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助于隶州时是六月底吧?”赵福生问。
伍次平应道:
“是。”
“那么隶州至武清郡的时间虽快,假设过去是一日行程,那么办案的时间我预估在十日左右。”赵福生摊开手指数:
“重金寻人,确认事发地、厉鬼生平。”
马车上的都是驭鬼者,大家对鬼案也有经验,闻言便都点头:
“差不多。”
赵福生就道:
“这样一折腾,应该也在七月了吧?”
她话中有话,余灵珠听出来了。
接着赵福生话锋一转,转头看向余灵珠:
“常老太几时死的?”
“七、七月初八。”余灵珠本能的回道:
“七月初八咽气的,消息传入帝京时,我赶回武清郡,约是在七月十五。”
她说完,随即一惊:
“你觉得长焦县的案子,跟老太太的死期有关?”
“有没有关系现在不好说。”
赵福生摇头:
“但时间线是相重合的。”她提出疑点:
“一,两者时间相近。二,长焦县的鬼祸源头与董富贵有关,董富贵是常老太女婿,她曾经帮董大擦屁股。三,常二姐在老娘去世后,找了个风水先生,风水先生提议阴宅建在阳宅底下,并说阴宅内以一具某物镇底。”
赵福生说到此处,余灵珠急急道:
“兴许是我记错了。”
赵福生摇头:
“未必记错。能以‘一具’形容,极有可能是尸首。”
余灵珠浑身一颤:
“尸体之下再埋尸体吗?”她不敢细想,只本能发问: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赵福生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
“你好好用脑子想一想。”
“我想不出来。”余灵珠这会儿心乱如麻。
赵福生叹了口气:
“寻常尸体埋在尸体下能起什么作用?常家如今这气候,定是鬼祸,那么我猜这埋在常老太尸体底下的,恐怕非一般的尸首。”
“非一般尸首?”刘义真闻言心中一动:“福生,莫非你觉得常老太太棺材底下,埋的是鬼?”
“鬼躯?”所有人倏然一惊。
赵福生却点了点头:
“很有可能,以鬼镇鬼——”
她说到这里,又皱起了眉头:
“可是这事儿还有些邪门儿呢。”
“大人觉得,这件事情跟纸人张有关?”孟婆问道。
赵福生说:
“不仅如此,向来只有以鬼镇鬼的道理,怎么会逆反天罡,以鬼镇人?常老太太又刚死,非厉鬼复苏,没道理以鬼镇她。”
这也是一个疑处。
众人也觉得怪异,可惜此时线索不足,一切只能凭空猜测。
“算了,现下能知道这些讯息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我们到了武清郡后,可以去长焦县走一走。”
赵福生倒也洒脱,想不通的事情暂时便不想了,反正去了武清郡,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众人说完了话,提起了这桩几十年的旧案,心情都很沉重。
余灵珠怔怔出神,她心乱如麻,一会儿想到已经去世几十年的常老太太,一会儿想到常家众人,又想起长焦县董大、武清郡,心急如焚,恨不得马车再行快一些。
说话的这一阵功夫,天色早已亮了,马车经过一上午的跋涉,终于走上了让余灵珠熟悉的官道。
她与伍次平同时开口:
“武清郡快到了。”
二人说这话时,表情各异。
余灵珠是内心复杂,既有激动又有一种被常家背叛后的愤怒,还夹杂着一种想要探寻真相的急迫;
而伍次平也不遑多让。
他这一趟是违规归来,既惶恐于未来前程未卜,又有一种矛盾至极的心态在影响着他:他既觉得自己这一趟回来死期将至,却又隐隐觉得破局的关键到来,希望隐藏在赵福生一行人之中。
伍次平心情忐忑,既想起身,但刚一起身,又不由自主的坐回原处。
如此反复了两三回后,他见众人忍不住要出声提醒他了,自己则主动开口:
“赵大人,如果这一趟武清郡一行,我要是不幸死在这里,我走不出去了,你替我将那三坛黄金抱走。”
“好。”
赵福生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想要我将黄金替你送给谁?”
她这一答应,反倒将伍次平吓住:
“你就这么直接,半点儿不肯安慰我?”
赵福生看了他一眼:
“鬼祸之中,生死谁又能说得准呢?我安慰你没有用,不如早些想好结果,最终不留遗憾便罢了。”
“……”伍次平嘴角抽搐,半晌后他叹了口气:
“你这话说得也没错。”
他这才皱眉沉思:
“我没有亲人了,这些黄金拿出去也不知道送谁——”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惆怅:
“算了,爱送谁送谁吧,反正不能留在此处,到时不知便宜哪个短命鬼了。”
话音一落,他看看周围的景物,又开始紧张:
“要进城了。”
“大约多久?”赵福生平静的问了一声。
伍次平愣了一下,接着道:
“绕过前头的那亭子,便是一条直通城门的大道,最多百来丈的距离。”
“那是快到了。”赵福生听到这里,转头看向许驭:
“既是要进武清郡,那我们也来讨个彩头,阿驭,你将乾坤笔取出来,卜个吉凶。”
赵福生的话出乎了众人意料。
王之仪扭头看向余灵珠,沉溺于沮丧情绪中的余灵珠也怔住。
早前众人数次提议请许驭占卜,可赵福生都拒绝了。
偏偏此时要进武清郡了,她又提议让许驭占卜。
“这个时候再卜吉凶,是不是来不及了?”王之仪茫然问道。
她想要吐槽:
“早不忙、夜慌张,半夜起来补裤裆?”
丁大同被她逗得想笑,可不知是不是早前百里祠祭祀给他的阴影,他靠近武清郡,便因紧张而想呕吐,这会儿压根儿笑不出。
刘义真等人跟随赵福生的时间最长,此时隐约明白她的心意。
赵福生身体的阴影下,有浓烟钻出,阴影里,许婆婆探露出脑袋:
“赵大人是想借乾坤鬼笔的力量压制武清郡鬼祸吧?”
“对了!”刘义真点头。
王之仪还没反应过来,许驭已经取出了乾坤笔:
“福生,你想问什么?”
同样似懂非懂的丁大同不由道:
“大人是问武清郡之行吉凶吗?”
刘义真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老丁果然还是不懂,都临门一脚了,再问祸福吉凶于事无补。”
“不错。”
赵福生笑道:
“乾坤笔最喜欢诅咒,我想借这诅咒的力量一用。”
她说完,示意许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