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看向头顶书卷法宝‘千秋册’,嘴角微微勾起,宣纸铺开,落笔写下正气歌。
皓腕悬停,毫尖蘸浓,一笔落下,堂堂正正的墨色凝成一座巍峨书山虚影,直把吴睿噎得脸色够呛。
这首正气歌,分明是在嘲笑他身为宗师却以大欺小,即便赢了此局,也失了正气。
吴睿沉吟片刻,袖袍一振,周身凌厉气势如潮水般退去,落笔回以正气歌,欲以书法百年功力战而胜之。
笔走龙蛇间,墨色苍劲如松,书山虚影清正磅礴,以正对正,难分胜负。
姜盈君才几岁,给吴睿当孙女都嫌小,两人看似不分胜负,明眼人都知道,吴睿浸淫书法之道百年,足有四个姜盈君那么大,这局应是败了。
书法之道不讲究年龄,只看纸面,二人所书正气相当,第一局以平局收场。
吴睿神色不虞,片刻后唏嘘立在一旁,黯然伤神,多少有些被打击到了。同时还碎嘴嘀咕,若非信了萧峰的馊主意,见面就以势压人,失了些许正气,被姜盈君顺势反将一军,这一局他肯定稳了。
现在好了,给一个小丫头当了垫脚石,大好名声拿来成全了对方。
“谁让你不肯以大欺小的,边上站着,看我如何大胜!”
萧峰不屑传音,宗师气场如山岳压向姜盈君,桌上摆开黑白对弈的棋盘,也无一个座椅,就这么站着邀请姜盈君入局。
还臭不要脸的执黑子先行,一点前辈高人的风范都没有。
化神期和通幽期完全是两种机制,不是谁都是向远,凭借元神强大,无视机制悬殊,姜盈君移步走向棋盘,只觉渊海当空,每一步都要消耗极大心力。
两件法宝可以护身,但需要她这个持有者驾驭,萧峰以势压人,她不得不投入大量元神心力,以至于刚到棋盘边上,便已脸色苍白,香汗淋漓。
“嘿嘿,到你了,小丫头。”
萧峰捋着不知从哪顺来的长须,完美诠释了什么阴柔风反派,看似人模狗样,出手全是盘外招。
就很欠揍!
一时间,北齐这边人人唾沫,棋盘边上连把椅子都没有,摆明了是想看姜盈君出丑,心力耗尽跌坐在地。
此言差矣!
向远眉头一挑,不是他为萧峰说话,而是扬长避短本就是兵者王道,萧峰看似不要脸,实则也真的不要脸,但人家这局能赢。
入关之后,自有大儒为其辩经,赢才是王道。
向远甚至能想象,若无大儒为萧峰辩经,这货会冒充大儒,自己为自己辩经。
真不要脸!!
向远撇撇嘴,元神感知棋局变化,一看之下,顿时无语。
和他一样,萧峰在棋道方面并无太大建树,只对弈,绝不是姜盈君的对手。臭不要脸的家伙将自身修行感悟之道融入棋局,摧残姜盈君的元神,每一子落下,都使得后者冷汗津津,紧咬牙关见招拆招。
这是准备把人废了呀!
向远直翻白眼,不是,咱神都萧氏孬好也是一方皇族,三分天下的角儿,能不能来点正面人物该有的操作?
萧峰没有正面操作,全是盘外招,一边狞笑落子,一边加大宗师威压,震得两件法宝摇摇欲坠,神光忽明忽暗。
姜盈君单手撑着桌子,只需退一步,便可摆脱渊海在天,但这也代表投子认输,傲气如她,自然不肯放弃。
又坚持了片刻,姜盈君落子速度如龟,面无血色便要倒下。
无形之风缠绕而来,缠绕腰线,将其稳稳定在半空。
“这一局,本座来助你。”
听到向远的声音,姜盈君黛眉轻蹙:“阁下懂棋?”
“略懂,但本座拳头大,他打不过我!”
一缕微风缭绕而来,裹住姜盈君右臂,便如操控提线木偶,使其两指落子‘平位’二六路,自杀一片白子,将本就不多的优势,拱手让给萧峰。
“这步棋不对。”
“是不对,但你之前落子太多,挡我路了,记得别看,小心误伤了你!”
“……”
“哈哈哈———”
萧峰大喜,眉毛都快飞出去了:“阁下这步棋真是臭不可闻,这一局是我赢了。”
姜盈君头顶的两件法宝已经支撑不住,萧峰很清楚,和他对弈的人不再是姜盈君,元神感知散开,未曾找到刘世宗亲,暗道一声阴险。
但大好优势近在眼前,他只需三步便可大胜,没理由这时候拆穿对方偷偷换人。
赢!
这就赢!
人群中,向远眉头一挑,说谁臭不可闻呢,今天赢死你!
三步之后,萧峰脸色古怪,落子如筛糠;
五步之后,萧峰脸色涨红,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十步之后,萧峰面上黑白交替,哇一声连连后退,打落手中棋子,骇然看向北齐众人。
“是谁,谁人使得阴阳,敢问是哪路高人,何不现身一见?”
“……”
无人回答,姜盈君好奇朝棋盘看去,耳边得一声冷哼:“说了别看,你这点修为,看了必然重伤,以后也别想,忘了这盘棋。”
姜盈君微微点头,传音道:“我心力耗尽,无法对弈第三局,先生可有计教我?”
不知不觉间,称呼已经变了。
“无妨,你莫要乱动,接下来交给本座。”
“先生懂画?”姜盈君诧异万分。
棋道方面,向远可说以势压人,拳头大,打得萧峰呕出二两血,当场认输。
画道呢,难不成也要打拳?
“本座对画道略知一二,不是对面糟老头子的对手,但画不够,诗来凑,我若作诗……”
向远轻飘飘道:“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场的各位都是插标卖首之辈!”
姜盈君愕然,听到这无比自信的传音,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姐姐,他好像不是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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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文艺女青年是这样子的
第三局为画,摆擂者少咸陈氏陈素和。
前两局,西楚一平一败。
西楚即便赢了第三局,此次交锋也只能以平局收尾,偷袭+以势压人,结果却是战了个平手,大儒来了也辩不了这经。
但是,西楚平了或输了第三局,按三局两胜的规则……
北齐那边的大儒已经蠢蠢欲动,准备开始辩经了。
压力来到了陈素和这边。
老先生眉目清癯,如霜白发以一根青竹簪松松挽起,几缕散发垂落肩头。一袭素白宽袍,衣摆处沾着经年不洗的墨渍,如写意画中的留白,自有洒脱风骨,更添几分疏狂之气。
这人就长在了画上,一看就是此道高手。
相较之下,姜盈君小脸太嫩,元神困顿乏力,眉梢微蹙,苍白脸色带着几分倦感的病态,娇娇弱弱,给人一种未战先怯的无能为力。
“姜小友擅画何物?”
陈素和抚须而笑,声音温和而有礼,仿佛在询问一位老友。
他目光清明,早已看透这场比试的玄机,和自己比试作画的并非姜盈君。前两局的惨败历历在目,刘氏宗亲拳头太大,以势压人纯属自讨没趣,不如从技法方面着手,以画道真谛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
姜盈君略有迟疑,她画什么都行,可现在作画之人不是她,而是背后操控她的向远。
“先生擅长画何物?”
“随便。”
向远随意说道,单纯比技法,他不可能是陈素和的对手,既然画什么都不行,那就画什么都行。
姜盈君不知向远心中所想,只觉狂气扑面,自信傲然,心中微微一惊,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再一想北齐已经一胜一平,占得先机立于不败之地,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底气,微笑回道:“前辈摆下擂台,前辈说画什么便画什么。”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陈素和被反将一军,摸不准刘氏宗亲是何意,以防阴沟翻船遭了对方算计,挥了挥满是墨点痕迹的衣袖,于半空中铺开一幅画道之卷。
此画卷名为‘万象绘卷’,陈素和性命双修的法宝,丈余长的空白画卷徐徐展开,纸面泛着淡淡青光,内有乾坤,浩如一界。
初成画纸空白,被陈素和一笔一墨点染,囊括天下万物,有山川走兽,有亭台楼阁,大到江河万里,小到一花一叶,甚至还有半条未画完的银河,星光若隐若现。
“天下万物尽在此图之中,未免遭人口舌,老夫不便选题,让题来选你我。”
陈素和眸中绽开白光,万象绘卷落下两道青光,一者笼罩陈素和,映照其身得菊,一者笼罩姜盈君,映照其身得桂。
“妙哉!”
陈素和眸中精光一闪,心中乐呵呵说了些胜之不武,点头道:“花中之王何等傲意,老夫闲云野鹤,平生最不擅长画菊,借今日比试或许能突破桎梏,更上一层楼。”
言罢,身前画纸悬起如壁,研磨起笔,每一笔皆是格韵尤高。
几乎是眨眼,狼毫笔锋便混扎一朵秋菊蕊丝,技法之高,堪称一绝。
陈素和所画并非独菊,而是百菊,色泽分百种,形态有千般。
淡墨勾勒时,似有冷香透纸,浓彩点染处,恍见晨露欲滴,提笔一点,又有一株残菊傲立,花魂朵魄在笔锋下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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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菊图尚未铺开,便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霸道扑面而来,令人自惭形秽,提笔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姜盈君望之惊叹,突然想到,‘万象绘卷’映照她和陈素和,各得一花,看似公平,但比试之人并非她,向远与桂花并不契合,起点便落后,想要追赶,怕是不易。
所以呢,先生准备怎么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