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度侧起头, 露出疑惑的神色。
祝宸宁:“似乎昭王与小师妹的关系, 不似传言这般和睦啊。”
白榆笑得合不拢嘴,却又不敢笑出声:“能看我表兄吃瘪,好爽。”
带着猫脸面具的姜晚义也笑:“原来你是真得怕昭王,不是喜欢他。”
白榆:“?”
喜欢?躲都来不及,谁传得假消息?
云寰感叹:“似乎回到了千里殿,跟着阿姊去其他神君殿中翻天覆地的日子。”
她一下冲过去, 跃进苍清怀中。
内侍忙跟上去禀报, 而后趁着昭王未发怒,赶紧溜了。
苍清茫然地看着怀中多出的白狐, 回头问另外几人, “你们怎么都来了?”
赵隐余怒未消,“来了就赶紧将人带走!”
他不敢真得惹怒苍清,却不怕这几个,指着李玄度吼得最大声,显然是有迁怒之嫌,“九哥如此无能,连自家夫人都管不好!叫人在我府上胡作非为!怎么你琞王府已经穷得要琞王夫人出来行窃了吗?!”
他是斯文人,这一顿输出已是觉得自己骂得够难听, 以九哥的性子定然会回怼,不想李玄度只是笑着应了声“是”。
恍若一拳打在棉花上。
九哥这压不住的嘴角是怎么回事?
赵隐不理解,他到底哪句话让他爽到了?
简直是在侮辱人!!!
白榆捂着嘴躲在李玄度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仍笑得快歇过去。
另外几人也一下就明白苍清这半月来,日日往国公府搬的金银器物都出自何处,原来不是昭王甘心所赠。
小报有时候也是会骗人的。
连苍清也因真相被撞破,尴尬笑出声,遮掩性地解释道:“找我办事,收费自然高一些,生意上的事怎么能用“窃”字。”
唯赵隐不明所以,怒而撂下一句,“没皮没脸!”
李玄度毫不在意,旁若无人问苍清:“他去哪了?”
“收了。”苍清淡淡回道。
“要让他回来?”李玄度扬起的嘴角一下又能压住了。
“昨夜说得大义凛然,这会后悔了?不想成全了?”苍清瞧着他,故意这么问。
李玄度点头,“是。”
这么爽快的回答把苍清回懵了,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转而问另外几人,“你们……”
众人:“我们来喊你一起去瓦子看百戏。”
几人不由分说将她拽出昭王府,强行拉去桑家瓦子。
虽说有许多伶人去了点珍池与琼林苑表演,但瓦子里依旧很热闹。
一进到瓦子里,李玄度和姜晚义就不见踪影。
陆宸安和白榆拉着苍清来到一台子的最前边,白榆道:“今日有傩戏可看。”
台子上几个戴着巨大鬼脸面具,身穿彩衣的伶人,正手舞足蹈,高唱着:“见傩者,驱百邪,避疫鬼。”
他们的舞姿动作难度极高,诡异地扭动着身子,嘴中念咒,手洒符纸。
苍清瞧得倒也有趣,看了一会,一张符纸飘到她怀中云寰的身上,小狐狸立刻缩了下身子。
“你怎么了?”苍清拾起起落于她身上的符纸,眸色一沉,“杀妖符?”
心念一动,符纸在手中化为灰烬,“这演傩戏的人里竟还有真本事的。”
也就欺负云寰如今灵力被封。
站在她身后的祝宸宁也从空中接住一张符纸,说道:“驱邪避鬼,用驱妖符和驱鬼符就行,如此凶悍竟出手就是杀妖符?”
若碰到法力弱一些的,岂不是直接送了命?
又不是各个都像九尾狐有九条命。
“也正常。”苍清继续瞧着台上演出,“汴京物欲之地,繁华之所,千妖百鬼数不胜数,能人自然也多,大师兄没瞧十哥比其他地方上的邢妖司主事,要忙上许多吗?”
陆宸安故意问道:“这符和小师弟从前的比起来,哪个更凶?”
苍清笑道:“那自然是小师兄的厉害。”
“快看,台上换人了。”白榆拉她。
台上演傩戏的伶人换成了两个,一个戴着红脸鬼面,一个戴着青脸鬼面。
青脸鬼面的说:“各位看官,我二人有一本事,可凭空变出世间任何东西。”
听声音就知是年轻人,且还很熟悉。
有看客回道:“那不就是幻术吗?有何稀奇?我们又不是第一回 瞧了。”
其他看客附和,“就是,就是。”
青脸鬼面笑道:“哎,我们变出的绝对是实打实的真东西。”
白榆接话,“当真?”
“当然。”青脸鬼面凑上前,蹲下身盯着台下的白榆笑道:“小娘子想要什么?我二人都能变出来。”
苍清瞧着台子上另一道戴红脸面具的身影,说道:“仙桃,你二人可能变出来?”
青脸鬼面语气带上为难,“小娘子岂不是刁难人?你瞧你发髻上还簪着桃花,这个时节哪里有鲜桃?”
看客们立即嘘声一片,“刚刚还说什么都能变!果然是骗人的。”
“到底行不行啊?不行赶紧下来!”
一直安静的红脸鬼面说话:“人间无仙桃,我去趟天上为娘子摘桃。”
他不知从何处取出根金色绳索,往天上一抛,绳索一端直入云霄。
他用力拉了拉绳索底端,神奇的是这绳竟未掉下来,仿若真是从空中悬垂下来似的。
红脸鬼面一手缠住金绳的底端,脚尖轻轻点地,拉着绳索借力飞身而起,转眼就飞至半空中。
在看客们的惊呼声中,空中起了阵烟雾,他就这般带着金绳消失在云间。
不多久,只有金绳的一端从云间掉了下来,悬在空中晃啊晃。
看客们急了,“这绳下来了,人呢?”
不多时,空中掉下一朵桃枝,青脸面具走上前拾起桃枝,对台下展示了一番,说道:“这天上的桃树竟也还在开花?那还能取到桃吗?”
展示完,青脸鬼面夹带私货,将桃枝递到白榆跟前,“小的将这天上仙人的桃枝赠于娘子,祝愿娘子福寿安康,百病皆消。”
说话间已经将桃枝簪在白榆发髻上。
看客一阵嘘声,有甚者吹起了口哨。
苍清在旁忍不住鼓起掌,“甜言蜜语,还得是你。”
祝宸宁摇摇头,“自愧不如。”
陆宸安恨铁不成钢:“这嘴要能给小师弟就好了。”
台上的金绳忽而整根掉下来,长长一条堆在地上。
看客们惊呼,“人呢?绳掉了岂不是下不来了?”
各个着急起来,“不会是偷天上的桃,被仙人扣下了吧?”
青脸鬼面起身又走回台中,捡起金绳,收进袖中,叹气,“看来今日这桃是摘不到了。”
看客们不关心仙桃还能不能取到,只关心这伶人可还有命活着下凡间?
苍清本也没想春日吃到桃,故意为难人而已,正打算转身走人,一颗水灵灵的鲜桃就飘到她眼前。
众人也不知这桃从何处而来,转眼间那红脸鬼面的伶人就带着桃出现在台下。
就站在这索要鲜桃的娘子面前。
“我为娘子缠绳取来仙桃,没有奖励吗?”
苍清瞧见白里透红的仙桃,眼前一亮,接下悬在空中的桃。
上头没有细绒毛,只带着水珠,显然是已经洗过,她贪吃惯了,其他的都能忍,这三月里的鲜桃没法忍。
一口咬在桃上,留下两个小小的牙印。
这用真力催熟的桃子满载心意,甜而多汁,她心情很好,“你要什么奖赏?”
“一时不知,娘子且记着还欠我一个奖赏就好。”红脸鬼面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往上一抬,空中立时炸开一朵朵烟花。
星星点点的火星往下落,如金丝银缕。
“好,我记下了。”苍清仰头望天,清浅一笑。
这烟花,花千树,星如雨,甚是好看,比得上在显真寺她为他放得烟花。
台上的青色鬼面在这星雨中,笑着说贺词,“我二人在此祝各位看官,邪祟勿近,祛病延年。”
而后锣鼓响、烟雾起,这二位伶人便退场不见人影。
回过神的看客们顿时骚动起来,一阵惊呼。
三月的鲜桃,比正月的桃枝还稀奇,这幻术精彩,明日定上小报。
苍清怀里的云寰也嘴馋,但她不仅吃不到,苍清转手就将她扔给陆宸安,只为腾出手来吃桃。
一颗桃刚见核,身后忽而爆出尖叫声。
“他、他着火了!”
苍清转头去看,就见人群骚乱,惊呼不断。
有一男子全身被燃烧的火焰覆盖,就那样呆呆站在原地,动不了半分,高温停滞了他的行动,四肢僵直,如一根蜡烛。
滚滚浓烟下,一股焦臭的油脂味传入鼻尖,她皱起眉,“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