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旁沉默了片刻。
半晌,才闻得曹林一声叹气:“我之前多次都觉得你会直接打马倒戈,对你半点期待都没有,你却一直没动,如今好不容易带了一丝期待,你却反而要打马倒戈了……变化这么快吗?”
秦宝想了一想,看了看旁边的屈突达,摇了摇头:“我在屈突将军麾下时,屈突将军总是说我有志节,将来功名自取,但我却晓得……一直到眼下才晓得……自家其实从来都是懦弱一农家子,但有几亩地守家,什么都能忍,从不敢主动做什么大事,遑论离经叛道。仔细想想,我这些年,便是当日随白常检来东都,这等其实完全合乎家母对我前途期待的事情,也几乎耗尽了我的主动,算是唯一一次不被人推着走。让中丞失望了,对不住。”
“那你知道……无论如何,你当我面说这些,我都可以轻易处置了你吗?”曹林顿了一顿,继续来问。“为什么不虚言应付一场,然后再临阵逃脱呢?”
“那样我老母妻子又如何?”秦宝沮丧以对,却又喟然难耐。“自五年前入台中以来,到眼下为止,若说事事遵行法度那是胡扯,但我自问不曾贪污,不曾苛待下属,凡事尽职尽责……临到此时,却又撞入如此境地,是三辉四御在惩戒我平素没有勇气,不分是非吗?”
“何至于此呢?为何不再尽职尽责,等再打完一次黜龙帮,然后暗中脱离呢?”曹林追问不及。
周围人中,也有不少人诧异抬头,却是意识到,这是素来刚硬的曹林在给这个年轻人一个台阶,好做饶恕。
秦宝当然也听懂了,却再沉默片刻后缓缓摇头:“我也忘了,不知道张三哥未反的时候还是反了以后,曾问我,若是有朝一日,朝廷让我做兵屠杀满城妇孺,我可会反?我也忘了当时自己怎么答的了,但现在若来答,那便是朝廷如此作为,反而算是贼,我自问是个守道之人,也自然要杀贼。今天的事情,大约仿佛,百姓明明今年必有饥荒,我因为只能联结兵部,又被兵部尚书因为出身缘故所针对,根本无法陈情,所以只能多次请李十二郎代请中丞放粮,但中丞始终不为所动,结果却是黜龙帮明知道会招来大宗师报复,依然来攻黎阳仓,来放粮。那么从今往后,攻黜龙帮便是如杀妇孺,替暴魏行事,便是在肆虐良善。”
段威也在一旁,闻言几度吊眉,却明显也被巨力所制,动弹不得,晓得有人不愿意自己说话,便也懒得开口。
“若是这般。”曹林叹道。“咱们便无话可说了,可你既反复到这种程度才下定决心,又撞在我的手上,却不能不处置了。”
说着,这位大宗师便站起身来,手中真气蜿蜒环绕,竟似乎是凭空多出了一只金色实体圆环来,然后就要往对方头上束去。
也就是这时,屈突达忽然直身下跪:“中丞!汲郡士卒能带回来六七千,全是秦二郎的功劳,而且秦二郎在军中素来爱护士卒,赏罚分明,公正无私,这些都是大家认的……今日中丞处置了他简单,但被军中发觉,传扬开来,便是我也不好控制汲郡退回来的这几千兵的,到时候到了阵上,要出大乱子的!”
段威眼睛跳了一下,扭过头去。
曹林闻言迟疑片刻,下一瞬间,还是将手中金环撒开,变成一道金索,往秦宝身上而去。
秦宝原本就动弹不得,此时见金索过来,更是无可奈何,当场便觉得两条琵琶骨下方钻心一般疼痛起来,接着是两条膝盖左近也是一般如此,却只咬牙不动不言,任由豆粒大的汗珠沁出额头。
而很快,随着身体的压制被撤掉,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想动都难了。
因为他刚一尝试运行真气,无论上下,无论奇经还是正脉,八成都被割断,俨然是被这位大宗师轻易动了手脚……倒是丹田那颗丹似乎还在,然后环腰的一条奇经尚能运行,似乎稍可抵抗冲击阻碍。
“屈突将军堂堂一卫将军跪地来求,我不能不应,且留你一条性命……带回去,看押在黑塔下,等回来再做处置。”说着,曹林一挥手,便转过身去。
屈突达晓得利害,立即一叩首,然后亲自拽住对方拖了出去,交与亲信侍卫,让对方带回东都。
而另一边,曹林将秦宝处置完毕,又与其他人稍作言语,便汇集众人往大河河畔而来。
其人立在大堤之上,张口欲言,却又忽然眼皮一跳,莫名按住了胸口位置。
回到一炷香时间之前,黑塔处,伍惊风攥着一个坑坑洼洼的小印,从最高层仓皇飞了出来,面露惊喜,然后便疯狂逃窜,但只是一个旋转,不过片刻,这厮又莫名卷了回来,重新立在了黑塔前的空地上,且表情怪异。
这位积年的反贼看了看夜色中有些陈旧且安静的黑塔,尤其是盯住了其中一个破开的塔角,又看了看西苑方向,然后又感受了一下空中风向,忽然间奋力使出全身修为,将生平可用之真气转成一道带着淡黄色光芒的龙卷,便往前方塔上一送。
然后丝毫不顾后方的动静,头也不回,径直往北面走了。
同一时刻,河堤上,二太保薛亮头皮发麻,小心翼翼来问:“义父难道身体不适?”
曹林摆手不语。
段威终于有机会开口,却不免有些冷笑之态:“三征之外,我还是第一次见大宗师战场威能,且看一看……大半夜的,曹中丞不要让大家等太久。”
曹林长呼了一口气,继续看了看已经起皱的大河冰面,然后回头淡淡吩咐:“找个军中寒冰真气修为最高的人来,不要让段尚书等太久。”
段威立即收敛了表情。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国蹶行(17)
一直到四更天河畔的军营开始埋锅造饭的时候,伴随着头顶的双月,大河畔的南风也依旧不减,连北邙山都遮不住。
南风不减,意味着大河上本不牢固的封冻将会在天亮后继续瓦解,使得河道迅速进入最让人麻爪的凌汛期……实际上,到了这一日,大河下游的部分地区已经开始流冰了。
但就在这时,整个营地的修行者忽然察觉到了北面河上卷起了一股堪称浩荡的真气,普通人也很快有了反应,不过后者是察觉到了一股寒气自河上袭来,接着,所有人都借着月色看到了翻滚上来的白雾。
河堤上,那团白雾飘离之后,段威段尚书早已经目瞪口呆,而前方冰面上十来步的位置上,一名刚刚挥出一剑的寒冰真气凝丹高手也早已经摇摇欲坠……这是身体与心理上双重的摇摇欲坠。
这名冯翊郡的都尉从未想过,自己平生能使出这么一招来,而使出来以后,却又觉得全身都被掏空,以至于身心同时失控。
片刻后,段威收敛心神,拔出佩剑走上冰面,越过那被当做简易阵眼的都尉足足数十步,然后便使出自家的断江真气,狠狠向下方冰面插了下去,只是一剑他就意识到,冰面确实已经被加厚到足以支撑辎重车渡河的地步了。
随即,他又望向了前方,只见大河之上,浅色的冰层之间,一条明显发白的痕迹自脚下往前漫延,宽约十数丈,直达数百步的对岸岸上,依然留下痕迹,飞上河堤,也是不由倒吸了一口真真切切的寒气入腹。
没办法,即便是对大宗师之威早有猜度,晓得对方强横,此时也不禁心生畏怯。
其实道理倒很简单,强胜弱,自然分明,但大家都是刀头舔血,都是敢搏命的,而且总归只是一条命,所以也总以自己本身来计量强者,不免天然限制了想象。
就好像九尺深的河沟里能淹死人,百步宽湖泊江河也能淹死人,而汪洋大海同样也能淹死人,可寻常河沟里跌跌撞撞蹚出来的人,没见到大海前,怎么可能知道大海的壮阔?而真见到大海的时候,又怎么能不为大海的壮阔而惊愕呢?
“其实如今这些年轻人,不分敌我官贼……本事也好,胆略也罢,总归不错,想的做的也都有些说法。”眼看着段威失魂落魄走上河堤来,一片寂静之中,曹林负着手缓缓开口。“但有一件事情,他们绝对弄错了,那就是大宗师之威势,总比他们想的要强一些……段公,你说是也不是?”
段威看了一眼对方,没有直接应声,而拖着剑,一屁股坐到了河堤上,方才望着河北方向来言:“既如此,便渡河吧,让彼辈见识一下大宗师的威能。”
黎明时分,大军放弃了继续东行到洛口,而是直接从北邙山北的野滩开始渡河,陆续北上河内。
大约过去一万人的时候,趁着初升的太阳,曹林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北邙山,在意识到东都被遮蔽了以后,低着头随众北渡。
待到上午时分,全军三万人,十余位凝丹,五位成丹,一位大宗师,代表了东都最后一支能够主动出击的军事力量,已经进入了河北。
而这个时候,窥视了许久的伍惊风方才敢上前来,然后立在河堤上失魂落魄的看着那条在阳光下更加明显的冰线,并顺着冰线一路看向了对岸,而对岸河堤上,尚有些许部队留存在视野内。
且说,伍惊风是天亮前便抵达的,彼时东都兵马已经渡过了一半,然后他立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支军队的规模、总体实力以及运动方向全都超出他的意料,对方很显然就是要以大宗师曹林为主,动员最后的东都主力去河北处置黎阳的张行。
李清臣根本不是在筹备防御力量,而是为了促成战略攻势、
这当然是超出预料的严肃军情。
与此同时,他又产生了一个非常难以解答的疑问,那就是如果曹林这个大宗师之前就在北邙山这边,昨晚上他伍大郎在黑塔里折腾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吸引这位大宗师折回将自己擒拿呢?
伏龙印的事情,可以退许多步说是不在意、忘了、没想到,可是自己进入了塔中,最后还送上一击,曹林却没理由没有感知吧?
是觉得自己这个小老鼠无足轻重,不值得回去看一眼?还是觉得回去了也抓不住,不如放弃?
但一来一回,对于一个大宗师而言,又费什么力气呢?
恍惚与不安中,留在这里收尾的东都留后兵明显察觉到了异样,有人远远喝问,伍惊风一声不吭,只是沉浸在思索与不安中……眼下的局势,委实让他不知所措。
他觉得自己应该仗着脚程去河北告知张行,然后按照原计划将伏龙印交给对方,又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自己是不是可以直接去敖山,告知李枢东都事宜,让他来取确实已经空虚到头的东都?
或者说,先去黎阳告知张行,交出伏龙印,然后折回河南,要李枢出兵?
但这样的话,似乎还有一个问题,白塔里那位宗师算怎么回事?东都真的空虚吗?
伍惊风只觉得自己脑子成了浆糊,他以前非常讨厌行台的参谋文书制,觉得那样过于拖沓,很多计划都是没必要的废案,完全缺乏可行性,而现在却恨不能立即有三十个精干参谋与老练文书替他计算清楚各种可能性与利弊,让他弄清楚眼下到底可能是怎么回事,以及各条选择的可能后果与利弊也都展示清楚,好让自己有个选择。
另一边,眼见着伍惊风立在那里不动,留后打扫的官兵们终于不耐,而且也敏感起来,便在一个伙长的指挥下,汇集了几十人过来,试图拿下对方。
伍惊风眼角瞥到对方只是一些根本没有披甲的善后辅兵,既无钢弩,又无套索,也无锤锏,便是长兵也都不整齐,晓得这群人根本不是自己对手,干脆懒得转身,只是一面看着河对岸渐渐消失的军势,一面等对方逼近后头也不回直接挥出一卷黄风。
黄风卷过,登时安静了下来。
伍大郎继续焦躁着盘算,但他越想越糊涂,委实丧失了判断力……然后,随着一阵南风从身后吹来,这位黄风怪陡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什么会突然安静下来?
自己一击之后,不该是伤亡、哀嚎与逃窜以及营救引发的混乱吗?
按着胸口的那颗小印,带着明显的惶恐不安,这一夜经历了太多的伍惊风战战兢兢的转过头来,在扫过早已经逃远的那些士卒后,其人便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然后陡然一怔,并瞬间醒悟了昨晚的许多事情。
原来,身后河堤外侧下方站着的乃是一位老道士,老道士胖乎乎的,外面套着一件蓝色道士罩袍,背着一几乎包浆的桃木剑,腰中系着几根木棍,正拢着袖子,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
此人赫然是伍惊风已经足足十几年没有见过的恩师冲和道长,当世大宗师之一。
而且,此人也是昨晚白塔中的叹气者,
因为是自己的授业恩师,所以觉得声音熟悉,而十几年没见,对方衰老许多,自己也经历了太多,自然也会在一激灵下又有些模糊,以至于没有反应过来。
“惊风,这些人对你并无什么威胁,你也只是路过,何必一定要取人性命?”冲和道长主动开口。
伍惊风张了张嘴,他当然有理由反驳,分属敌国还不够吗?
但最终伍大郎还是没有反驳,反而是干脆反问了起来:“师父,昨夜在白塔,是你吗?”
“是。”冲和点点头。
“曹林没有走洛口,而是在这里扎营,不止是因为他想更早渡河以防被河北的黜龙帮哨骑探知,更是希望能够在这里探知道城内动静,第一时间折回?”伍惊风继续来问。“他本以为进入黑塔的会是师父你,结果却因为只是我去了,反而觉得师父没来?这才干脆弃了此地去了河北?”
“大约是这个意思。”冲和道长拢着手坦诚言道。“不过,真要说的明白一点,我觉得曹中丞应该是把我当成了张老夫子……因为为师为了避开曹中丞,一开始就躲开潼关,直接从关西入的河东,然后听说他离开潼关东进后,复又从河东过来的……曹中丞应该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大宗师这么强吗?”伍大郎有些难以置信。“修行者一进入特定地域,隔着几个郡都能察觉?”
“没那么夸张。”冲和依旧循循善诱,就好像还是当年的那个慈眉师长一般,有问必耐心做答。“首先要有塔,平世地气有限,往往一地只一塔,塔这个东西,分生根和不生根的,如东夷那位,就是不生根的,好处当然也多,但为何其余几位立塔的都不仿效呢?自然是因为生根的也有生根的好处。其次,还要看立塔周边特定地域之宽广,还有往来之人的修为,或者说是往来之人本身炼化的天地元气多少……譬如曹中丞,他最多是能察觉到大宗师地步的人往来,宗师都难的。最后,基本上只有出入特定地域边缘时才能被较明显察觉,一旦进入或离开,对应地气稳定下来,也就是知道个大概行踪,缩小追踪范围罢了……我真要是在东都一声不吭躺着晒太阳,他就只能一个坊一个坊的找。更不要说,到了大宗师,多少能炼一些小玩意,其中就有暂时遮蔽隔绝地气的。”
伍大郎这才微微释然,按着胸口的手也放了下来:“所以,曹林是决意出兵后发觉有一位大宗师自河东过来,只以为张老夫子,存心试探?”
“对的。”
“那些敕龙碑是师父你擦拭的?”
“是。”
“为什么?”
“本来是想看看大魏的敕封还有几个有用的?也就是说看看大魏此时还有几分天命地气依存?但看了两个,想想这些敕龙碑背后,无一不是真龙,那不管背后的真龙是死是活,便都替人擦了擦……活的当做问候,死的当做祭拜。”冲和依旧有问必答。
伍惊风点点头,这才往河堤下走了几步,靠近了自己师父:“师父,那你此行本身到底是为了什么?”
冲和沉默了一下,继续回复如常:“我接到邀请,要往河北一行,所以才会经行河东,只是途中又看到曹中丞行踪,便来看一看罢了,几十年没下来了,路过东都,自然又对东都那些东西起了好奇心。”
“接到邀请去河北?”原本稍微安稳下来的伍惊风立即重新惶恐起来。“邀请你的……三个大宗师都去河北?为什么?因为张行放粮吗?”
“怎么说呢?”冲和叹了口气,也拢着手往前走了几步。“为师不想跟你说瞎话……事情是这样的,大家伙许久不动,到了眼下大魏将倾,该出来解决恩怨、做个了断了,所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过,也的确是因为黜龙帮跟张行的事情而动身的,不然为什么去河北?但黜龙帮的事情,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放粮,放粮当然是大事,还是了不起的大事,但那张三郎的出身、写的文章,还有黜龙帮的威势,也都是要注意的,最后几件叠加起来,才是我们要去河北的缘故。没错,张夫子应该也去了。”
伍惊风便要继续来问。
不过,冲和似乎是意识到对方要问什么,却是抢先一步来言:“惊风,为师当然晓得你心心念念的是什么,我只能说,咱们师徒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对立,因为且不说之前我就与大魏朝廷隐隐分隔,只说眼下局势,我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助力大魏一方的……反过来说,不管曹林是想做什么,也不管大宗师们是何图谋,只要几位大宗师汇集到河北,都会直接让他所领的东都兵马与攻势受阻于局势。你且放心。”
伍惊风勉力点了下头:“不错!大宗师聚在一起,只要没有立场一致,寻常兵马行动,便会无用。”
“而且,从现在开始,你要紧随为师,寸步不离。”冲和继续来言,却是终于严肃起来。“为师不是在跟你打商量,为师此行,也有自己的机密,并不愿意让人知道我的行程,包括你和三娘所在的黜龙帮……而等此会之后,诸位大宗师和其他所有人分清楚了立场,自然会放你随意的。”
伍惊风心中先一紧,然后莫名释然起来……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反而不用犹疑和惶恐了,因为反正都没得选了,尤其是自家恩师明确了他决不是大魏那边的立场。
“好。”伍惊风点点头,感受了一下胸口的那颗小印,强忍着不去摸它。“我随师父去河北,看看大宗师们如何翻云覆雨。”
冲和点了下头,直接拢着手走上河堤,然后又走了下去,似乎现在就要过去,而一直到现在,伍惊风才看到对方身上居然还背了个小花布包裹。
当然,现在不是计较包裹的时候,伍大郎收回目光,认真提醒:“曹林刚刚走了不过一个时辰,师父现在就过河,不怕被他发觉?”
“不怕。”冲和说着,直接踏上了那条明显的冰带,然后头也不回来言。“我擦拭敕龙碑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河北确实混沌无主,真龙隐身,非要说有人有一二可能得了河北地气,也只能是张行一人,但这厮修为还不到家……”
伍惊风叹了口气,低头小跑追上。而不知道是不是飞习惯了不知道怎么跑,这位黄风怪跑上冰层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跟头,只是踉跄跟上。
就在多位大宗师纷纷扰扰,连带着东都最后一份有主动出击实力的兵马陆续进入河北的时候,张行和河北的黜龙帮上下反而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