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义闻言脸色渐沉,却只是说道:“祝师兄,你有捆仙绳吗?我们先将这一老一少捆起来。”
祝宸宁当真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一条银色的软绳丢给他,“只有缚妖绳。”
这还是苍清在汴京时送他的,头回用。
姜晚义三、两下将老妪同少年绑了,才凑到祝宸宁耳边轻声说道:“三娘并无其他兄弟姊妹,之前是我配合她做局气李兄的,喊她三娘只是因为,她将你和陆师姐当作亲人,在无忧道长门下排三。”
进洞后一直云淡风轻的祝宸宁,这下是真稳不住了。
万物讲究平衡,布了个抬手间就能要人命的阵法,自然限制颇多,也极其伤神,一时慌乱气血上涌,他直接吐出口血,神思不能够再支撑这么大的杀阵,挥手撤去。
姜晚义被唬了一跳,忙去扶他,想明白其中关窍极是懊悔,不该现在就同他说这些,这师兄姐妹三人向来感情深厚,能互相以命相护。
扶着祝宸宁在旁坐下,安慰道:“祝师兄先别急,也许这老婆子在骗人,待我再去好好审审。”
刚要转身,斜侧刮来一阵疾风,他若是现在避开,身前的祝宸宁必然就会中招,身体本能地要躲,心神却将身体控住,接下了这一击,左后肩头被一把银色小飞刀扎中。
姜晚义转身,却见发招的是陆菀,他神色一凛,“陆菀娘子这是何意?”
陆菀什么也不说上手就开打,姜晚义肩头见血,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十招内夜影刀就架在她脖子上。
若不是那些毒虫暗器,他能更快拿下她,满脸不解再次问道:“你们术青寨的都脑子有疾?我和你无冤无仇吧?”
他姜晚义在道上,确实也有不少仇家想要致他于死地,但眼下还没人敢真的来挑战他,何况这里是偏远的黔东南,不是汴京城,谁会认识他姜爷。
陆菀竟无奈一笑,垂手而握的刀掉到地上。
姜晚义以为她这是要认输,不曾想紧接着就传来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传遍了整个岩洞。
他的第一反应是,刀柄处居然藏有火药?这下要粉身碎骨,再见不到他的小鱼了,耳膜嗡嗡嗡地发疼,口鼻似乎流出血来,只模模糊糊听到陆菀说道:“对不住了,姜小郎君。”
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第139章
姜晚义混混沌沌陷在黑暗中, 他似乎是被人抬到哪里平躺着,又似乎有人割开他的手腕,鼻尖是浓烈的血腥气, 还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可他醒不过来,双眼怎么也睁不开, 就好像是被鬼压床,身体和眼皮都很沉,唯独意识清醒着。
耳边忽而听见一声尖叫喊阿娘的高音, 传到他这里, 都已经被溶洞中的风吹得变形,听不出是什么在鬼哭狼嚎,但姜晚义就是能听出白榆的声音,猛地睁开眼。
入眼是陆菀惊讶的表情,“竟然醒了,看来迷'药量不够。”她放下手中的刀往袖子里摸去。
姜晚义勉强转了转头, 他四仰八叉被铁索绑在石台上, 原本睡在石台上的傅识不知去了何处。
全身无力应是被下了药,手腕处疼痛难忍, 那“滴答滴答”声正是从他手腕处而来, 是他的血一滴一滴往下落的声音。
眼看陆菀拿出不知何物,要再给他加重一次药量,他忙说道:“你死也让我死个明白,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菀的动作停顿,竟真回答他,“具体做什么不能告诉你,因为愿望不能说破,但姜郎君为我术青寨女子做得贡献, 陆菀日后铭记在心,定给你立个长生牌位。”
放狗屁的长生牌位,死都死了小爷稀罕?姜晚义在心中将陆菀骂了一通,问出得话很老实,“到底什么贡献?”
陆菀不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说道:“原本不用牺牲你,我夫君就能做,可惜他被下了七情蛊救不回来,废了。”
说着话她放下迷'药,另取出个小罐子,又从里头夹出只小虫,要往姜晚义手上的伤口处放。
姜晚义急急喊道:“喂喂喂,什么脏东西就要往小爷身体里放!?”
“情人蛊。”
“!!!”
姜晚义心跳加速,一下慌了神,本来疼得发青的脸色瞬间苍白,“你不必用这种东西,我可以直接爱你,真的,别放,别放别放!!!”
陆菀被他抗拒的表情,和违心的话逗笑了,手上动作渐缓,“你爱不爱我无所谓,我只是需要你心甘情愿为我去做事。”
“你都用情人蛊了,那能是心甘情愿吗?!!”姜晚义即使全身使不出力,心神慌乱,几番挣扎下,脚踝处的铁索竟也被挣得哗啦啦响,“陆菀娘子要做什么直接说,我替你去做就是。”
“你若知道是什么事,哪里会心甘情愿送死。”陆菀神色纠结,似也很是无奈。
“我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布局多年,不曾想好好的引子被罗婆婆毁了,只能委屈姜小郎君代替我夫君去做引子,若是用过情人蛊不算心甘情愿,实在不行还有个祝郎君可以再重新培养,只是又要多等几年。”
没头没尾的,情急之下姜晚义一时也听不明白她到底在讲些什么,终于骂道:“你们术青寨的,果真是各个脑子有疾!!”
手腕上的铁索被他挣得一阵响。
陆菀不打算解释,重新去夹罐子里的小虫,忽而不知从何处斜射来一枚铜钱,打在她手腕上,力道不算大还是叫她手上吃痛,劲一松罐子掉地上,芝麻大的情人蛊虫不知道跑去哪里。
同一时间,只听到角落里传来极轻的一句,“云霞披身,迷途知返,阵起。”
岩洞中忽而就弥漫起无数的烟雾,将人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什么也瞧不见,如坠云间。
姜晚义身上劲一松,暂时安全了,刚刚他使出仅剩的全劲,才用没被割腕的手,从袖口处够到一枚铜钱打出去。
可刚放下心,也没休息多久,忽然耳边发痒,常年在江湖行走的人,警惕性自然很高,放下的心再次提起。
却又听见九哥念诀的声音,烟雾散去,耳边是毛茸茸的巨大狼头。
“三……三娘?”
以及狼背上的白榆。
“阿榆?”
苍清疑惑地瞧着眼前石台上的姜晚义,绕着他走上一圈,最后露出尖牙往他手腕上凑,这要是咬下去手就直接废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姜晚义急道:“三娘!我不是九哥!你不要认错!!!”
白榆趴在苍清背上,牢牢抱着她的脖子,也一个劲喊她,“清清,这是小姜!不是食物啊。”
然而毫无效果。
好在李玄度及时赶过来,挡在姜晚义身前,替他护住了手。
姜晚义感动地要哭了,“李兄你就是我亲兄。”
“我没你这么无能的阿弟。”
话是这么说,月魄剑却飞至空中替姜晩义砍去铁链。
如今他们人多势众,陆菀暂时也没了法子,加之忽而瞧见一头巨狼,更是怔愣,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一旁。
苍清对挡在眼前的李玄度很不满,伏低身,龇了龇牙,虽做出进攻的姿态,却没有真的扑上前一口咬下去。
李玄度相当大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又强行顺下了她炸起的头毛,“好久不见苍苍,就是大了些,有点不习惯。”
苍清绿色的瞳孔瞬间收紧,往后退两步,竟在一只现原形的狼妖脸上瞧见了慌张。
见她没完全失智,似乎能认出人,李玄度继续说道:“阿清,留他一条命吧。”
闻言苍清忽的化回人形,她背上的白榆一下摔在地上。
白榆:??!
她揉着屁股爬起来:没爱了!姐妹间的友谊分崩离析了!
苍清眼下根本不关心姐妹,神情依旧带着渴望,看着已经爬下石台,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姜晚义,又看了看坐在一旁满手血的祝宸宁。
极其轻地说道:“玄郎,我似乎并不只对你的血肉感兴趣。”
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鼻尖萦绕的全是血腥气,激发出她的兽性,再配合绝情丹未完全消散的药效,让她根本忍不住妖嗜血啖肉的本性。
她缓步朝着祝宸宁走去,袖子被人拉住,苍清回头,表情冷淡:“你要拦我?我已经给你面子放过姜晚义,你的承诺不值钱吗?”
话一出口,李玄度松了手。
这可把祝宸宁吓得不轻,看着缓步朝自己走来的苍清,求助道:“小师弟你倒是拦着她啊!小师妹我是你阿兄,你不能乱来!”
陆宸安捂住眼,不忍地转开头,“师兄你放弃吧,小师弟已经被驯服,救不了你。”
“好阿兄,我就喝你一点血。”苍清勾了勾嘴角,“正经事我可以晚上去你屋里找你。”
手腕又被人拉住,苍清刚要发火,李玄度用剑划开自己的手心,送到她眼前,“喝我的。”
苍清停住脚,怔怔看着他的手心,很是犹豫,“可我想尝尝别的口味。”
“你要我心头血也可以。”
李玄度才说完,祝宸宁和姜晚义阻止的话堪堪出口,苍清已经隔着衣服,一口咬破他心口的皮肤。
三人的脸白了又白,李玄度是失血过多,祝宸宁是惊吓过度,姜晚义是即失血过多又惊吓过度,加之迷药劲未过,连带着头都晕乎乎的,脚步直打踉跄。
白榆就站在他身旁,顺手扶了他一把。
姜晚义站稳后,却立马挣脱退开两步,将手背去身后。
白榆只觉莫名其妙,面色带上些恼意,“反应这么大干什么?扶你还嫌弃?”
“不是,脏,被毒虫血水沾了一身。”姜晚义垂头避过她,坐去了祝宸宁身边。
白榆看着他,余光扫了眼自己的掌心,竟是一手的血。
怪不得刚刚扶他的时候手感湿腻,原来衣上全是血,只是他整日只穿深色的衣服,黑色即使被血染透了也瞧不出来。
这就是他爱穿玄衣的原因?受了重伤也不会叫人瞧出来。
他这是怕她嫌弃他身上脏污,还是不想让她担心?
这么重的血气,也就不怪苍清会闻着味,第一时间冲到他身边。
一打岔,苍清已享用结束,却丁点事也没有,姜晚义和祝宸宁才松口气,他俩一致认为要么那老婆子在骗人,要么李玄度不是真童子。
苍清的神志和一丢丢道德也重新回来,看着李玄度的手和胸口皱起眉,轻声嗔他:“你真是不要命了。”
明明可以和从前一样,强制阻止失了神志的她,非要棋行险招,守着那个唯命是从的诺言。
李玄度歪着身,脑袋靠在她的肩头,垂着眼整个人有气无力,“正经事也可以找我,不要找大师兄。”
“我疯了你也疯了?”苍清扶住他,为他输真力止血,轻轻叹气,“不是让你站在最后吗?出什么头。”
陆宸安一时间忙得很,六人里除了苍清越来越精神,另外五人包括她自己都负伤,全坐在一处休息,趁机快速交换信息。
苍清却越听越觉得哪里有问题,到底是哪里不对,又一时想不透。
直到姜晚义问道:“九哥,你到底是不是童……”
李玄度打断他,“别问,和姜爷你还没熟到这个地步。”
大庭广众之下,姜晚义你要点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