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姜回月眨眨眼:“师兄,当时阳羡书生为我讲了神明分阳清之神和阴浊之神,又说这些所谓立场不过是心随境转,就连神明也要有所悟,才能勘破这种表象的局限。”
她疑惑问:“哪怕就算我们前世是神,是妖,或者魔刹,今世如何自处?”
沧庭笑了,说:“我只知道,你是谁,我便是谁的道侣。你一直问我,为什么你会下界修行,又经历许多,我今天才能回答你。因为你自己曾发宏愿,要给予此界众生灵光,盘古亦因你才苏醒,此界也有赖于你传界外之智识,才被纳入到万界之中,与其他大世界、中世界、小世界相互沟通。”
姜回月摸下巴思考,“我竟然有那么大的来头?”
沧庭说:“但是这些又不重要,我要你吻我,可不可以?”
姜回月有些羞涩,眼睛亮亮的,“不行!明明是在说正事——”
话音未落,就被吞入口中,她气息不稳,耳鬓厮磨的暧昧和亲近更让人沉醉,对方动作又急又凶,似乎是因为她闭关太久,思念太重。
冥冥中,姜回月竟通过他的动作明白他的心意,怨她太久不见他,也怨只有自己方寸大乱,好像她是个冷漠无情又游刃有余的……负心人。
姜回月只能轻柔回应他轻柔如云般亲吻他面颊,沧庭还要更进一步,姜回月顿时面红耳赤,“不行不行。”
她拢住自己衣襟。
沧庭目光幽深。
但是幸好,这个神魂分身更多还是与其所谓本体更克制有礼的一面相似。
天地有清浊二气,人也有禁欲克制和放纵性情两面。
姜回月一说“不准”,他就不愿意叫她为难。
屋内暧昧气息流动,姜回月心跳如雷,不住揪着自己衣摆,两个加起来大几千岁的人,竟然纯情到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沧庭为她梳理完经脉后,便径直离开了,屋内熏香又燃,时间重新流动。
洞府外,沧庭站在洗剑瀑前,“不出来?”
他功法的特性如此:如果有所执念,便会不断分化,眼前“人”便是结果,表面元婴修为,实则是他分身,必要时甚至可以有他修为实力。
所以他才和丘林风说若是不能渡劫,自己修为会大大折损。
他的执念,无关苍生,只关乎自己道侣罢了。
话音落下,他前方不远处的空气一阵扭曲,戴着黑色面具的红莲缓缓显出身形。
他站在瀑布激荡起的水雾边缘,身形与沧庭本体有七八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红莲看向沧庭,面具下的唇角似乎极其缓慢地、极其挑衅地向上勾起。他抬起右手,指尖一缕鲜艳欲滴的红线如同活物般扭动、延伸,眨眼间便化作一条栩栩如生、鳞片森然的赤练小蛇,缠绕在他的指间。
那小蛇高昂着头颅,猩红的信子吞吐,冲着沧庭的方向发出无声的嘶鸣,充满了敌意。
沧庭静静地看着红莲,或者说,看着那缕叛逃的情丝所化的蛇影。
他早已推算出这片分裂的神魂会与姜回月相遇,本意是引动情丝,将其斩灭以稳固道心。
未曾想,这情丝竟生出了自己的意志,甚至……随自己这片神魂一起来“监视”姜回月。
他能明白这种执着和欲念。
飞蛾扑火一般的向往。
说来说去,什么神魂分裂,不过是那些执念太旺,带走了他的心神,自作主张,来到她身边。
闭关许久,情丝疯长,若是从未见过她,也不会那么失态,偏偏温软情意,炽热如火,让他日思夜想,总忍不住牵肠挂肚。
沧庭思量许久,还是没有动红莲。
他敛下银灰色的长睫,想起隐剑峰鹤清风派红莲监视姜回月的命令,心中一片冷然。
世间因果,一饮一啄,自有其轨迹。这片情丝化身本身因他功法缘故,也算是一缕神魂,留在此地,自有其存在的意义。
至少可以看护她安全,以后生变,也比再造出一个好用。
沧庭的身影如同融入水汽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只留下红莲独立瀑前,赤练蛇在他指尖吐信,又游走而下,朝姜回月洞府方向翘首。
面具下,他的面孔几经变化,和沧庭一模一样,陡而又变成另一副面孔,分明是成雪期模样。
红莲嗅了嗅,他袖中还藏着今日姜回月递给他的两个药瓶,想到此,不禁露出一个无害却妖异的笑容。
第45章 聚餐
这些天,姜回月在内门行走,能清晰感受到那些或好奇、或探究、或隐含排斥的目光。
她懒得费心去应对这些无谓的排挤,索性接了丹峰发布的一个最基础的任务——打理一片偏僻角落的药田。
每日与灵草灵药为伴,倒也清净自在,正好用来打发时间,静观其变。
正逢贺兰馨、江玲和兰羽瑶她们仨约她出来,在这段时间里,她们也进入了内门,姜回月闭关前和她们打过招呼,所以碰不着面的时候,四人只用传讯灵石联系,倒也没耽误姐妹几个交流。
江玲进了剑峰,贺兰馨和兰羽瑶进了丹峰。
她们仨在她闭关的这段时间还一起去做了任务,关系亲近许多。
正值姜回月出关,她们也都在宗内,正好约着相见,一起庆祝一番。
四人在外门坊市的一家早茶铺子里相见。
隔着老远,江玲便兴奋地招手:“阿月——这里这里!”
贺兰馨和兰羽瑶也洋溢着兴奋激动的笑容,冲她摇手。
姜回月不自觉挂上微笑,三步并做两步,她们仨笑嚷嚷都情不自禁站起身迎她。
贺兰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她的手,眼眶竟然微微红了,“你闭关那么久,我可想你了。”
江玲也一把抱住她:“隔着传讯石,怎么都和现实里见面不一样!”
兰羽瑶只默不作声看她,“这下可算见面了。”
姜回月笑了,“今日我请客!”
贺兰馨“噗嗤”一声乐了,“你还记得么,当时你进内门前就约好,只要你成功进去,我们得请客帮你贺一贺,怎么,这还要和我们抢?”
江玲笑眯眯说:“不过我倒想知道,你这个天才,到底还是不是人类,怎么那么快就金丹了?!”
兰羽瑶说:“不管怎么说,你算是给我们带了个好头,我们先请你,下次你再请回来。”
姜回月笑着点头,“以后我们都在内门,勤约着见面,总有机会,那我就不客气了。”
几人点了三两盘精致糕点,又点了一壶灵茶,谈天说地。
听闻姜回月被其他内门弟子针对,江玲非常气愤,贺兰馨比她性格要成熟一些,道:“不要和他们过多接触,慢慢来,自然而然。”
她道:“我爹娘说了,初来乍到总会被人估量,这时候无论做得好,还是做得不好,都是错,但凡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总会有投缘的和不投缘的。”
姜回月点点头,笑道:“谢谢你宽慰我。”
“噢对了!”江玲一拍脑门,“姜月,你可以和我哥他们联系联系,让他们给你攒局,好好介绍一下。”
听江x玲说,在内门,抱团的情况更严重,大家以师承为基础,各自有自己的小圈子。姜回月笑道:“放心,不用担心我,我也不在意这个。”
丘迎之前就有此意,只不过被她回绝了。
她觉得自己不在乎这些,也不愿意再辛苦他们。
江玲气鼓鼓道:“拉倒吧,我可不能看你受欺负,交给我了!”
兰羽瑶和贺兰馨也认真道:“我们有族中兄长姐妹在内门,你不必担心。”
姜回月看到她们认真的样子,耐不住她们一片好意,心里温暖,也不再拒绝,点头道:“那我就安心靠你们了。”
江玲非常得意,“这才对嘛!”
姜回月知道,自己现在只有金丹修为,而且并没有什么卓越的成绩可以在内门服众,崭露头角,又因丘林风树大招风,巴结她的人,或许有,但是都是冲着丘林风而来,看不惯她的人,确实多,这可都是冲着她本人而来。
丘林风乃剑峰长老,半步飞升,乃是苍澜剑宗数得上号的大人物。
剑宗隐隐以剑峰为尊,其中,“一尊三宗师”,分别就是剑尊沧庭,三宗师中,“林下风”丘林风为最强,乃祖师剑道亲传,又有“金水剑”金羡鱼次之,再就是“狂龙剑”江化龙。
如此可见丘林风地位。
其实,按照常理,她拿了外门选拔第七,不应该受到如此针对,但是人做事向来讲究德行配位,若她只是被剑峰某位元婴修士收入门下,如丘壑,那一定不会如此,但是现在,丘林风这条金光闪闪的大腿摆在这,很难不被针对。
江玲和江澈说了此事后,江澈又告诉了丘迎,丘迎愤怒拍桌道:“谁敢给我师姑脸色看?”
其实最近不少人和他打听这件事,虽然丘林风不经常露面,但是他修为高,资历老,剑峰许许多多人,要么是他座下门徒,要么受过他提携,自然而然,对他收徒之事非常关注。
大家都很新奇,“你那个师姑到底是什么来路?”
丘迎挠头道:“是我师祖故人之子,一直在宗门外教导,随我师尊历练时,出了些意外,我师祖让她在外门历练。”
付亭说:“怪不得她剑术课表现奇佳,后面和我做任务时沉稳出众。”
江澈眼珠子一转,“哦——你的那个心上人师妹,惹得你茶饭不思的,便是这位了吧。”
江澈本就受江玲所托,主动道:“其实姜月人不错,挺照顾我妹妹,有机会可以认识认识。”
丘迎道:“不管怎么说,我也得担起责任,别让我师姑受气!怎么样,大家,今日我做东,大家给个面子,一起去吃顿饭,知道我师姑模样,以后也好照顾照顾呗。”
付凌源说:“我对那位师妹印象不错,我去看看。”
付亭淡淡道:“她已经有心上人了,我便不去了。”
虽然神色平静,但是听语气却难掩失落和可惜。
金鼎成本心不在焉,闻言道:“你之前还真对人有意?那我可要去看看!”
丘迎越发对这件事热情起来,吆喝着请人,要让大家见一见他小师姑的风采。
这件事他也是请示了师尊丘壑的,丘壑表面淡淡,实则也是颇为赞同。
如此一来,大家索性热闹聚一聚,组了局,约姜回月去醉仙楼吃饭。
醉仙楼颇有名气,悬于外门群峰之间,飞檐斗拱,缭绕着淡淡的灵雾与酒香。
金婵师姐订下的松涛阁位于顶层,推开雕花木窗,便能见云海沉浮,远山如黛。
包厢地面铺着编织细密的草席,踩上去微凉而柔软。四面立着三五扇紫檀木山水屏风,隔出空间。
细节处也很考究,多宝格里陈设着雨过天青色的玉瓶。
若有若无的古琴声似从云端传来,又似就在隔壁,更衬得室内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