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义支着腿同他坐在一处, “陆师姐那个药,我想起来人都打战,又苦又恶心。”
二人想起在江县发烧的那回,以及其他无数回,默契地同时皱起了眉。
白榆坐在桌前喝养身羹汤,也想起了那一碗碗保胎药, 加入了他们的皱眉行列。
祝宸宁坐在白榆旁边, 反驳道:“师妹别听他们胡说,我觉得一点都不难喝。”
他从不说谎, 他没说谎。
“没味觉的人, 没资格评价。”苍清和李玄度异口同声。
姜晚义和白榆同时点头表示赞同。
陆宸安恼道:“一个个的,有本事以后别求我头上,姜师弟,注意你的言辞。”
姜晚义点头的动作猝然停下,换上谄媚的笑,“我胡说的,师姐,良药苦口的道理他们不懂, 我懂。”
李玄度被逗笑了,在旁幸灾乐祸,“我就不受威胁,用不着说昧良心的话。”
姜晚义拿起身后软枕砸向他,“小童子,好好反思反思吧你,三娘都不要你了,还有脸乐。”
“你这是和兄长说话的态度吗?!”被戳中痛处的李玄度坐起身一下将人摁倒,用手臂锁住他的喉,“你再喊声试试?”
“小童子!放开爷!”不怕挨揍的还在犟嘴。
“没大没小,哥哥教你做人。”气急败坏的在弹人脑门。
“幼稚。”白榆翻了个白眼,低头喝羹汤。
苍清将最后一勺药送进陆宸安嘴里,起身走到桌前,将碗搁在桌上,往外走去,“大师姐也好的差不多了,就此告辞,各位保重,有缘江湖见。”
屋中人全数停下动作。
原本还在打闹的李玄度,蹭地从榻上起身,几步冲到她身边,惶恐地扯住她的袖子,“别走。”
陆宸安边咳边道:“小师妹,木有枝已经死了,鼎先生也已经落网,没有人会再害我们。”
六人从甬道出来后,李玄度亲自带着开封府事何有为,将张太尉的那处私宅围了,张太尉承认了鼎先生的身份。
又从暗道以及他家中搜出贪污账册与许多骨灯和皮画,享莺斋那些勾当也公之于众,包括且不限拐子、鬼媒、百乐园伶人,带出权贵无数,引起朝野轰动,人心惶惶。
官家大怒,张太尉自然交予刑部按法处理,徐家皆数下狱,张皇后作为太尉侄女,与太子亦受到波及。
荣昌公主也被以家风不正,未约束好驸马都尉为由褫夺了荣昌的封号,让她在公主府禁足思过,但没几日就传来公主薨逝的消息,是一根白绫自我了断的,官家哀恸。
讣闻,上深哀悼,辍视朝一日,复其号,遣官致祭,命有司营葬。
而困扰太子多年的病奇迹般的好了。
只是关系网太深太复杂,不知官家会不会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
“你们真觉得张太尉就是鼎先生?张太尉在狱中不过两日就暴毙而亡,太可疑了。”苍清拂开李玄度扯着袖子的手,后者坚持不懈继续拉住。
姜晚义也走到桌前坐下,“所以更需三娘你来统筹全局,破解谜题。”
白榆跟着道:“清清我们六人是一起的,你不在我们一样危机重重,并非你引起的。”
众人纷纷出言挽留,言下之意皆是她不必再舍身保全他们。
苍清笑:“我去杀人,你们去吗?”
姜晚义头个说:“杀谁?我替你去,小爷行事最稳妥,前几日刚去过公主府。”
陆宸安:“我可以给你配毒。”
祝宸宁摇头,“这个我真干不了。”想了想又道:“但我可以给你把风。”
这已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愿意与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李玄度拉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眸色深深,“我们六人天生就该一队,缺了谁都是寸步难行。”
苍清叹气,“我与你们人妖殊途。”
“你在我们心中与我们是一样的!”众人纷纷表示:“之前是我们错了。”
“可我还是不想原谅你们。”苍清指着李玄度和祝宸宁,龇了龇牙,“特别是你们两个。”
姜晚义忙道:“你不用原谅他们两个,我们还可以孤立他俩。”
苍清:“你们还会职场欺凌?”
“我们可以学!”
李、祝二人相视一眼,“可以学!”
苍清想了想,“你们当真要继续跟着我?”
“嗯!”
“如果我骗了你们呢?比如……我真的是玉京之王。”
“玉京之王才配做我姜晚义的老大。”
众人点头附和:“你是什么都行。”
苍清:“那以后都得听我的,对我的指令不可有任何反驳。”
“没问题!你是领队!”
“好。”苍清朝李玄度伸手,“红锦盒拿来。”
李玄度乖乖从乾坤袋中取出来递给她。
月魄剑出鞘,瞬间割开了锦盒外头缚着的鲛人血绡。
织出血绡才能产生的红珠,既是破开血绡的利器,而月魄剑与观澜剑都有一颗。
锦盒打开,里头是一张绘制在人皮上的地图,上头还绘有一轮红月。
苍清收剑回鞘,取出地图,抖开给众人看,“这是玉京地图,但只有一半。”
“还真有这么一个藏着玉京所在地的锦盒啊。”白榆起身凑到她身边看图,又说:“一半?我看着挺全的呀。”
苍清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拿着地图的手轻轻一扬,一道火焰至掌心而出,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地图被火焰吞噬,落在地上烧作灰烬。
她问:“你们……没意见吧?”
这绝对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众人齐齐摇头,“没意见!!”
门外拱进来一个毛茸茸的狐狸脑袋,口发人言:“阿姊,今夜还去索命吗?”
苍清还未作答,云寰已经挤进屋一个跃起就往她身上跳,她出手拎住小狐的后脖子,“你去哪里了?搞得这一身脏?”
云寰不满地扭着身子,“去宫里找毛小黑打了一架。”
“你找他打架干嘛?”苍清拍着她的背替她掸灰。
“之前他和福晖一道躺尸在琞王府七日,我小小捉弄了一下他……”
云寰的声音越说越轻,“就是用他那支毛笔在他脸上画王八,谁知极难洗掉……结果他醒后抓着我强行将我染成了青色!!”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小报上说白无常身后常跟着一只小青狐。
这次的小报真实度很高啊,又暗自思量,那为何还说白无常是夜盲?
说起来,九尾猫妖方元会舍了七条尾巴换福晖公主的寿元,自己元气大伤只剩一条尾巴,又要重头修炼。
但二人的情谊倒是愈发好,小黑猫如今只住在宫中福晖的寝殿中,成了公主的御猫。
“遇见福晖了吗?”白榆问道。
云寰答:“没有,小黑猫现在无法长时间稳住人形,那小娘子没心没肺的,早溜出去另寻美郎君了,若是寻不到更俊的郎君,不出两日定重新找上邢妖司。”
姜晚义:“……”
大师姐安慰他,“先前小师妹送了我一条九尾狐的尾巴,过几日我将它炼成丹助方郎君化形,也省的小公主来缠你。”
姜晚义感激涕零,“安师姐,你以后就是我亲阿姊。”
他拿手鼓捣身侧人,“九哥,师姐喜欢剑术,替弟弟表示表示,你以后每日陪师姐对练三次怎么样?”
李玄度微挑起一边眉,三次?怕不是一次,他就把大师姐打残了。
他没理他,转而看向云寰,“我怎么不知道你成了青色?”
云寰没好气道:“你当时只顾抱着阿姊的尸身哭,能注意到谁?”
李玄度不大好意思,低下头无奈轻笑,连耳尖都红了。
“所以……阿清,你到底是如何金蝉脱壳的?”
他这一问众人皆用好奇且期待地目光看着苍清。
“想知道?”苍清故意卖关子。
“嗯嗯嗯!”众人点头。
苍清说:“天气越来越热了。”
“我给你打扇。”姜晚义不知从何处变出的扇子。
苍清又说:“腿酸。”
白榆立刻拉她坐下,“来坐,我给你捶捶。”
苍清还说:“渴了。”
祝宸宁抢在李玄度前头,倒了茶双手奉上,“小师妹,喝茶。”
李玄度无语,不等她再发话,朝屋外喊道:“金宝,将本王给夫人备下的点心果子取来。”
金宝领命而来,将点心一一在桌前摆开,退下时嘀咕道:“咦,殿下的芍药玉簪上那只玉蝶怎么又不见了?难道是我做梦?”
算了,夫人都能死而复生,一支小小的玉钗就是成精,化作蝴蝶飞走了又如何?
他只想了一会就不再执着,殿下不发疯比什么都好,安然退下。
等人一走,苍清净了手,喝着茶,翘着腿,悠哉地开始解释。
“我确实死了,不过死的只是我的其中一魄和我的肉身,点珍宴那日我将其余的三魂六魄化作金蝶飞在你身边,后来又化成玉蝶藏在你的芍药玉簪上。”
李玄度低喃:“原来你日日都伴着我……”
“是啊。”苍清拿起一块澄沙团子咬了一口,“哦也不是,有几日我出去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