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来就考校道业。”妙法剑仙摇头,看向自己的弟子,双手叉腰,豪迈道,“放心,为师和你们宙天师叔不同,懒得考校你们,反正你们也不争气。”
空冥为首的一众门人:“……”
空冥忽然请罪道:“祖师,百年多前与天庭的一战,弟子领导无方,致使各脉皆有折损,还请祖师降罪。”
“呦,空冥都混上道脉领袖了?不愧是我弟子,没给我丢人!”妙法剑仙一脸惊喜道。
在场人中,不少首次得见三位祖师的后进门人,此刻都有些梦幻,而老资历的门人,都是眼含笑意,不乏促狭地看向空冥。
“这事确实有些棘手……”
万千秋罕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一幕,顿时让空冥等人心中沉落。
虽然早有了心理预备,但眼见三位祖师归来,都颇感棘手,难以挽回过去。
宙天解释了一声:“此事涉及颇广,不单单是那位斗姆元君与天庭,还涉及了那位世尊与梦神海拉的成道史,按照公约,我们通常不会干涉超脱者的成道史。”
空冥叹了口气,果然如此,只是祖师身为大道祖,也没法通融吗?
万千秋忽然开口道:“战死的那些门人弟子,都已入了轮回。空冥,你持我法印,自可感知到他们的踪迹,且去将他们接引回【空无界】。”
空冥突然惊喜道:“是那位世尊出的手?!”
宙天目光古怪道:“那位重建了当年幽主的轮回体系?”
万千秋颔首:“幽的遗泽,应当都落入了他的手中。看来这位的降世,与幽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联邦那代表七魄的七人,或许都只是幽的障眼法。”
宙天有些难以置信道:“有这么玄乎吗?幽死了都多久了。”
万千秋叹息:“委实说,越是如此,我便越是怀疑幽当年究竟是无奈之举,还是主动以身入局。”
“你怀疑,他当年是故意送死?”宙天沉声道,提出一种假设,“有没有可能,季道友是幽主天地双魂的转世?”
万千秋默然片刻,似在计算什么最后摇头道:“没有这种可能,不然他就不可能证就真灵归一的彼岸之境。”
宙天提醒道:“按照光阴长河中的迹象来看,世尊道友真灵归一时,联邦归纳了幽主七魄的赫东煌已经消失了。”
万千秋淡然道:“他不是这个时候才证就真灵归一,心证彼岸的。”
宙天一愣:“那是何时?”
“一开始,生而就是。”万千秋平静道,“此界众生皆去往彼岸而不得,此人却偏偏反其道行之,主动从彼岸走入了苦海,为世人强拽真灵天阶,就像是托举着世人登临彼岸……所以他绝不可能与幽是一人。”
宙天一时失声无言。
纵然是他们,证就了大自在道境,却也难窥彼岸之境,更别说迈入了彼岸,又主动走了出来。
“我不如也。”宙天轻叹,“若最后是他,我觉得没有问题。”
“诸佛世尊,欲令众生开佛见知,故降生婆娑……”妙法剑仙低语,而后玩笑道,“季道友还真是来救世的不成?”
宙天挠了挠头。
万千秋没有说话。
妙法剑仙瞪着万千秋道:“你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我还真说中了?”
万千秋无奈摇头道:“我在观界海之道。”
“是真灵不朽大道?”妙法剑仙凑上前,“有何收获,说来听听。”
“总结就是四个字:真如自性。”万千秋眼底波澜渐起,“看来这位季道友,走的道途中,万法占据的比例不低。”
宙天也随之好奇凑上来:“那不是与你对上了?这位如今算不算大道祖?”
“大道殊途同归,哪有什么撞上不撞上,你这一身天地宇宙,难道不涉及万法之道?”万千秋笑道,“至于大道祖……”
他沉吟道:“不好说,他若真正踏入归真领域,以他的状况而言,怕是起步就是大道祖级别的战力。”
“怎么说?”妙法目含异色,“是功德还是心境修持?”
万千秋低声道:“我没猜错的话,此纪元新晋的那位超脱者,是他道基的一部分。”
妙法目露震惊道:“你说什么?!”
“我也只是猜测。”万千秋解释道,“我仔细观看了百年前那一战的光阴流水,有些地方难以解释,但如果那位梦神早已成为季惊秋道业的一部分,那就能说得通了。”
“世尊道友还有这通天本事,能让一位归真者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大道根基?”妙法喃喃,突然又问道,“千秋,你若与其一战,谁的赢面更大?”
万千秋摇了摇头:“我连这位都没见过,又岂能下定论?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与这位论道一场。”
万千秋双手结法印于虚空,交予空冥,让其去接应诸位门人归来。
妙法玩味道:“这些弟子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本来你出手的话,他们如今自能全盛归来,顶多折损下道业,日后自能补足,但如今入了转世,一身道业可就要全部重来了。”
万千秋淡淡道:“正好,重走一遍路,说不得能比上一世多前进两步。这位打造的轮回体系,三魂七魄皆不散,过往道果业全部打散,倒是为某些早年走错了路的高位者,提供了崭新的道路。”
“哦?”妙法惊讶道,“转世后,与前世果位的联系能一点不剩?”
万千秋点头。
到了七境八境,位格已成,最怕走歪了路,哪怕是放弃一切,转世重修,也未必能弥补一切。
而那位一手塑造的轮回,却能一切从头来,无异于一次机会。
待诸门人散去,空冥寻了个私下的场合,找到了自家师尊,妙法剑仙,小声问道:
“师尊,那位是否已经通过了诸祖的大考?”
“大考?”女子剑仙微微歪头,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很是苍老的弟子,有些缅怀当年。
所以她手指轻轻点在空冥眉心,强行将空冥的外貌和形体都回溯到了年少时期,这才满意点头。
少年空冥呆了呆,哭笑不得,无奈道:“师尊,我如今兼任临时道脉领袖的身份,如此样貌何以服众?”
“小空冥长大了。”妙法揉了揉少年的头,唏嘘道,“都开始担任道脉领袖,比师尊都出息了。”
空冥脸色涨红,半晌说不出话来,以他对师尊的了解,这话还只是开始,他要敢接话茬,更揶揄的话还在后面。
眼见徒弟不搭话,妙法叹了口气,一点不可爱了。
“大考?哪来什么大考。”
妙法回身,遥望那无论身处界海何地,都能一眼看到的“天阶”,眯眼道,
“就算真的是大考,也只是少数人对那位世尊的一次试探,通过了也只能证明这位得到了他们的初步认可,然后呢?”
空冥讷讷道:“那天地归一……”
妙法哑然道:“你倒是真敢想,让我等互为牵制了数十纪元的天地归一,就因为那位平定了天庭,就拱手让人了?”
“这不是您在典籍中留下的……”空冥小声嘀咕。
妙法剑仙一眼横了过去。
熟悉的斜眼,让空冥下意识收声,却是久违地怀念。
“我说什么了?”妙法剑仙反问。
“师尊什么也没说,是弟子看岔了。”
妙法剑仙冷哼一声,却是面露笑意:
“这种事,自然是要打过再说!”
空冥瞳孔骤缩,呼吸都不免急促道:“诸祖已经决定要在这一世,分出个‘高下’?”
“不是我们决定。”妙法摇头,“而是时不待人,这方界海即将迎来大劫,我们必须决出一个胜负,不然大家就一起等死。”
空冥神色大变:“师尊,这是何意?你们此行去往归真地,到底看到了什么?”
就在此时。
一种来自界海底层大道的“轰鸣声”,传入空冥耳中。
恍忽中,那条传说之中涵盖寰宇诸天的光阴与命运母河,在此刻滔滔而动!
妙法饶有兴致地看去,意味深长道:“你看,就算季道友通过了你口中的大考,还是有人不服他,最后依然是要打过再说。”
空冥低声道:“师尊,这是有人在触及百年前那段时间线?”
妙法点头,淡淡道:“有些人刚回来,就忍不住准备动手了,看来是准备逼迫这位现身。”
空冥不由试探问道:“师尊,出手的这位是哪家祖师?”
妙法笑容玩味道:“是那几位至神,看来是盯上了天庭与封神榜的权柄,若是被他们得到封神榜,说不得能一举迈入大道祖的境界,甚至窥见更高领域。如此,忍不住也是情理之中了。”
更高领域……空冥深吸了口气,试探道:“师尊不出手阻拦?”
“我?”妙法摇头道,“太虚都没出手,剑主也没动弹,怎么也轮不到我。”
空冥不再追问,站在师尊身后一同看去。
界海中为数不多以神灵入道的那几位超脱神主,竟然在此刻联手,共同撼动界海母河,企图干涉百年前的一战,来逼迫季惊秋现世!
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位世尊竟是始终没有露面,最关键的是命运与光阴母河中,都未能寻到其踪迹!
有某种不可言的力量,干扰了几位超脱神主,对界海母河的窥探!
……
……
虚幻的光阴与命运长河凸显于虚空,静静流淌,指向界外的无垠太虚之海。
两道身影沿循着一条微弱的因果线,并肩而行,穿越重重宛如晶壁的时空屏障,最终跨入了一座不可知之地。
遥望近在咫尺的蔚蓝色星球,季惊秋轻轻吐了一口气。
离家多年,今朝游子归来。
“这里就是你的故土?”
站在他身边的海拉好奇张望,今日的她化去了蛇尾,双腿修长,身形高挑,怀中抱着一只慵懒假寐的虎崽,右耳则悬着一条黑龙耳坠。
“这座世界对任何神力、道力的压制,都达到了极点。”海拉皱了皱鼻子,“和吾周问出来的差不多,你的故土似乎真是传闻中的最古界域,最早的万界归一之地……的残骸遗留,早已进入了诸法绝迹的时代。”
这些年,吾周不负所托,从红莲那套取了她知晓的所有事,结合斗姆元君此前透露的信息,吾周不难推演出一些完整秘闻。
譬如在最早的时期,一切有灵众生皆在彼岸,只是一场不可描述的浩劫,让有灵众生从最初之地跌入真灵天阶,映照诸天万我,真灵自此散作满天星辰。
而季惊秋之所以明明只是普通人,却能生而彼岸,很大可能就是因为他所在故土,就是这传说之地的残骸遗留,而他本人则是那远古遗民!
季惊秋闭上眼,仔细体悟身处世界的大道法理,这里果然是绝法之地,大道压制如天幕垂落,以他如今隐隐超越彼岸的心境修持,都废了不少功夫,才感应到光阴长河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