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在说什么啊！……”艾伦忍不住伸手抱了一下布朗主教，“……这又不是你的错。”

　　感受到自己孩子真心实意的拥抱，布朗助教的脸色渐渐和缓。

　　“我的儿子……”布朗主教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的珍宝，我的希望，我的人生延续。

　　“我在这里，父亲。”艾伦说道。

　　“你闯入西西里群岛，违背了教皇的命令，回去以后自己去领受鞭刑。”布朗主教说道，强迫自己硬下心肠。

　　如果真的爱一个孩子就不该溺爱他，艾伦需要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人，成长的路上少不了磨砺。

　　艾伦的笑容微微一顿，紧接着又恢复如常。

　　“好的，父亲。”艾伦顺从的说道。

第23章

　　第二天, 塞西莉亚就在西斯廷大教堂里，见到了这位有史以来第一个邀请吸血鬼来圣地做客的教皇。

　　前来引路的牧师将塞西莉亚带到大教堂的门口前以后，对着门口抬手弯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紧接着就悄无声息的退下。

　　塞西莉亚端详欣赏了几秒大门上精美漂亮的浮雕，紧接着推门而入。

　　大门之内是一条幽静的走廊，两侧挂满了历史上著名的油画和艺术品, 鎏金错银的吊灯静静摆放在两旁，火焰无声燃烧。

　　塞西莉亚沿着黑白风格的大理石地板一路向前走，终于在长廊的尽头见到了教皇。

　　他身披属于教皇的金边白袍，头戴三重冠, 正背对着塞西莉亚坐在一张书桌前, 不知在忙碌什么。

　　塞西莉亚在离教皇几米远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突然在心里升起了好奇心, 想要知道这个身为光明教廷教皇的老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要让一个血族来到圣地。

　　可是等了几分钟，教皇都在自顾自办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图。

　　“教皇陛下？”塞西莉亚轻声问道。

　　“噗嗤。”

　　同一时间，教皇陛下的嘴里发出一声笑声。

　　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非常肯定，他发出笑声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自己在书桌上正在干的事情。

　　塞西莉亚有些迷惑，紧接着挪移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从面对着教皇的背影挪移到了面对着教皇的侧影。

　　吸血鬼的视力非常好, 可以清晰地将书桌上的每一个细节收入眼中, 比如说现在, 塞西莉亚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桌子上那本正在展开的爱情故事小说, 以及旁边的一幅肖像画。

　　爱情故事小说暂且不提，那幅肖像画原本是一副端庄漂亮的天使油画, 画中天使的翅膀光辉灿烂，正拍打着翱翔在天际，手持武器劈砍大地上肆虐的恶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被拙劣的好像小孩子一样的手笔涂抹了一番。

　　天使的翅膀一半还是原来的模样，另一半却被涂涂抹抹成了鸡翅的样子，手中的长剑也被改成了刀叉，嘴角还活灵活现的画了一点口水。

　　至于大地上的恶魔，则被涂涂改改成了食物，触手变成了烤鱿鱼，身体涂成了碳块，深黑色的带毒雾气涂成了烤巧克力酱。烈焰变成了熊熊炉火。

　　这个身着白袍的老者是标准的教皇样子，头发胡须洁白一片，并且面容慈祥和蔼，举手投足圣洁而高贵，如果是信徒看到这样一副面孔，恐怕会情不自禁的兴起信任与崇拜。

　　如果只看外表，他根本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样子。

　　教皇“……”

　　教皇没有想到这个血族会改变位置突然看过来，立刻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露出了包容而宽广的微笑，同时将手中还粘着颜料的羽毛笔塞在了袖子里，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说道：“欢迎你，血族的塞西莉亚殿下，我对这场见面期盼……哎呦……”

　　扑通！

　　教皇猝不及防的被凳子角搅拌倒在了地上，桌子上的那本故事书摇晃了两下，紧接着掉落出一张夹在其中的纸来！

　　白纸晃晃悠悠的落在了地毯上，上面用粗陋拙劣的的炭笔清晰划出了一对正在深入交流的情侣。

　　塞西莉亚“……”

　　教皇“……”

　　塞西莉亚几乎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罕见的定了定神，然后揉了揉眉心，继续看向那张无意中落出来的白纸。

　　很好，没有看错，白纸上确确实实画了一对正在深入交流的情侣。

　　这可真是……真是……

　　塞西莉亚眉心跳了两下，尽量维持着波澜不惊的目光看向教皇。

　　教皇一把从地毯上站起来，又将两张纸出粗暴的塞进了书里，又将书反手塞入书架，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又一气呵成，速度快的堪比低位血族，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龄人类的正常标准。

　　做完这一切后，教皇的脸上重新露出了慈祥和蔼的微笑。

　　“孩子，让我们忘记刚才的小小意外，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教皇温和的说道。

　　“恐怕很难……”塞西莉亚诚实的说道。

　　来到西斯廷教堂之前，她猜过这个对血族发出邀请的教皇会是什么样一个人，野心勃勃或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不论是怎样的猜测，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而且，陛下你不应当称呼我为孩子，我的年龄是你的十倍有余。”塞西莉亚平淡的说道。

　　教皇以一种坦然自若的态度忽略了塞西莉亚不给面子的回答，淡定的将两个人的对话调到了最开始的情况。

　　“欢迎你，血族的塞西莉亚殿下，我对这场见面期盼已久，现在终于见到，真是令我这样的老人家万分欣慰。”教皇说道。

　　“……”

　　塞西莉亚尽量平静的说道：“……不知您邀请我前来圣地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没有见过传说中的高等吸血鬼，想见识一下看看眼界。”教皇说道。

　　塞西莉亚仔细的盯着对面头戴三重冠的老者。

　　这个老人说起这句话时相当自在，看不出有半分撒谎和掩饰的痕迹，似乎确实是说真话的样子。

　　很好，塞西莉亚生平罕见的体会到了无言以对的感觉。

　　“那陛下现在可有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塞西莉亚问道。

　　“没有……”对面的老教皇一股脑的问道：“……我听说高等血族会对低等级血族形成天然的威压，这种威压的原理是什么形成的？还有，血族的初拥是不是只是单纯的换血，如果只是单纯的换血，用一个针筒不断地将人类的先写抽出，又将吸血鬼的血液打进，是不是就可以手动完成初拥仪式，而不用用嘴咬了？如果把高等级血族的血液车放在瓶子里，可以保鲜多久？你们吸血鬼究竟为什么可以发出超声波和可以变成蝙蝠？如果是指种族的话，到底属于亡灵类还是魔法类？……”

　　拜修养和后来养成的习惯所赐，塞西莉亚一般不会打断别人说到一半的话，但这次实在忍不住了。

　　“你太失礼了，即便你是光明教廷的教皇陛下，也不应当对血族内部的问题如此抛根究底。”塞西莉亚语气格外平静的说道，望向教皇的瞳孔缓缓变成了鲜红色。

　　这是一个无声的警告。

　　“哦，别生气……”老教皇冲着塞西莉亚眨了眨眼睛，“……在我的时代，血族已经落寞到了只剩下一些连阳光都会惧怕的吸血鬼，我只能透过一些羊皮纸书卷，想象一下你们这些传言中长生不老优雅强大的生物究竟是什么模样……你无法想象我听闻有上古血族苏醒时有多么惊喜，就好像你无法想象我对于知识的渴求。”

　　话说到最后，这个老教皇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落寞表情。

　　“你无法理解我，没有人能理解我。”老教皇失望的总结道。

　　“或许吧。”塞西莉亚的神色不置可否。

　　“别这样说，血族，或许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比如说你可以告诉我，又为什么愿意千里迢迢来到圣地？”教皇和蔼的问道。

　　听出教皇言下之意的塞西莉亚心中一动。

　　“教皇图书馆？”塞西莉亚说道。

　　没想到对面身着白袍的教皇眼神立刻惊恐起来。

　　“不可以！一本两本的还好说，你怎么能胃口大开的要一整个图书馆呢？”教皇毫不犹豫地谴责道。

　　“……陛下想多了，我只需要看上一遍就可以了。”塞西莉亚说道。

　　“那么成交！”教皇说道。

　　交易达成，接下来就是互相压价和杀价的时间了。

　　塞西莉亚费尽口舌的和这个年过半百的白袍老者辩论，终于以一小瓶血的代价换来了教皇图书馆半个月的开放。

　　塞西莉亚和教皇都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也都明白这是对方的底线了。

　　在彼此立下魔法契约之后，塞西莉亚按着眉心说道：“教皇图书馆也有几十万本书，半个月时间，我恐怕连里面的书籍目录都看不完。”

　　她想要找到千年前魔法衰落的原因，这是个浩瀚的大工程，如果运气不好，半个月时间恐怕连半篇记录都找不到。

　　“要懂得知足，血族……”白袍的老者温和谴责道：“……以私人的名义邀请吸血鬼来到光明教廷圣地，又允许你前往教皇图书馆看书，哪怕是身为教皇，我也承担了圣地里无数来自狂信徒的压力……只有一小瓶血，够我研究些什么？”

　　塞西莉亚抬起幽蓝色的眼睛平淡的看了他一眼，带点漫不经心的反驳道：“已经足够了，一代血族的血液力量强大的超乎你的想象，这一小瓶血液完全够转化出一个中等血族了。”

　　这个教皇的身上很有问题。

　　没有一个真正光明神的信徒，会如此理直气壮的去研究血族，又和高等的血族做交易，这是异端的行为。

　　走出西斯廷大教堂的时候，恰巧有一群白鸽飞舞着划过大教堂前的广场，落下一片片洁白的羽毛。

　　广场的角落，恰巧有身着银色铠甲的圣骑士手持长枪巡逻走过。

　　塞西莉亚伸手，将那片羽毛接在了掌心中央，看阳光在羽毛上反射出点点金光。

　　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到千年前魔法衰弱的原因……

　　当天下午，在教皇派使者将用来通行图书馆的许可证带给塞西莉亚以后，塞西莉亚就一刻不停地去了图书馆阅读书籍。

　　由于血族的特殊身份，几乎每一次塞西莉亚住在图书馆中时，周围总会有一位神职人员“恰巧”坐在旁边。

　　而这些神职人员，档次最低都是骑士团长那一级别的。

　　不过这些无所谓，只要不妨碍到她，塞西莉亚通常不会计较别人异样的目光。

　　从很久以前，在亚尔维斯的帮助证明下，塞西莉亚就已经清楚的明白了，从她转化成血族的那一刻起，和人类就已经泾渭分明。

　　她是异类。

　　出乎意料的是，查找资料这件事情居然进行的很顺利。

　　塞西莉亚几乎没费什么努力，就从教皇图书馆里收集的历史书中找到了一千年前魔法衰落的原因。

　　——自相残杀。

　　那不仅仅是通常别人口中流传的天空之城与光明教廷的战争，而是所有种族的战争。兽人、精灵、矮人、巨龙、人鱼、半人马、狼人、血族……深渊之战过后，最初爆发大战的是天空之城和光明教廷，但很快整个世界都被卷入了战火当中，硝烟遍地、处处战乱，不管最初战争的起源是什么，战争到最后已经无法停手，所有的种族和势力都只能拼尽全力打仗，成为最后的赢家……

　　事实上，那场战争没有赢家。

　　最终的结局是大陆上绝大部分的魔法种族都已经死亡，无数高深的魔法和武技彻底遗失在了岁月长河当中，只留下残破的皮毛背后被传承下去……到如今，这一切过往都化作了史书上一行行沾染着血腥气息的文字，粗略记载了在哪些地点爆发了哪些战争？又在那些战争里死亡了多少人……

　　放下手中残破的古籍，塞西莉亚缓缓走到了窗口，看着窗外喷泉里微笑的天使雕像，心中陡然升起一阵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