象,绪灯鸣本以为是战斗造成的损伤,现在想来,少掉的部分应该是被拿去做了解毒剂。
——如果说制毒的能力是无骨先生给予信徒的祝福,那么具备解毒特质的骨头,就是神明的考验与诅咒。
在绪灯鸣醒来之前,在专业上十分靠谱的医疗部长就搞定了解毒剂,后续会将解毒剂一一送到受害者与可能的受害者手中。
绪灯鸣特地查了下受害者的名单,发现“小鹿福利院”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的猜测没错,鹿逵院长跟戈蓝的厄运,确实都与宫绋有关。
绪灯鸣又给师雍发了消息。
“如果有空的话,想麻烦你一件事情。”
绪灯鸣人选找得很准确,在调查部上下都因“家园”工厂的善后问题而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师雍因为还在养伤,暂时没被抓回去加班,又因为主要受的是外伤,完全可以申请外出。
正巧六组副组长过来探望下属,收到消息的师雍将短信内容跟上司做了下备案。
师雍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胳膊:“要是没别的任务的话,我可能要出门跑个腿。”
庄端回并没有阻拦:“你自己决定就好。”
他的态度让师雍心里有了点底。
师雍打听:“副组长,绪灯鸣后面不会被调走吧?”
他以前曾跟绪灯鸣说过,调查部对成员的成长一向乐见其成,新人展现自身的工作能力时不需要有任何顾忌。但出乎师雍预料的是,短短数天功夫,绪灯鸣就锋芒毕露到了连他也大为吃惊的地步。
可惜季部长这些天正好不在,何文又是出了名的谨慎派,后续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安排。
庄端回:“应该不会。”又笑了起来,“而且我觉得她很快就会得到提升。”
师雍觉得副组长口中的“提升”并非仅仅意味着职工等级的提高。
调查部的组织结构并不复杂,绪灯鸣现在是组员,继续往上,就是组长或者副组长。
与其他人相比,绪灯鸣的缺陷是资历不够,而且尚未觉醒特殊能力。
不过她的表现大大弥补了资历上的不足——之前绪灯鸣曾跟唐新月同时进入过古闻静相关副本,并赶在同事之前顺利通关。
至于师雍,他跟唐新月的实力被认为处于伯仲之间。
也就是说,在某些人眼里,绪灯鸣现在的实力已经大于六组的两位资深调查员。
师雍觉得,庄端回方才主动透露口风,应该也是想探探自己态度的意思。
回想起绪灯鸣的表现,师雍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意见。
师雍点头:“好,那我先出去了,要办事情不多,应该一个小时就能回来。”
医疗部没拦着师雍离开——区区外伤,并不很被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值班医生瞧在眼里。
今天是一月三十一日,距离新年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时。
冬天的风很冷,带着森然寒气,冻得人鼻腔带嗓子眼都一片麻木,连肚子也饿得比夏日更快。
刚晾完衣服的戈蓝坐在福利院后院的台阶上,她听院长鹿婆婆说,上次的那名管理局员工后面又发了消息过来,表示给她介绍的工作改在了年后,让她先过一个好年。
可她该怎么过一个好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