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人员的推测是那道爆发的魔力波动影响了整个区域内地脉的流向，因此暂时无法通过「魔能塔」的共鸣进行符文信息的传输。

　　山娜没有犹豫，当即派出了「暗影之牙」的成员，驾驶越野摩托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带回临水城。

　　……

　　在诺安守护军攻破王宫的魔法护盾，破除圣廷的防护机制之时，那道骤然爆开的魔力波动同样影响到了临水城。

　　安妮丝当时正在战略指挥室中等待前线战报，那一瞬间仿佛坠入了魔力的深海，某种熟悉的被淹没般的窒息感席卷而上，又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徒劳示警的灵性直觉依旧在灵魂中震颤。

　　她难以置信地站起身，刚才那一瞬的感受可不是错觉，安妮丝已经经历过了数次同样的情况。

　　那是魔力潮汐降临的瞬间。

　　可是距离上一轮魔力潮汐过去还不到两年，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来一次？

　　更重要的是，终暮法师塔的观测记录直到今天早上还没有任何异常，临水城周边魔力环境一如往常的稳定，更别说出现魔力潮汐的倒计时了。

　　安妮丝只觉得心脏一阵狂跳，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回忆起刚才那一瞬的感受，就像是魔力潮汐降临的瞬间，却又跟前两次的体验不太一样。

　　拥有魔力天赋的人都能感知到，落于现世的「深渊」是具有一个切实存在的位置的，就在终暮大森林的最深处，只是「深渊」的所在更多存在于魔力感知的反馈上，现实之中从来没有人真正找到过。

　　因而当魔力潮汐降临之际，在魔力感知的反馈中，看到的也是魔力的巨浪从终暮大森林的深处汹涌而来，淹没所有外面的世界。

　　现实之中的地理环境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越是靠近「深渊」的所在越会受到巨大的影响，终暮大森林内部的魔物会出现其他地区从未有过的系统性变异，而越是靠近终暮大森林的地界，在魔力潮汐期间也越容易遭受深渊的污染。

　　然而刚才的那一瞬，魔力的浪潮似乎不是从深渊……或者说，不是从众人习以为常那个方位的「深渊」蔓延过来的。

　　安妮丝越是回想越是皱眉，她确信自己敏锐的魔力感知不会出现什么错觉的乌龙，那一刻「深渊」带来的魔力巨浪的确来自别的方向。

　　她侧头看向了会议桌上的「通讯指令」，从疑似魔力潮汐的现象突然降临，直到现在桌前也完全没有动静，按照常理来说此时各方的联络应该早已经把通向诺安领主的热线挤爆了才对。

　　战略指挥室的窗户突然传来了轻响，安妮丝抬起头，看到一只巡夜鸮正在规律地啄击窗户，她认出了这是阿雅女士的契约魔物。

　　自从「通讯指令」在诺安境内普及开来后，阿雅女士已经很久没有麻烦自家的巡夜鸮来送信了，想不到在魔力的信息传输出现问题的时候，反倒是最古老的手段更有效用。

　　安妮丝看了看系在巡夜鸮爪上的简讯，对军事基地驻留的指挥官下达了命令，而后快速向着终暮法师塔走去。

　　刚刚离开军事基地，她便看到了同样感知到魔力潮汐降临而担忧的棘，两人结伴同行。

　　终暮法师塔里留下的记录，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安妮丝的猜想。

　　这一次的突发现象说是魔力潮汐的降临，更像是主世界出现了与魔力潮汐同等规模的能量震荡，因此终暮法师塔针对魔力潮汐的观测系统并没有提前发现任何端倪。

　　但经过一轮魔力的爆发后，终暮法师塔的观测装置也捕捉到了大量魔力环境变动的数据。

　　安妮丝陷入了沉思，随后看向了阿雅女士：“能够追溯到魔力潮汐发生时的源头吗？”

　　阿雅女士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正是我想要向您汇报的关键发现，观测记录中发生异动的源头并非终暮大森林的深处，而偏向大陆的东北方向。”

　　这与安妮丝的魔力感知结果一致，意味着魔力潮汐到来的源头并非是惯常意义上的「深渊」，而是一处全新的地点。

　　两人的目光在沉默之中交汇，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地方。

　　王国北境的圣城「卢敏亚斯」。

　　那里可以说是整片大陆上与「深渊」联系最深的地方，又偏偏是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在诺安守护军即将攻破王都，发掘出关于圣廷真相的时候发生了异动。

　　假设这一轮世界级的魔力能量波动，就是圣廷为实现「圣主的地上神国」而积攒的底牌，那么诺安守护军在洛恩王都的行动到底算不算成功了？不知道此时此刻王都内部又是怎样一番情况。

　　可惜这个规模的魔力能量波动已经影响到了地脉的运转，魔力的传输也因此出现故障，无法及时知晓前线的战况。

　　安妮丝迅速理清了现状，现在首要的目标是想办法恢复「通讯指令」。

　　以诺安目前的力量，即使魔力潮汐真正在短期之内再度降临，领地内也能平安有序的度过，确保所有人的安全。

　　关键是王都那边的局势，她必须尽快知道作战计划是否成功，「永曜圣廷」是否获得了能够取代「界能维波」，用于突破「虚空」的力量。

　　还有圣城「卢敏亚斯」的情况……

　　安妮丝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自从圣廷封锁了王都之后，所有关于北境与东境的消息更是一点风也透不出来。

　　不过在这里瞎猜也不是办法，等到王都的情况稳定下来，诺安守护军正好以此为据点，进一步打探北面的情况。

　　……

　　两天之后，在从王都出发的影狼即将抵达临水城，而临水城的巡夜鸮也抵达兰蒂河湾的魔能塔营地之时，被那场突然爆发的魔力震荡搅乱的地脉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法师塔的技术人员们努力抢修，终于恢复了魔能塔阵之间的共鸣，让「通讯指令」再度发挥效用。

　　安妮丝终于知晓了王都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那里的现状让她吃惊不已。

　　城内消失的近十万住民竟然都在圣廷钟楼下方的巨大祭坛空间里，并陷入了圣廷制造的幻梦之中，守护军在祭坛的中央找到了被封印的黑龙赫卡特尔，诺安的另一位守护巨龙变成了只有巴掌大小的幼体。

　　沉睡的民众们在魔力震荡发生的那一刻，随着黑龙的苏醒而恢复了神智，目前看来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大碍，基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进行休养。

　　两天的时间里，诺安守护军可谓是手忙脚乱，全靠赛莱斯汀释放的高阶「黄金之环」魔法，才稳住了这十万王都住民们的情绪，没让城内陷入更大的混乱。

　　这对诺安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在最坏的预想里，所有的王都民众都有被圣廷献祭的风险，如今能保住大部分人的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了解过王都的情况后，安妮丝略做思索，派出了更多的军队，以及来自市政厅的政务人员，前往王都帮助稳定那里的局势。

　　另外，让白龙苏洛带着被顺利救回，但情况有些特殊的黑龙赫卡特尔，回到临水城之后再做打算。

第184章 永夜至主 那并非是圣廷缺少之物。……

　　两天以后, 安妮丝在终暮法师塔里见到了从王都回归的白龙苏洛。

　　赛莱斯汀与雪獠也一并随同返回了临水城，山娜与雷诺则继续驻守前线营地，协助市政厅官员稳定王都的情况，等待诺安领主决定后续的作战计划。

　　白龙少女的脸上还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不过精神却很饱满, 抵达临水城的当天就直接来到了终暮法师塔。

　　参与作战会议的人员都已经到齐, 众人看到了此次王都之战最大的目标, 洛恩大地的守护巨龙之一, 「永夜之幕」黑龙赫卡特尔。

　　此时这位守护神龙, 正团着翅膀在白龙苏洛手中呼呼大睡, 全然没有感觉到众多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永夜至主啊……”赛莱斯汀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在加入「永夜结社」并一路晋升为社长那十几年的过程里, 她不止一次幻想过见到「永夜之幕」时的情景，甚至做好了不惜一切代价破除圣廷封印的准备，却没想到会见到这个形态的黑龙。

　　黑夜、魔法与神秘的象征，居然会是这么……可爱的形态。

　　“他变回幼年的模样了吗, 阿洛？”安妮丝观察了一会儿后询问道。

　　苏洛摇了摇头, 说道：“我与阿夜是穿过「虚空之环」来到这个世界的外来种，在进入这个世界的瞬间就已经是完全的形态，理论上来说我们并不存在「幼年期」。”

　　“就算以时空的魔法进行回溯, 我们也只会呈现出一贯的成年形态, 他现在这个样子，更像是消耗了超越承受阈值的能量, 被迫形成耗能较小的体态来维持自身的存在了。”

　　苏洛看了看手心里用翅膀把自己团成一团的小黑龙, 继续说道：“就算破除了封印, 阿夜现在也很虚弱，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补充体力，不过在回程的途中, 我从他那里了解到一些关于圣廷的情报。”

　　安妮丝抬头看向了白龙少女，这也是诺安目前最需要确定的问题。

　　针对洛恩王都的战争，是为了解救黑龙赫卡特尔，并以此破坏「永曜圣廷」的暗中谋划，阻止圣廷得到能替代「界能维波」突破「虚空」的媒介，进而失去在主世界实现「圣主的地上神国」的可能性。

　　通过在树庭时期的研究，可以确定的是「永曜圣廷」与「终暮文明」的密切关系，「圣主的地上神国」很有可能就是通过魔力潮汐带来的巨大能量，让徘徊在「虚空之环」里的终暮文明成为主世界切实发生过的历史。

　　具体要如何实现尚且不得而知，但其中最为关键的因素，一项是魔力潮汐带来的星球级能量，而另一项则是被封印的黑龙赫卡特尔，以及双生守护巨龙能够突破「虚空」的龙魂。

　　眼下黑龙是成功救出来了，却变成了异常虚弱的模样，还同时发生了魔力潮汐的异常降临，安妮丝也有些拿不准目前的情况。

　　苏洛说道：“阿夜告诉我，「圣主的地上神国」原本是打算将整个洛恩王国作为「科瑞安」的地基，用于承接来自「虚空之环」的镜像映射，其核心就在圣城「卢敏亚斯」。”

　　“科瑞安……”安妮丝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不符合大陆通用语发音的特殊名词，“难道就是我们发现「终暮文明」吗？”

　　苏洛点了点头：“圣廷的大教宗是这样称呼她所谓的「故乡」，圣城「卢敏亚斯」也与我们在树庭得到的解算坐标完全一致，这个计划会复苏「科瑞安」文明最繁荣昌盛的时期，包括所有消失的科瑞安人。”

　　安妮丝听得微微蹙眉，她莫名回想起了被集中到地下祭坛里的王都住民们。

　　“人类的「地基」同样是人类，王都之中那超过十万人的祭坛，原本也是为了这场复苏而准备的材料。”

　　听到这里，雪獠提到了攻破王宫之时的情况，第二王子海登·谢洛斯在她眼前化作了污染魔物，其灵魂在暗影界中的倒影多维持了一段时间，却也很快融化消失了。

　　如果说祭坛之上那诡异微笑着沉睡的十万普通人，原本也会像海登一样变成污染魔物的话……

　　在场众人都有些不寒而栗，但也很难理解圣廷的做法，将这些普通人也变成污染魔物，就能让所谓的「科瑞安人」回到主世界吗？

　　“我们在王都对苏醒的民众进行了抽样调查，其中少部分具有魔力天赋的人对梦境抱有一些记忆，他们无一例外都提到了自己在一座完全未知的城市里生活，经历了许多匪夷所思的日常。”

　　雪獠向安妮丝汇报道：“我们对比了王都民众提到的梦境日常，与「终暮之城」遗迹中出现的时空闪回现象，基本可以确定，那十万人在祭坛之上经历的梦境，就是「终暮文明」……或者说「科瑞安」时代的城市生活。”

　　安妮丝陷入了沉思，随后看向了白龙少女手中的小黑龙：“……是你的力量救下了王都的民众吧，赫卡特尔阁下。”

　　小黑龙微微抖了抖翅膀，随即慢慢坐起身来，困倦地用细细的小爪子揉了揉眼睛。

　　众人看到了一双色泽浅淡的冰蓝色龙瞳，带着与那稚幼的外表全然不同的深邃与沉静。

　　苏洛露出了惊喜的眼神：“阿夜，你醒过来啦？”

　　小黑龙用尾巴卷住了苏洛的手腕，在她手上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坐着，而后抬头看向了安妮丝。

　　“嗷哇。”那是我的庇护没错。

　　“嗷哇哇。”不过也并不需要对我产生任何感谢的情愫，因为察觉到了阿洛的到来，我才会选择这么做。

　　小黑龙轻轻叹了口气。

　　时隔百年的重逢，如果伴随我苏醒的是十万被深渊污染的人类，要在她眼前化为黑潮的话……这只白毛会哭的。

　　所以黑龙赫卡特尔以自身的龙魂代替王都承受那一瞬间爆发的魔力潮汐，只不过他的估算出现了一点点误差，最后变成了这副连说话都很困难的狼狈模样。

　　好在「永夜之幕」的权能并没有受到影响，拥有灵魂与智慧的生命应该也能听得懂他发出的“嗷哇”。

　　在场众人的确都听懂了，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神情。

　　如果王都被污染的黑潮彻底淹没，无论是先一步进入其中的守护军，还是对整个诺安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危机与噩耗。

　　唯有安妮丝的神情更加凝重，她对小黑龙抚胸行礼，说道：“无论出发点是什么，你保护了王都的民众，避免周边地区陷入深渊污染的影响都是事实，请接受我们对您的谢意，赫卡特尔阁下。”

　　参与终暮法师塔会议的所有人同样对洛恩的守护神致以谢礼。

　　安妮丝继续说道：“关于这场突然降临的魔力潮汐，我想知道……这就是「圣主的地上神国」的启动仪式，对吗？圣廷原本还在顾忌着两位至主留下的那道「龙语禁制」，却突然改变了策略，阁下知晓其中的缘由吗？”

　　小黑龙冰蓝色的竖瞳看向了安妮丝，认真点了点头。

　　“嗷哇哇。”我认为有很大概率是启动仪式，阿洛告诉了我你们在树庭的发现，与我推算的一致，圣廷应该早已在一轮又一轮的魔力潮汐中积攒起了足够的能量。

　　“嗷哇。”之所以一直没有启动仪式，是因为圣廷缺少一道关键的催化剂。

　　“嗷哇。”我们留下的那道「龙语禁制」，本身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不是万能的保险，事实上通过海登·谢洛斯的身份，原本的禁制已经接近失效，即使加上了后来的条约，对王国北境与东境的约束也十分有限。

　　“嗷哇哇。”因而圣廷缺少的条件并非是解除「龙语禁制」，我原本的猜想与你们的演算结论一致，认为圣廷一定能突破「虚空」限制，让深渊彼岸的镜像世界得以落于主世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