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得知她让乌犀给赵峥下毒时,徐柯更是大为不解,质问她:“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毁掉?”
她说:“本位的事,轮不到驸马来管,你且记着,你与本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做好交予你的事。”
他却冷笑道:“并蒂花开,徐郎错付。”
都道荣昌公主喜欢并蒂莲,事实上她喜欢的只有当年赵峥送得那一朵。
而这个事实只被徐柯发现了。
二人就此彻底决裂,连貌合神离都无了,如今徐柯已死,心意如何再不得知。
苍清松开手,疑惑问道:“我只想识取你近两日的记忆,你为何改变心意要给我们瞧从前的?”
荣昌苦笑道:“若是九哥登位,恐怕我就不是公主了,断了念想做个庶人也好。”
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推波助澜杀了他夫人,还帮着太子想杀他,若九哥登上帝位,第一件事就是寻由头肃清太子一派。
“他不会坐那个位置,也不会杀你,你也是他的阿姊,他的手不沾人血,你的账会有人来找你算。”苍清拉着李玄度朝府门而去,“走了。”
李玄度忙将并蒂莲金钗扔给荣昌,对着苍清支支吾吾,“那个……我有件事想与你说,关于这个不沾血的事……”
身后荣昌问道:“你的声音很耳熟,你是谁?”
“开封府仵作,不入编的临时工小苍。”苍清侧头瞪李玄度,示意他晚点再说,又对荣昌道:“顺便告诉你,乌犀是异族伪装的,并非木偶成精。”
出了公主府,李玄度忙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异族?异族真能化人形?”
苍清解下覆脸的面巾,收进袖中,只回答了他前一个问题,“我双目有鲛人瞳,辩世间一切妖邪。乌犀木,原形似树,生于风暴,擅伪装,行动速度极快。”
李玄度眸光深沉,“所以……你早就知道点珍宴上的无忧师叔是假的。”
“嗯。”但她当时没法直言。
苍清甩开他的手,反去拎他的后衣襟,“我带着你飞,我们快一些赶去龙王庙。”
李玄度反应极快地躲开,“你可以抱着我,不必提领子,我们一同运力,速度更快。”
苍清提眉,随便找了个借口:“我这身衣服,验过尸。”
“我一身血污时,你也未嫌弃我。”他说得自然是之前她假装入梦,替他束发那夜。
苍清抿嘴不接话,现在不是耍性子的好时机,最终揽住他的腰,与他一同飞身而起,朝龙王庙方向疾行而去。
行至半路,她才问:“你刚刚要同我说什么?”
“就是关于手不沾血……”李玄度支吾。
“赵玄。”
“嗯?”
“我不在,你就造杀业了?”
“……嗯。”
“什么感觉?”
“悲痛欲绝。”
苍清有瞬间的怔神,明白他的意思后,脚下步子都不自觉慢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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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北宋初驸马多为武将,且都是任实职,政治活动频繁,有很大的军事政治力量。
中后期尚文,驸马多为文人进士,家族中有驸马都尉的,家中其他人都不可担任实职,政治地位急速下降,但荣华一路上升,子嗣皆可为官,保好几代富贵。(注:宋官制复杂,位高的不一定实权高,驸马都尉和后代都可做官,就是没权。)
无论哪个时期,驸马家世都极好,长得也不差,且公主就是权,是驸马都尉荣华的根本,公主就是得捧着,也有非要作死的驸马,大臣会积极弹劾,皇帝一怒统统贬官,但因不涉及政治中心,被诛杀的驸马就没有唐朝时多,所以宋朝公主看起来会比唐朝公主憋屈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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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文不做考究,荣昌公主无任何原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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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中,德顺长公主下嫁给平国公穆禾将军,皇帝也是有收权的意思在里头,只不过长公主还是太强了,反收拢了穆将军的兵,上一辈的恩怨,想看的宝多的话番外里说,没有就算啦。
第259章
白榆从昏迷中醒来, 睁眼依旧是一片黑,温热流水浸过她的锁骨,氤氲的热气熏在身上, 耳边有涓涓水声。
她泡在温泉中?
身上的铁索已经摘去,但木有枝封住了她的真力, 卸了她的力道,这一回对她防范至极。
其实纯属多此一举,她许久不曾进食, 虚脱无力, 早已经感觉不到饿。
若不是后头乌犀给她喂了水,她大概已经去见太奶了。
她刺破指尖在石床上留下的记号,用了十枚指尖血,因为实在是挤不出血来。
如今又泡在热水里,她只觉随时都可能昏厥,缓缓抬手摸脸, 手都是打颤的, 头上不知罩了什么东西,冷冰冰的触感, 还未仔细感受, 手被人大力摁回水中。
“娘子安分些。”说话的女子舀起一瓢瓢温水淋在她身上,溅起的水花打在脖颈的破皮处,辣得人生疼。
“这是哪?”她开口询问,竟发不出声。
自然也无人答她,周边再无人说话,只有水声与来回的脚步声,以及多名女子替她擦洗身子时,肌肤相碰的柔软触感。
她是被人服侍惯的, 不觉尴尬,但这回显然是祭祀前的焚香沐浴。
说难听点,更像是牲畜要拔毛前烫个热水澡。
很快她就被人从水中拉上岸,冰凉的真丝、罗纱一件件覆上身,穿戴整齐,她们将她摁到椅上,有人给她梳发,有人给她喂蜜水,井然有序。
从始至终她都是被人架着的,像是任人摆布的木偶。
白榆昏昏沉沉,坐下椅子忽而凌空而起,是她们抬起了椅子,不知要将她带去何处。
等椅子停下摇晃,重新落地,耳际传来一苍老的声音,“小郡主,又见面了。”
这声音很耳熟,似乎在哪听过,白榆张了张口,无声吐露,“你是谁?”
她知道他瞧得见她的口型。
“他们都喊我鼎先生。”
白榆微微颔首。
鼎先生自顾说起来,“等吉时一到,你便要以魂祭剑,不怕吗?”
怕?她摇摇头。
“老夫其实还挺欣赏你这女郎的,有勇有谋,临危不乱,赵峥这回倒是挑了个好人选。”
许是见她不言不语,他笑道:“你那情郎疯了似的在寻你,和他兄弟一起快将黑白两道荡平了,也算是为大宋百姓谋福了。”
白榆动了动身,无声张口:“别动他,我甘心祭剑。”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不过那后生儿女情长不堪大用,知道你死了怕是自己就要落个肝肠寸断,这份情意倒让我有些不忍心了。”
头顶传来摩挲感,鼎先生在抚摸她的头,像是在给小宠顺毛。
“但剑是一定要祭的,祈平、祈平,祈愿长平……好名字,还指望你圆老夫心愿,且看你自个的造化吧。”
“什么意思?”白榆问道。
难道不是单纯的帮太子祭剑吗?
还有他自己的目的?
不知是鼎先生未看见她的唇语还是不想作答,他停下抚头动作,说道:“这个还你。”
白榆的怀里砸来一样金属物件,落在她腿上。
“好了,在此处好好等着,老夫要去开鼎了。”
脚步声渐远……周围再次陷入死一般寂静。
不知过去多久,有股热气从头顶的百会穴一点点蔓延至全身,冲开了她被封住的穴道,力气恢复了些,手也不再打颤。
白榆摸了摸罩在脸上的东西,是个金属制的头套,只露出嘴的部分,靠近下颌处的地方收紧上了锁,所以仍旧摘不下,也看不见。
又摸怀里的东西,凉凉的,刀刃似的榴花鞭身是合上的,她一手握上鞭柄,一手撑着扶手,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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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清与李玄度赶至龙王庙时,姜、祝二人已将整个龙王庙都翻遍了。
那孤坟是在龙王庙后山,不远处就是潺潺温泉。
徐家的享莺斋和张太尉的私园都在这附近,不过几条街的距离。
坟前确实挂着白幡,在风中张牙舞爪地摇曳。
拨开坟前薄土,掀开石板,里头一口棺,棺里空空。
姜晚义也不等人找机关,简单粗暴地劈碎了棺材,底下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道。
四人依次跳进洞,苍清燃着掌心火打头,李玄度殿后。
冗道低矮,需歪腰而行,又前后都黑,只有掌心火一处光亮,密闭的空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行了数百步,冗道才渐宽,可容二人同时直立行路。
这冗道像是没有尽头,四人越走越深,真叫人怀疑要穿进地心去,祝宸宁上前与苍清并行,轻声说:“这里的温度似乎比外头高。”
苍清回他:“不是说这里有温泉?应该是这个缘故,总不能是地下火吧。”
他们六人之前约了上巳节来龙王庙附近踏青、泡温泉的,后因小队解散,她与李玄度对立而站,此事作罢。
如今想来还有些可惜。
“若有地下火,我们都得死在这,倒是干净。”姜晚义心不在焉,随口提了一句。
李玄度安慰他,“哪有那么巧,别想太多。”
祝宸宁说道:“地下火?那岂不是又应了明夷卦?”
众人未回,皆各自思量。
那鼎卦又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