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丝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这是我的……灵性直觉。”

　　要对外人解释清楚「维克托」的存在原理实在太麻烦了，更何况连安妮丝自己也没搞明白这外挂一般的「文明奠基者系统V2.0」到底是怎么出现的，更没办法解释她为什么会对森林深处人迹罕至又危险异常的区域这么关注。

　　想了想，她还是把难以解释的行为都归结给自己的「灵性直觉」。

　　这个世界的人们似乎对高阶魔法师的「灵性直觉」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同样的小技巧安妮丝自幼就用得很熟练，稳重靠谱如奥莉薇娅，也会将她的灵性直觉视作重要的考量。

　　阿雅果然接受了这个理由，她看向了主座上的诺安领主。

　　“这样的话，殿下不如直接到终暮法师塔里来看看吧。”

　　“虽然没能留下法师塔的记录，但塔内有许多现代理论难以解释的魔法符文结构，我认为那也是出自遗迹之中的失落技术。”

　　……

　　阿雅一行在晚间来访城堡，等到与领主的会谈结束之时，已经很晚了。

　　安妮丝将前往法师塔的行程安排在了两日之后，奥莉薇娅本想与她同行，却被王女殿下拒绝了。

　　领地中的事务越来越多，奥莉薇娅的工作内容也逐渐由领主城堡的大管家，向着诺安领的政务官发展。

　　她的时间与精力同样宝贵，应该用在真正需要的地方，更何况安妮丝也早已过了需要她贴身照顾的年龄了。

　　王女殿下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六岁娇弱少女，她是天才的高阶魔法师，当然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放眼整个临水镇，恐怕只有骑士长山娜能在战斗力上真正压制她。

　　不过既然是离开城堡的外出行动，王女殿下依旧需要合适的随行护卫，她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安妮丝看向了奥莉薇娅身边空无一人的地方，呼唤道：“雪獠。”

　　地毯上的阴影轻轻波动了一下，漆黑的影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原地，哪怕是距离最近的奥莉薇娅也完全没有发现对方，被突然出现的雪獠吓了一跳。

　　雪獠黑色的狼尾巴在身后来回晃动，金色的竖瞳有些无辜地看了看王女殿下，这次自己是按照要求，提前跟安妮丝报备过进入城堡的。

　　不过安妮丝是怎么知道自己就在奥莉薇娅身边的？

　　这位深不可测的王女殿下……果然有什么特殊的感应方法吧？

　　奥莉薇娅平复了一下心情，此前安妮丝跟她提过雪獠的事，她认为王女殿下的处理较为妥当，在无法阻止雪獠的前提下，与其严厉制止导致彻底对方的行踪彻底失控，倒不如换个方式有效管理，让雪獠在进入城堡之时提前报备。

　　只是没想到雪獠的能力远超她的预计，安妮丝殿下在抵达临水镇后的这一个多月里，已经把领主城堡里里外外都加筑了复合型的防御魔法阵，规模甚至比得上一些小型的法师塔，然而雪獠却能视若无物地自由穿梭。

　　如果这只影狼的正面战斗力再强一些，倒是成为王女殿下贴身侍卫的不二之选。

　　奥莉薇娅对安妮丝躬身行礼，目送王女殿下前往临水镇边郊的法师塔。

　　……

　　从领主城堡到法师塔的距离并不算远，但临水镇内都是未经修缮的土路，居民们的卫生习惯也相当堪忧，到处都充斥着难以描述的气味与污渍。

　　安妮丝有意选择了直接经过街道的路线，顺道做个镇内实地考察。

　　看来房屋改造与道路建设的计划也得尽快提上议程了，在此之前还需要找到合适的建筑用材料，不知道能不能通过「维克托」计算出魔法世界版本的水泥配方……

　　一边想着，安妮丝已经隐约能看到前方法师塔的轮廓。

　　终暮法师塔的外形就像一座看不出年代的破旧钟楼，外墙上不少地方都开始斑驳脱落了，露出内里色泽晶润的石材。

　　法师塔的旁边还分布着一些普通民居，更远处是比领主城堡更为宽广的放牧场，里面堆积着不少干燥的草料，却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一只养殖的家畜。

　　从这里能看到塔内偶尔进出采买的学徒，跟附近的居民们关系很好，每次碰面都会互相笑着打招呼。

　　跟那些隐藏在深山之中的世外高人大法师，又或者王都内神秘而恢宏的魔法巨构相比，临水镇的「法师塔」显得过于接地气了一点。

　　安妮丝倒是挺喜欢这样的氛围，在她看来，保持遗世独立的神秘感，对魔法师本人并没有任何益处，知识与技术都需要充分交流碰撞，才能产生新的火花，把自己关在法师塔里画一辈子魔法阵，是纯纯固步自封的行为。

　　魔法师们这种将知识视为私有财物，吝啬于分享给任何人的态度，也间接造成了技术上的停滞，以人类所在的洛恩王国为例，建国至今已经七百余年，生产力与社会形态却丝毫没有发生变化。

　　无数新技术的萌芽，都随着魔法师本人的死亡一并被埋藏在了法师塔里，就像安妮丝所擅长的数理运算，千百年间未必没有其他魔法师做出类似的尝试，最后都没能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世界明明拥有魔力这种便捷的能源，还有大量能施展奇迹的超凡者，却都成为了供上层贵族们消遣享受的事物，几乎从未有人认真思考过，将超凡力量用在平民的身上。

　　这也让终暮法师塔的现状显得愈加难能可贵。

　　安妮丝在空旷的牧场中看到了莉莉娅的身影，见王女殿下到来，小姑娘忙不迭上前行礼，将她引入法师塔的内部。

　　安妮丝看了牧场的方向一眼，好奇问道：“莉莉娅，临水镇内为什么没有养殖畜牧的动物？”

　　早前听奥莉薇娅跟雷诺汇报的时候，安妮丝就有些奇怪，临水镇分明是有种植产业的，配套的养殖业却完全为零，这对于拥有专攻兽语魔法研究的城镇而言，非常不可思议。

　　“普通的家畜无法适应这里的魔力环境，殿下。”莉莉娅回答道。

　　“我们曾经引入过几乎所有的热门养殖品种，却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雀斑少女偷偷观察了一下王女殿下的脸色，小声道：“事实上您的养殖场也一样，即使没有遭受影狼的袭击，那些动物也会在一个月左右陆续死亡。”

　　“我有对您的大管家，还有圣廷的主教大人汇报过情况，不过他们似乎也没什么解决办法……”

　　家畜都已经千里迢迢从王都带过来了，即使适应不了这里的魔力环境，也没办法送回去，只能暂且让莉莉娅帮忙养着。

　　至于已经走人的葛恩主教……恐怕就是在听闻莉莉娅的汇报后，才想出了用家畜死亡配合农田枯萎的异象，逼迫安妮丝放弃领地，接受圣廷净化的阴谋。

　　安妮丝心下了然，她继续问道：“那为什么会在法师塔附近建立牧场？”

　　“牧场是为往来行商的驮兽马匹准备的，不好好照顾它们的话，就没人愿意再到临水镇来进行贸易了。”莉莉娅说道。

　　“在魔力潮汐到来的非常时期，那里也用来看押冒险者们捕获的魔物。”

　　“森林中孕育出的魔物在每一轮魔力潮汐之中都不相同，想要快速获得魔物的关键情报，即使深入一线战场的效率也很低，毕竟那时候只能看到魔物处在战斗应激时的状态。”

　　莉莉娅回忆道，“阿雅老师认为在平和状态下的观测更容易获得它们的弱点，老师甚至在考虑寻找能够代替家畜进行「养殖」的魔物……可惜目前还没有找到突破口。”

　　安妮丝挑了挑眉，能够稳定养殖的魔物……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想法。

　　两人交谈之间，已经进入了终暮法师塔的内部，莉莉娅将王女殿下带到了老师所在的房间，躬身行礼后离去。

　　安妮丝并不是第一次进入某位魔法师的法师塔，终暮法师塔的内部魔力循环与她此前的经历大差不差，使用了非常经典的高阶五环域复合型防御法阵。

　　看得出阿雅·卓茵的魔法理论基础非常扎实，即使本人受限于「兽语魔女」的天赋而难以使用「黄金之环」外的环域魔法，在不需要瞬时施法，而将重心放在法师塔上持续型工程魔法的编撰上，完成得堪称一丝不苟。

　　安妮丝对这类法阵非常熟悉，甚至能随着塔内魔力的流向，精准计算出防御法阵的魔力核心位置。

　　塔内所有的魔力流向都很规整，充斥着令人舒适的规律性，只有一个不太和谐的音符隐约飘浮在上方。

　　安妮丝似有所感地看向了那个位置，不出意外看到了阿雅·卓茵的身影。

　　银发的魔女向她躬身行礼，随后抬头说道：“这里就是我希望您亲自过来看看的原因，安妮丝殿下。”

　　在阿雅的身后，是与法师塔内部魔力循环格格不入的房间，像是悬挂在现实世界边缘的异空间。

　　安妮丝走向前去，还未进入房间之时，突然听到了意识中来自系统「维克托」的电子提示音。

　　【检测到备用观测能量塔核心γ-e0021】

　　【权限认证通过，设备激活许可通过。】

　　【是否接入能量核心？】

　　【是/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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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失落的古文明 “这是由凡人亲手创造出……

　　脑海中响起的电子提示音让安妮丝楞在了原地。

　　除了刚刚觉醒星外记忆时激活系统的那一刻，「维克托」从未主动响应过外部指令，安妮丝一直当这个辅助系统是随着她的灵魂记忆一道“穿越”而来的外挂，大约只是为了方便她的理解，才会呈现出过往熟悉的AI辅助系统界面的模样。

　　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会出现能与「维克托」出现连接的设施，毕竟这里看上去是个科技相当落后，社会发展结构与生产力效率尚在古老中世纪的魔法文明。

　　然而这座位于洛恩王国荒野小镇的法师塔，却被「维克托」判定为可以进行某种连接的能量塔核心。

　　一瞬间，安妮丝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种猜测的可能性。

　　说到底，她所绑定的辅助系统到底是什么？

　　以联邦荒星开拓小队队长安妮丝·灰十六的经验来看，「维克托」是最信任最可靠的开拓同伴，AI强大的算力可以应对几乎所有的陌生环境，是开拓小队在异星中安全生存的保证。

　　假如「维克托」真的是她出事前驾驶的机甲所搭载的辅助AI，那么在意外被虫洞风暴卷入陌生时空的世界，并确认驾驶员的安全后，「维克托」应该开启的是荒星探索模式才对。

　　在此模式中，「维克托」会优先确认星球所在星域的坐标，包括重力在内的多项参数，地表大气层成分含量，可能存在的生命形式与可供资源等基础生存相关的数据。

　　但安妮丝率先激活绑定的，却是「文明奠基者系统V2.0」。

　　这个模式大多出现在开拓后期，在基本探明荒星本土文明的发展阶段，并达到二类友好接触判定以上的情况。

　　这个「V2.0」的后缀也让她有点在意，这是否表明前面还有一个不存在的「V1.0」版本？

　　虽然她的「诺安」是独立的全新建档模型，但系统内出现的灰色未激活区域，以及这座可供连接的能量塔核心，都指向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可能性。

　　——在「诺安」建档之前，系统内部很可能还有另一份已经消失的文明演算模型数据。

　　那会与被隐藏在森林深处的古老遗迹，与那座「终暮之城」有关吗？

　　脑中快速思考的同时，安妮丝在系统界面弹出的选项框中选择了【是】。

　　有了疑问就应当全力去探明真相，她当然不会因为一些未知的风险而在这时候退缩。

　　伴随着系统的连接，终暮法师塔内部泛起了一层浅浅的魔力，涟漪般在塔内所有连通的符文路径中回荡过一遍。

　　安妮丝看到系统界面中代表「诺安」建立的位置处，亮起了一星浅淡的光芒，与四周了无生机的灰色区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脑海里「维克托」不断响起的电子提示音。

　　【魔力通路连接中……连接成功。】

　　【观测装置运转情况检测中……状况良好。】

　　【环境魔素浓度45.5%，适宜度：良。】

　　【魔力潮汐周期循环第七刻度，推测将于46天后抵达涨潮临界点。】

　　【……】

　　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在系统界面上铺展开来，安妮丝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快要内存过载，加载了好半天才勉强恢复了理智。

　　系统界面上「诺安」所在的位置已经彻底点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高塔图标，上面标注出了「兽语魔女」阿雅·卓茵的信息，将她视为开拓小队系统中的一员。

　　身为法师塔的主人，阿雅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这里发生的惊人变化。

　　从一百二十年前接过权限的那一日起，阿雅就知道终暮法师塔并非是人类世界的魔法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