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衫则坚定认为只要世间存有一分侠义之气，这口气尚在，哪怕世道再差，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希望，因为还有人在尝试做正确的事。

　　李守承觉得“烽火传薪，薪烬火传”，只要前人不走歪路，做好表率，后来人再怎么混账，也不至于走上大的歧途。

　　而到了赫东煌，更是“我一人登高，万灵众生学我即可”，欲以一己之力拖拽世道人心向上。

　　至于不学？

　　你试试。

　　他们七人，便是七条脉络，再算上其余百脉，就更是纷杂云乱。

　　姬天行不是不清楚“共识”的重要。

　　恰恰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更知晓其中底线在何处，也正是因此，所以他才总是这般“肆无忌惮”。

　　可在他们看来，有些事是没办法衡量的。

　　人心不是水中月，被搅动一团后，只待涟漪波纹散去，便又是水清月明。

　　人心一旦向下跌落，就极难拉起。

　　在木释天，乃至是四位神主的眼中，联邦已经出了一个姬天行，不需要再多一位季天行。

　　似忆起了万年前的许多往事，木释天轻声一叹。

　　万年来，谁都不好过。

　　有人主动投身樊笼，有人沉默负重万年，有人在黑暗中茕茕踽踽，走了很久很久……

　　好在世间总有星辰抚慰人心。

　　望着面前的年轻人，木释天有点感怀，他很想告诉季惊秋，其实他这一路走来，他们都看在眼中。

　　他们很高兴能看到季惊秋在刀斩第六限时，将最后一刀让给了与自我、与梦神周旋了三十余年的庄不同。

　　也很高兴看到季惊秋登临白玉京塔顶，少年意气风发似他们当年。

　　更高兴于季惊秋在西部造炬成阳，愿意做那些缝缝补补的扶世之人的靠山……

　　最终。

　　千言万语，只是汇聚成了一句话。

　　木释天微笑道：

　　“季惊秋，循此苦旅，可达晨星。”

　　然后，某人顿了顿，意有所指道：

　　“听闻这一代，姬家又出了一个修成‘天人弈剑图’的武者。”

　　季惊秋福至心灵。

　　暂时打不了老的，那就打小的。

第281章 赫帅传承，不怀好意（加更）

　　木帅出现在此间的分神散去了。

　　离去前，他还告诉季惊秋，【火宅佛狱观想图】是这世间第一等的报身修行法，但具体如何修行，只说了两个字——

　　功德。

　　此外，他还特意叮嘱了季惊秋一句，接下来若四守星有事，他不需要插足，只要守好东3煌星这颗星球，那是联邦最后的退路。

　　这一句话，让季惊秋想起了与星球相合，处于同一频率时所看到的场景。

　　用海拉的话来说，东3煌星链接着太虚之海，昔日圣王一脉，就掌握着类似的“门户”，以此为跳板，架通诸界。

　　这是为联邦准备的后路吗？

　　但反过来说，东3煌星也可能成为诸界踏入大宇宙的跳板。

　　若真到了那时候，无数势力借道东3煌星，联邦又无自保之力，处境堪忧。

　　就在季惊秋思量之际。

　　“季惊秋，你是不是早已和那个渣滓联合，算计好了今日？”

　　内景天地中，海拉神色阴翳，目光幽邃冰冷，周身弥漫着一股寒意，仿佛择人而噬。

　　季惊秋没有理会。

　　他只是回到了神殿，伸手抓乱了还有些懵懂，纠结怎么神国和故乡这么相似的少女的头发。

　　看着少女微微鼓起腮帮子，又不敢违抗伟大的神使大人的模样，他忽然笑道：

　　“生命一直很脆弱，从来如此。”

　　少女感同身受地点头。

　　生命确实很脆弱，但是他们有伟大的母神大人！

　　内景天地中，海拉的神色渐变，她微微抬起下巴，冷言道：

　　“我相信你和那个渣滓没有提前联合，但不是因为你，而是那个渣滓行事从不与人商量。”

　　“我不需要你相信。”季惊秋平淡道，“不管有没有你，我都会打破所有藩篱，证道当世。”

　　“古来多少奇才，年轻时总有不世出的狂言，可结果如何？”此刻间，海拉的语气反而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季惊秋，你没站在那道门前，所以你不懂，我不会嘲笑你，因为我们当年都是如此，嘲笑你，就像嘲笑我们当年。”

　　季惊秋没有回应。

　　这是他首次与木帅的交谈，他询问了许多，譬如菩提树是否是修成火宅佛狱观想图后的“衍生”，以及智慧光的来源。

　　他很直接地询问木帅，智慧光是否是如来藏和阿赖耶识的体现。

　　两者一者为相，一者为性。

　　后者更是宇宙万有的根本，号称宇宙开辟万物出生的最初刹那诞生，能藏一切法，能照见无疆。

　　这符合木家对于智慧光的理解。

　　对此，木帅点头，却又摇头，似乎他只说了一半。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季惊秋的疑问，只是告诉他，当下的智慧光并不完整，因为他还承载不了完整的智慧光，另外还再次与他重复了那句老话——

　　欲渡众生者，当被众生渡。

　　听到这里，季惊秋就差不多明白了。

　　他的某些猜测没有错，自他踏入武道后，他就一直被众生托举着。

　　但还未触及真正根本。

　　智慧光诞生于他的心中，照见的却是众生灵光。

　　这一刻，季惊秋眉心心月大放光彩，他问海拉：“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海拉不语。

　　他便自顾自道：“这也是智慧光。”

　　海拉皱眉，这家伙不久前才以她的“道”为印证，得见了真如本性。

　　结果这才多久，就又陷入了迷障，半步疯魔了？

　　她冷笑一声，就算真是被刺激出了毛病，那也是姬天行那渣滓的“功劳”。

　　她取外号的本事，真是半点没错，就没有取错的外号。

　　渣滓，就是渣滓！

　　“你准备怎么安置他们？”季惊秋问道。

　　这里指的是王城遗民。

　　“我的神权虽然能颠倒虚妄，但一切都源自我的认知，所以他们无法离开我的神国。”

　　微顿了下，海拉又道：

　　“不过，木释天那王八蛋为他们补全了一份存世之基，哪怕是离开神国，也能短期存活。”

　　季惊秋了然道：“也就是说，还是得依托于你的神国而存。”

　　“你可以这么理解。”海拉神色平淡，心中的心思却是拨得飞快。

　　她这次不惜召唤本体，牺牲众多，才救下了这么多愚蠢的信徒，自然要善加利用，若是再丢在外面，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不白救了？

　　常驻在她的神国中，为她提供信仰和锚点心神，才是他们的福报！

　　季惊秋倒是没意见，他轻轻拍了拍少女的头。

　　对这帮家伙来说，大概能进入海拉的神国，才是值得烧香庆祝的大喜事了吧。

　　“你准备怎么做？”他问道。

　　“我需要几天时间，将他们全部收入我的神国。”海拉想了想，准备分润他一点好处，道，“以后你渡过风雷火三灾，内天地开辟出一丝生机，可以让他们帮你打理一下。”

　　天人身渡三灾后，内天地就可以孕育活物了。

　　到了天王层次，自衍一界，追求的是世界的完整，从山川河流到日月星辰，再到有灵众生，一界生灭，这才是完整的【观道】。

　　就季惊秋了解，像九宫这样的大势力，都培养着大批【道兵】。

　　这类道兵不是为了征战用，而是专供天王宗师，用于开辟内天地。

　　接下来几日，季惊秋盘坐神殿中央，无数王城遗民汇拢而来，盘踞在神殿周围，跪拜真神。

　　少女白澜作为神使钦点的文明圣女，担负起了维持秩序的重任。

　　虽然大家作为虔诚信徒，无不是信仰拉满，不存在闹事情况，但少女巡逻的还是格外卖力，途中得到了不少长辈的夸赞，说她拯救了整个族群，这让少女心中喜滋滋的。

　　最后。

　　内景天地中。

　　海拉闭眸悬浮在净土中心，一团光晕悬浮在她身周。

　　这就是神国的投影，在海拉的庇护下，所有王城遗民都被收拢入了她当下搭建的神国中。

　　看着这一幕，季惊秋不由想起了在逆证先天时，惊鸿一瞥看到的三魔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