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中圣旨往前一递。
白榆果然停下攻势。
暻王清清嗓子,又恢复些许傲气,“九哥、榆姐儿还不过来跪下接旨?”
“直接宣,我不可能跪你。”李玄度正忙着哄苍清,根本没空理他。
天高皇帝远,就他一人来宣旨,谁能拿他当回事,这处可不是汴京,没有御史台。
“见旨如见陛下,九哥是要谋逆吗!”暻王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我回去定在爹爹那里参你一本。”
李玄度道:“这话不如问问你和太子,你三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要不要我替你报信?”
暻王一噎,冷哼,“我为兄你为弟,跪我怎么了?!终归是养在外头的,一点长幼尊卑、礼义廉耻都不懂。”
李玄度毫不在意他的话,头也不回只对苍清说道:“明儿再去找那摊贩买一个,别扔别扔,生气也别和钱过不去,这玉佩能买下好几家铺子。”
“这种日子他打碎我的磨喝乐,他这是在咒我倒霉!”苍清拿着玉佩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想想还是气。
“你们这些皇子皇孙的,天天仗势欺人!叫我们平头百姓如何过日子!”
又对白榆喊道:“阿榆多抽他两鞭子!”
白榆闻言,重新扬鞭,“小六啊,实在不好意思,以后见到苍清躲远些,惹她就是惹我。”
眼见银鞭又缠上来,暻王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把折扇,开合间无数银针朝着白榆射去。
“小六有长进,敢反抗了?”白榆跃起,双脚蹬在墙上借力,凌空翻过一个跟头,避过银针,手中鞭子往空中一扬,只听噼里啪啦银针全数落地。
还不等暻王喘口气,银鞭早换了方向,一下抽在他脚上。
“等等等等,我给榆姐儿寻了好玩的东西。”暻王从怀中掏出几张帖子,递给白榆,一脸谄媚。
“明日七夕邢妖司斗兽场的入场请帖,望您笑纳。”
白榆接下帖子,看都不看直接纳入怀中,“我们根本不屑去。”
暻王:“那你收那么快!还给我。”
“孝敬本郡主的东西还想拿回去?”此时离得近,白榆拿鞭柄当短刃,去击暻王胸口。
后者忙握住她手腕,止住她的攻势,结果立时被踹了一脚,疼得他龇牙,手中扇柄刺出尖刀。
二人打起近战。
小郡主的近战功夫不差,鞭柄在她手里,使起来像短刃,来回间,袖中竟还藏有绣花针。
竟也是个使暗器的好手?
苍清眼见身侧姜晚义蠢蠢欲动,出声喊道:“阿榆回来休息吧。”
白榆手握鞭柄,横着击在暻王身前,将他击退数步,才停下手,“小六的功夫还是这么差。”
暻王松了口气,收掉折扇,“是我让着你!本王不跟小娘子斗。”
苍清冷着脸又对李玄度说道:“你不揍他,我就拿你撒气。”
李玄度立时站起身,终于正眼看暻王,“我有心放六哥一马,可本王的夫人不原谅你。”
他手上捏决一挥袖,“做弟弟的只能同你说句抱歉。”
暻王连连后退,只觉腹部被重重打了一拳,恶狠狠咬着牙出招应对,“九哥有本事来点人间的招式啊!”
李玄度懒洋洋回道:“招式好用就行,你管我人间阴间。”
陆宸安看得皱眉,不忍地闭上了一只眼,对祝宸宁道:“我今日算是知道,小师弟有多尊敬我俩了。”
平日里总会多应她几句的祝宸宁,今日只回了声,“嗯。”
暻王被打得实在受不住,将谕旨往白榆手里一丢,飞身越过墙头跑了。
“榆姐儿自己看旨意吧!”
他打定主意,以后可以直接骂九哥,他最多回讽两句,虽字字扎心,好歹不会轻易动手,榆姐儿虽老揍他,但也不会真下狠手。
可绝对绝对不能惹苍清,这是个小心眼!
白榆走回竹亭,凑到石灯旁读圣旨,看了两行,笑道:“小九,官家将我同你的婚事解了。”
她的笑容忽又僵在脸上,转而变为愤怒,“有完没完!”
苍清走到她边上看圣旨,便瞧见圣旨后头,她与其他皇子的姻亲,这皇子正是刚刚落荒而逃的六皇子暻王。
白榆将圣旨往李玄度手中一丢,“我都要怀疑是小六为了耍我,假传圣旨了。”
李玄度打开一瞧,说道:“他还真有这个胆,但似乎没这个必要。”
苍清问道:“阿榆,你同暻王似乎很熟?”
白榆冷笑,“能不熟吗?我自小和他一处长大,他就比我年长一岁,我从儿时揍到他及冠。”
“反正谁都能当本郡主的郡马爷,小六不行!”
“都把我打饿了。”她重新在桌前坐下,看向姜晚义,“要净手。”
姜晚义起身去给她舀水,看似随口一问:“所以你同暻王是青梅竹马?”
“什么青梅竹马,是死对头!宿敌!”
“那郡主不喜欢,我替你去将他做了。”姜晚义舀了水回来冷冷说道。
苍清和李玄度对看一眼,皆心下暗忖:暻王是你失散多年、同父异母的兄弟吧?这就要将人处理了?
活阎王啊!收着点吧,煞气都溢过来了。
白榆道:“那倒不必,我也没那么讨厌他,他这人对我其实还挺好的,只是他儿时可太逗了,我看到他就想笑,人又很欠总想揍他,我们从前三人……”
话音戛然而止,郡主说起少时的事,脸上的笑不是假的,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哀思。
白榆很快转了话题:“虽不想认也确实是青梅竹马。”
想到要助攻,又加了一句,“就同陆师姐和祝师兄一样。”
但陆宸安和祝宸宁没回她。
姜晚义“哦”了一声,面上不见变化,只在一旁坐下,拿起放在桌上的夜影刀,开始擦刀。
苍清看在眼里忙道:“今日就到这结束吧,阿榆,你看紧十哥,别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十哥?你说小姜?”白榆咬了口花糕,瞧着并不在意。
李玄度郑重地对她点头,“听阿清的,看紧些,最好能将他那‘替郡主切瓜都行’的夜影刀收了。”
不想白榆还真放下手中花糕,从姜晚义手中收掉切瓜刀,回刀入鞘,说道:“困了,回屋吧。”
说完拉起姜晚义先行回了屋。
剩下四人随手收干净桌,也各自回房去。
苍清亦步亦趋跟在李玄度身后,临到门口,李玄度回身问她:“今日依旧睡我屋里?”
“嗯,我有话同你说。”苍清跟进屋,将门一关,上了门闩。
李玄度笑看她的动作,也不拦,“你屋里的寝具又该落满灰了。”
“不重要,你先同我讲讲暻王的事,你口中他心念之人是阿榆?”
“嗯,在汴京时你离开的那两日,他上门寻过我,问我如何肯主动去解除婚约。”
汴京城的衙内纨绔无人不知,暻王心悦祈平郡主。
平日里李玄度虽老是拿郡马的事讽姜晚义,但众人都知白榆同九皇子的婚约,那是定然要解除的。
就算真解不了,姜晚义肯定也不介意和她有婚约,欢欢喜喜就去做郡马爷了。
“但她同暻王的婚约,若是暻王不肯放手,可就不好说了。”
李玄度说着话解下腰带,脱去外衫。
天气炎热必然要洗澡,洗澡水是日间早就晾晒好的。
他将脱下的衣服挂到衣架上,“所以还不如和我一直拖着婚约等此间事了,眼下反而更麻烦。”
苍清坐在梳妆镜前的矮凳上卸钗环。
“你是说这婚约是暻王从中作梗特意求来的?”
那倒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快如愿了,可既然汴京城无人不知,白榆和他一处长大,会不知道他喜欢她?
拆卸完头面她仍未起身,盘起双腿于凳上,敛眉沉思。
“暻王几乎一路跟着我们,他是如何次次知道我们的踪迹?”
她有隐行踪的锁灵珠,连云寰都没法一下寻到她。
李玄度回她:“那必然有人出卖了我们的行踪。”
他本已经走到屏风后的浴桶前,忽道:“不如小仙姑先洗?”
苍清正在想事件的关窍,随口应声,“你先吧,我还有事没想通,我不介意用你用下的水。”
“我先的话……等你洗完我又白洗了。”
“为何?”苍清疑惑地抬头看他。
李玄度指了指葡萄纹的薄纱屏风。
苍清意会了他的意思,脸上发热,这屏风是夏日专用,实在太薄,会透人影。
“我刚刚关门时,你怎么不提醒我,下次我还是先回屋洗了澡再来寻你。”
她从矮凳上起身走过去,脱去纱罗背心,挂到衣架上,正要脱织金裆裤和抹胸,见李玄度还怔怔地瞧着她,轻喝:“你转过身去!”
李玄度摸了摸鼻子回过神,听话地转过身,他巴不得她睡他屋,免他夜间梦魇,怎么会提醒。
“你那日做局时怎不知羞?”
“那日虽衣衫不整,但只是不整,又不是全然坦诚相见,如你所说,我连裤子都未帮你脱。”苍清下到水中,恼道:“说正经事!”
“阿清说哪方面的正经事?”
“玄郎脑子里在想什么废料?”
“阿清不是废料。”
李玄度听见入水声,走到榻前回转身坐下,目光便正好对上印着人影的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