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任命了十三个地头神去普罗州，为首的就是柳步飞。

　　柳步飞回来复命了。

　　在鹊羽寒看来，他擅自回到朝歌属于违抗军令。

　　在乔毅看来，违抗军令不是重点。

　　重点是，按照乔毅的推断，柳步飞已经被何家庆给杀了。

　　难道是推断有误么?

　　乔毅问道:“柳将军，你回朝歌，却有何事?”

　　柳步飞神情茫然，不住摇头:“乔大人，卑职不记得谁是柳将军，卑职的确有事情禀报，可卑职把事情给忘了。”

　　他说他不记得谁是柳将军。

　　把事情忘了已然说不过去，他难道还能忘了自己姓什么?

　　鹊羽寒皱眉道:“柳将军，军务岂容儿戏，有些话你想好再说。“

　　柳步飞依旧茫然。

　　乔毅问道:“先说你从哪里来?”

　　柳步飞想了半天，回答道:“我从大熔炉来。”

　　鹊羽寒大惊:“你说熔炉却为何故?将军，若有要务，且到兵部细说，切不可在此胡言乱语。”

　　柳步飞摇头道:“我没胡说，我刚从熔炉里出来，我在熔炉里待了很久......”

　　乔毅用了窥探者的技法，他发现柳步飞没有撒谎，他的推断也没错。

　　眼前的柳步飞不是活人，是个亡魂，因为在大熔炉里锤炼过，比寻常亡魂看着要真切一些。

　　鹊羽寒骇然道:“奋武将军，你是说，你遇害了?”

　　柳步飞一脸茫然看着鹊羽寒:“没人害过卑职，卑职只记得有事要禀告，于是就回了朝歌，可等到了朝歌，又不知该禀报什么事情，在街上逗留片刻，就进了熔炉......

　　他记忆所剩无多，临死之前明显被人重伤了魂魄，像他这种不完整的亡魂，如果多在大熔炉里锤炼些时日，估计所有意识都会丧失殆尽。

　　鹊羽寒看向乔毅，乔毅神色凝重。

　　沉思片刻，他对鹊羽寒下了命令:“增援鼎野城之事，交由兵部尚书处置，你立刻召集人马，随我去九重城。”

　　九重城，大熔炉旁边，何家庆小心翼翼攥着熔炉上的一片莲叶。

　　在何家庆的控制之下，这片莲叶不能正常闭合，不少亡魂趁机逃出了熔炉。

　　大熔炉上有机关无数，想在熔炉上动手脚，老火车、脸不大、何家庆，三个人都没这个能力。

　　即便三个人通力配合，真碰到莲叶的时候，也面临重重凶险。

　　何家庆选的叶子没问题，这片叶子不大，但位置最好，有下手的空间。

　　老火车的工法没问题，无论锯子还是刀子，都下在最精准的位置上，力道和速度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遇到实在躲不开的机关，脸不大往上洒油，帮着两个人滑过去。

　　可叶子已经切下来了，就剩这最后一步，何家庆的手却不敢动，他感知到有股无形的力量还在控制着这片叶子。

　　老火车也在提醒何家庆:“千万小心，一旦动错了，咱们三个都得进莲心。”

　　“得等合适的时机，才能把叶子抽出来。”何家庆汗水直流，他能摸索出些许规律，但合适的时机具体什么时候能来，他没有把握。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莲心的风向就快转到他们面前了。

　　老火车感知到了凶险，凶险不光来自莲心，估计有人已经察觉了大熔炉的异常，那人若是率军前来可不好抵挡，朝歌的一等兵刃不计其数。

　　何家庆知道不能再等，他看向老火车和脸不大:“两位前辈，我动手了。”

　　脸不大问道:“有几成把握?”

　　“三成。”何家庆如实作答。

　　“不行!”脸不大有点慌乱，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棵苦菜，塞在何家庆嘴里，让他嚼着吃了。

　　这菜太苦，何家庆腮帮子都打哆嗦。

　　"这是苦婆婆的菜?"

　　脸不大点点头。

　　老火车笑道:“你们两口子不是不来往了么?”

　　脸不大叹道:“这不做大事么，要棵菜，她还是给的。”

　　这棵苦菜原本脸不大想留到撤退的时候再用，可眼下情况危急，只能提早拿出来。

　　苦菜庄里，苦婆婆正在做饭，心头忽然有所感应。

　　她放下手里的锅子，精心挑选了一棵青绿的苦菜，摩挲了片刻。

　　菜叶泛黄，这棵苦菜很快枯萎了。

　　何家庆眉头舒展，突然笑了:“两位前辈，时机正好，现在有八成把握。”

　　他把莲叶抽了出来，没有触动任何机关，脸不大和老火车一起松了口气。

　　失去了一片叶子，大熔炉闭合不严，气息喷吐之间，更多的亡魂从莲心逃了出来。

　　老火车把莲叶拿在了手里:“这是事先说好的规矩，这片叶子得交给货郎。”

　　何家庆没有异议，这趟生意已经得手，老火车和脸不大正要撤退，却见何家庆把手伸向了另一片叶子。

　　脸不大瞪起了小眼睛:“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火车也挺吃惊:“你还想再拿一片?”

　　何家庆道:“两位前辈，第一片叶子得手了，咱们这活儿也做的顺手了，再拿一片应该不会太难。”

　　脸不大怒道:"你疯了怎地?"

　　老火车也急了:“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何家庆已经攥住了叶子:“两位前辈，我不想空着手回去，这片叶子要是能摘下来，咱们三个分了!”

　　眼看莲心就要转向，脸不大汗水直流:“我说，刚才是靠着我那老婆子的运气才得手的，现在可不一定有这运气了!”

　　何家庆很有把握:“我觉得那棵苦菜还没过劲儿，我嘴里还苦着呢，运气还在咱们这边!"

　　老火车冷汗不断:“何家庆，你特么是真贪!"

　　洪莹拎着阿依和九儿，一路狂奔冲出了营盘。

　　身后有一群军士骑着铁马紧追不舍，军士后边还跟着一排战车。

　　阿依伤的不轻，九儿奄奄一息，洪莹身上血污一片，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

　　敌人的速度不慢，可终究没跑过洪莹，阿雨冲着钩子狂喊:“入口位置有变化，你们往南跑。”

　　洪莹急忙转向，在阿雨指点下，终于带着两人返回了入口。

　　进了入口，看着两个女儿，阿雨心里疼的厉害。

　　九儿笑道:“娘，不妨事，就是个傀儡身子。”

　　阿依赶紧关上了入口，启动了机器，她还赶着去救李七。

　　“娘，这回小玉立大功了，她找到破解千夫戮力阵的办法了。

　　阿雨帮小玉擦洗上药:“千夫戮力阵真能破解么?”

　　小玉点点头:“能，用愚修法阵，能打乱敌军站位，只要位置乱了，就能破解他们阵法，当年爹肯定就是这么干的。”

　　阿雨冷哼一声:“你爹那个废物不是死在荡寇军手上了么?他还有破阵的手段?”

　　阿依道:“咱爹能跟荡寇军厮杀那么长时间，肯定还是有点办法的。”

　　“什么咱爹，那是你爹!”阿雨怒道，“别跟我提起那鸟人，想起他，我就有气。

　　“不气，娘，”九儿艰难喘息道，“我们打死了四万多人，也算给爹报仇了。

　　“四万多?”这个数字让阿雨有些惊讶。

　　洪莹道:“我没细数，应该是有四万，可大多都是雏儿，只要阵法稍微有点散乱，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打仗了，还剩下两千多个老兵，这些人太难打，刚才还追着我们跑，阵法只要不大乱，他们自己能找补回来，而且还能和一等兵刃配合，这才像真正的荡寇军。"

　　阿雨给九儿上药，没有多说。

　　九儿道:“娘，这座营盘有五万人，老七那座营盘只有两万人，为什么差了这么多?”

　　洪莹也很担心:“七郎遇到的是什么样的兵?”

　　“他遇到的应该是精锐，你们虽说出于无奈，但可能是把李七给害了。”阿雨没说太多，赵骁婉那里没回消息，有些事她也不好猜测。

　　阿依把阀门拧到了最大:“咱们已经暴露了，也不用那么小心了，赶紧想办法把老七接回来!”

　　出口全速前进，不到二十分钟，阿依找回了此前的位置。

　　站在山坡上，阿雨向营盘里瞭望，能看到火光，能闻到硝烟味儿，可听不到太多喊杀声。

　　阿雨集中目力，双眼不断充血，过了片刻，她看到大批军士，列着整齐的军阵在营地里待命。

　　营房摧毁了很多，但敌军死伤的人数不算太多。

　　他们在营盘里四下搜寻，明显是在找李七等人的踪迹。

　　"娘，老七怎么样了?"

　　九儿问阿雨，阿雨通过钩子问赵骁婉，赵骁婉不作回应。

　　洪莹猜到了几分，想都没想，直接冲下了山坡。

　　阿依叫来了阿芸，指了指操作盘。

　　阿芸会意，朝着阿依点点头。

　　阿依跟着洪莹，也冲向了营盘。

　　阿雨惊呼一声:“阿依，你干什么去?

　　回来!”

　　阿依不肯回来，她答应过李七，要和他一起打荡寇营。

　　阿雨再次看向荡寇营，隐约看到了李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