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少女走上前来，仔细确认过磐的情况，最后点了点头。

　　“果然回到了之前跟我差不多的情况了啊，即使剥离了「枯萎之源」的影响，你也没办法用这具化身在树庭之外自由行动吧，老磐？”

　　森精灵被这过于人类化的称呼给噎了一下，摇摇头还是随她去了。

　　他闭上眼睛感受了一番自然之心的联系，而后微微蹙起眉：“……的确如此，世界树的状态依然受到了某种来自主世界的制约。”

　　“看来你们此前的推论是正确的，安妮丝。”白龙少女看向了身边的人类领主，继续说道，“「深渊」的入侵程度已经开始波及到主世界的法则了，在「虚空之环」中那个可能降临的时空里，在「终暮文明」描绘的未来之中，没有「创生六柱神」的存在。”

　　白龙与黑龙是第一批被波及影响的守护神龙，而火龙伊格尼图斯·终焰，与大地巨龙泰拉贡·磐骨身上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时空悖论。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一旦「深渊」的入侵完成，真正取代了主世界的一切，所有的守护神龙都将不复存在了。

　　在两头巨龙交流的同时，一直保持沉默，以魔力聚光镜追踪溯源「灾厄之花」的精灵学者睿突然睁开了眼睛。

　　随着大地巨龙的苏醒，棘与花花的共生状态彻底稳固锚定，主世界中再不存在「枯萎之源」，落在「虚空之环」中的映射也变得更加清晰。

　　这是集合众人之力创造出的唯一窥见「深渊」的机会，睿的意识犹如闪电，迅速随着映射中的落点前行，找到所有的对照参数，完成脑海中计划已久的落点计算。

　　见她终于睁开了眼，「栖树之间」所有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理论上棘的状态与精灵一族脱离血脉诅咒的仪式，都只是这场宏伟实验中顺带的过程，能否完成最终的落点计算，才是决定实验成败的根本。

　　睿没有多说什么，一挥手便激活了「栖树之间」内部的魔力投影，木制的长台上泛起浓烈的魔力流光，很快便在众人眼前显现出此前展示过的主世界模型。

　　代表「七环魔法」的元素界色彩画片依次叠加，而象征「深渊」的未知画片改变了包裹主世界模型的角度，所有的色彩都收缩到了某一处落点之上。

　　安妮丝缓缓睁大了眼睛，作为诺安的领主，人类所在的洛恩王国第三王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那是什么位置。

　　众人花费了小半年才得出的计算结果，「终暮文明」的核心以「深渊」为轴，「虚空之环」中可能存在的镜像对应落于主世界的位置，就在洛恩王国的北境。

　　——圣城「卢敏亚斯」。

　　在安妮丝的脑海中，落点的计算结果像是一瞬间连通了所有的关键线索，让她将此前发现的种种疑惑都联系起来，逐渐拼接出了事情的全貌。

　　「终暮文明」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祭坛上被所有人崇敬的唯一神，圣堂骑士团被王国传颂对抗魔力潮汐的伟迹，上一轮魔力潮汐中从深渊黑潮中长出圣堂骑士形状的污染人形，这一轮魔力潮汐时莱伊公爵的离奇举动……

　　再往前追溯，甚至是针对白龙与黑龙发动的肃清之战真相，还有直接导致了薇儿王后与弗德里克王悲剧的「圣主的地上神国」计划到底意味着什么……

　　精灵学者睿看向了神色大变的安妮丝，推了推单片魔力镜，说道：“看来对于这个落点的位置，你已经知晓不少情报了啊，安妮丝。”

　　其他来自诺安的研究者们也都反应过来，各自脸上都出现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众人多多少少都听闻过「永曜圣廷」关于「圣主的地上神国」计划，白龙苏洛与黑龙赫卡特尔还为此在肃清之战后留下了一道「龙语禁制」。

　　此前大多是些捉风捕影的猜测，然而在坐实「终暮文明」的核心与圣城「卢敏亚斯」以「深渊」为轴镜像对应而存在后，每个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同样的想法。

　　「圣主的地上神国」难道是说「永曜圣廷」打算让「虚空之环」里的终暮之城，最终降临于主世界，取代自己的圣城吗……？

　　不过如此一来，圣廷此前一些显得意味不明的举动，以及与深渊黑潮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倒是都有了解释。

　　作为在洛恩王都运作多年，在场与圣廷打交道最久的人，赛莱斯汀向树庭的精灵们简单说明了洛恩王国对于「光曜之主」的信仰，与「永曜圣廷」的详细情况。

　　听完「星象魔女」的解释，睿微微皱了皱眉，迅速在魔力投影中增加了新的变量条件。

　　不得不说安妮丝的确是个天赋异禀的人类，在合作研究期间她提出了许多先进的数理概念，让精灵学者无数次产生了茅塞顿开的感悟，并迅速学会了如何将之运用到魔法的研究中来。

第176章 洛恩王都 黑龙的封印之地。

　　精灵学者睿看向了在计算中不断闪烁的魔力光辉, 流露出了豁然明朗的神情。

　　“如果「终暮文明」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是已经出现在主世界之中的宗教信仰，倒是能解释清楚很多情况……”

　　「永曜圣廷」的教义坚信世间唯一全知全能的创世神只有「光曜之主」，聆听圣主福音之人能获得抵抗深渊污染的加护, 敌视与排斥一切拥有非人血脉的种族。

　　无论怎么看这都很符合「终暮文明」所描绘的未来场景。

　　一个魔法科技高度发达, 没有创生六柱神与其他智慧种族存在, 没有灾难与危机, 每一个「人类」都能过上富足幸福生活的世界, 某种程度上的确能称之为「圣主的地上神国」。

　　现在回想推敲一番, 「永曜圣廷」的建立或许才是「深渊」伸向主世界的第一条触手, 某一颗已经顺利发芽, 长成参天大树的「深渊之种」。

　　不过睿认为其与「深渊」的关联，应该只涉及对精神域的影响，因而绝大部分信徒依然只是主世界的普通人，否则主世界的法则早已经激发排异机制, 清除这一段不该出现的历史了。

　　“现在的问题, 在于「永曜圣廷」想要如何实现让「终暮文明」重现的计划？”

　　睿一边低声自语，一边快速修正自己的计算，单片魔力聚光镜上闪烁着无数排列的魔法符文。

　　“这些普通人的信仰再虔诚, 也难以积累起引发物质界变动的魔力能量, 难道要将「终暮文明」时期之人的意识一并投影到这些信徒身上吗？”

　　“只是精神域或者灵魂的改变，而无法重现当时的魔法科技政治文化制度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等等, 我明白了……或许是想利用魔力潮汐带来的巨大魔力能量, 但这还差一些决定性的……”

　　睿感觉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站在她身边的安妮丝却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安妮丝需要考虑的因素就更多了，无数庞杂的思绪与线索都浮上了脑海，在「维克托」的梳理下依次排列出来。

　　她在穿越「深海」空间, 窥见「虚空之环」的那一瞬，确定了「终暮文明」就是系统中已经消失的存档记录「文明奠基者系统V1.0」。

　　现在的实验结果却直接将「终暮文明」的核心与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指向了「永曜圣廷」，实在让安妮丝有些想不明白。

　　排除遭遇虫洞风暴之时，还有另一支荒星探索小队就隐形藏在附近，其中搭载「荒星探索系统」的队长级机甲也恰好在虫洞风暴中掉落到了与安妮丝一致的位置，这种概率小到堪比宇宙大爆炸的可能性。

　　那么这个世界……这颗星球所有元素界位面上出现的相关技术痕迹，应该都来源于安妮丝的存在才对。

　　那么「文明奠基者系统V1.0」到底是怎么出现的？难道真是她曾经抵达了另一个可能存在的时空，又失去了所有记忆回到主世界之中了吗？

　　安妮丝默默摇了摇头，再一次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她很了解自己，无论是作为联邦工程兵少尉，还是人类的魔法师，她的记忆或许有所不同，但灵魂始终如一。

　　如果是由安妮丝主导在这个世界建立起来的文明，那也只可能是第二个诺安，绝对不会出现「终暮文明」或是「永曜圣廷」这类神明信仰占据精神自由，还十分排外的模式。

　　单从这一点来分析，「终暮文明」的情况更像是意外获得了「文明奠基者系统V1.0」给予的知识与技术，人类一方的力量因此实现了魔法科技的跃升，成为横扫大陆的唯一霸主，但他们并不理解技术背后的原理，也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只能将之归为「神迹」。

　　越是从「神迹」之中获得启示与知识，对神明的信仰也会越发虔诚，以至于最后会出现时空闪回中那种看似进入了现代科技的时代，却丝毫感受不到文化娱乐上的活跃，民间最常见的活动是聚众聆听神之福音，在城市里修建起大大小小的祭坛。

　　假如在「终暮文明」中出现的唯一神灵，与「永曜圣廷」所信仰的「光曜之主」系出同源，又都与「文明奠基者系统V1.0」有关联的话，那么想要实现「圣主的地上神国」，除了魔力潮汐时引动的星球级别的魔力能源，圣廷还差最后一点决定性的因素。

　　安妮丝抬起头，接上了精灵学者睿即将说出口的推测：“……圣廷还需要一个契机，一道足以突破「虚空」，让其与主世界产生实质接触的力量。”

　　在星际联邦的技术路线上，这类能量被统称为「界能维波」，是通向陌生星域时必不可少的助力，荒星探索兵团中的队长级机甲都会搭载单位常量的「界能维波」，用以确保探索小队顺利突破星域法则，顺利进入其中。

　　像主世界这样独特的星球结构，来自星外的力量很容易被星球的法则挡在外面，不仅是物理层面上的东西，也涉及到其他无法被容纳接洽的法则，以及星外的生命体。

　　安妮丝当初能在遭遇虫洞风暴后得以来到这个世界，也是因为机甲上搭载的「界能维波」在进入星球时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而这正是圣廷目前缺乏的决定性因素，无论前期铺垫了多少条件，「深渊之种」是否已经顺利发芽成型，只要圣廷的最终目标是将「虚空之环」里的「终暮文明」重现在主世界，那就少不了「界能维波」的力量。

　　对于一些特殊的法则而言，「界能维波」就像是必要的催化剂，数量的大小不成问题，但必须具有这道成分，才能完成整个连锁反应。

　　不过按照此前的猜测来推断，如果「终暮文明」是因为接触到「文明奠基者系统V1.0」才诞生的，那圣廷之中理应拥有机甲里搭载的「界能维波」才是。

　　但从圣廷现在的反应来看，其可能知晓这类能量的存在，却始终没能找到获取的方式，否则也不会以「深渊」的形式横于主世界这么漫长的时间。

　　听完她的话，睿微微怔了怔，随即点头道：“突破「虚空」的力量，你的描述更加准确，安妮丝。”

　　这位人类的领主像是一早就知晓相似概念的存在，睿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场有人能不加解释就理解她的理论，在研究中只会事半功倍，没有比安妮丝更称职的合作者了。

　　精灵学者伸手扶了扶单片魔光镜，木制长台上的魔力投影再度变幻，在主世界模型上显示出了加入新变量后计算出来的结果。

　　“那么为大家带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永曜圣廷」或许已经获得能突破「虚空」的力量了。”

　　这一次在主世界模型上闪烁的落点坐标更加细小，安妮丝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这是哪里，在「维克托」的辅助分析下才发现，这是整个洛恩王国地脉汇流之地，洛恩王都的所在。

　　“在追踪「终暮文明」投射于「深渊」中坐标位置的过程中，我解算出了一道其落于主世界内既并非是镜像投影，但始终如影随行的微小坐标落点。”

　　睿继续说道：“推断出的结构非常奇怪，像是落在圣城「卢敏亚斯」的坐标想要真正存在于主世界内，就必须带上这一道更加微小坐标落点一样。”

　　闻言安妮丝微微蹙眉，在「维克托」的辅助下迅速对睿的推测完成了一遍验算，得出了完全一致的成果。

　　洛恩王都的落点坐标与圣城「卢敏亚斯」如影随形，这或许就是圣廷获得突破「虚空」之力的关键。

　　两人说到这里，在场众人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源于精神域的强大威压，仿佛目睹了一头巨大的白龙张开了双翼，掀起了席卷「栖树之间」的风潮。

　　只见白龙苏洛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蓦地站起身来。

　　“洛恩王都……对了，就是那里，真正封印阿夜……是黑龙赫卡特尔在肃清之战后与我失去联系的地方。”

　　苏洛语速极快的说道，主世界模型上这道微小的坐标像是开启了她尘封已久的部分记忆。

　　“突破「虚空」的力量！这才是圣廷发起肃清之战的缘由，什么历史的发展思想的解放，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白龙少女看向了安妮丝，说道：“如果圣廷缺少的只是这道突破「虚空」的力量，那我的龙魂，还有黑龙赫卡特尔的去向，就都能找到答案了。”

　　“此前我说过，对于穿梭世界次元时空境界我的经验很丰富，并不是单纯的说笑，事实上白龙与黑龙就是穿过「虚空之环」降临这个世界的存在，我们身上的龙魂……就是突破「虚空」之力最好的来源。”

　　她微微垂下了头，目光之中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现在看来，阿夜或许并不是单纯的被封印，而是在想办法拖延圣廷获得完整龙魂的时间，还有那道「龙语禁制」也是……”

　　“黑龙的封印之地……”安妮丝思索道，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难怪在诺安宣告西境战争的胜利，将正式取代「坎拉维纳」接管王国西境的时候，北境方面毫无反应，只是火速调集兵力，让海登王子占据了洛恩王都，并就此封锁城市，直到现在也没有可靠的情报来源传回来。

　　圣廷不在意西境的局势，而选择牢牢掌握洛恩王都，或许就是为了保住黑龙的封印之地，这才是实现「圣主的地上神国」计划的根源。

第177章 回归 我可不能给人类这边丢份了啊。……

　　安妮丝将此前关于洛恩王都的局势变动, 以及目前圣廷的动向告诉了「栖树之间」里的众人。

　　精灵学者睿看向了魔力投影中呈现出来的主世界模型，这样看来现在时机还不算太晚，她们还有能阻止一切发生的机会。

　　无论「永曜圣廷」是否已经成功从封印的黑龙赫卡特尔身上获取龙魂，想要实现「圣主的地上神国」, 突破「虚空」的契机是必须项, 此外更是需要能撼动主世界法则的强大魔力能量。

　　换言之, 即使所有条件都已经准备万全, 「永曜圣廷」也必须要等到下一轮魔力潮汐到来之时, 才有机会实现「圣主的地上神国」。

　　只要在此之前, 能想办法拿下洛恩王都, 解开黑龙赫卡特尔的封印, 让「永曜圣廷」失去获取龙魂，得到突破「虚空」之力的机会，就能阻止来自「虚空之环」的降临。

　　安妮丝闭上眼睛，在纷杂的思绪中轻轻吐了口气。

　　必须要赶在新一轮魔力潮汐到来之前, 占领洛恩王都, 破解「永曜圣廷」的计划，这或许是挽救主世界不被「深渊」入侵的唯一机会。

　　想要在眼下的局势中获得占领洛恩王都的主动权，诺安只剩下一个选择。

　　一场针对洛恩王都所在的全面战争。

　　洛恩王都是黑龙的封印之地, 也是「圣主的地上神国」所必不可少的条件, 一旦这里受到威胁，「永曜圣廷」必然会倾尽全力保护王都的安危, 甚至会放弃与东境白龙骑士团的对峙。

　　诺安守护军会直接对上圣堂骑士团的全部主力, 放在一年前都是难以想象的巨大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