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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8章 舍车保帅
意识自无边的黑暗中归来。
迎接他的是仿若要将神魂都碾碎的剧痛。
还有萧擎天那带着无尽讥讽与怨毒的诅咒，好似跗骨之蛆，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洗干净脖子等着。”
“本座，很快就会来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屈辱。
愤怒。
无力。
三种情绪好比三座大山，狠狠压在了韩林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试图挣扎着坐起，可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痛却让他连动弹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经脉寸断，五脏移位，骨骼尽碎。
更要命的是，眉心那枚被萧擎天最后一道神念印上的魔道印记，正像一个贪婪的黑洞，不断吞噬着他体内残存的生机，并阻碍着他肉身的自我修复。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之火，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衰败下去。
“长老！”
一声焦急的呼唤将他从那片冰冷的黑暗中拉了回来。
慧觉与慧远方丈的身影出现在深坑的边缘，他们身后，还跟着那些刚刚还满心惶恐的北域宗主们。
当他们看到坑底那个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到几乎与死人无异的韩林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慧觉是第一个冲下来的，他小心翼翼地将韩林扶起，一股精纯的佛元渡入韩林体内，却好比泥牛入海，瞬间便被那枚诡异的魔印吞噬殆尽。
“怎么会这样！”
慧觉脸色大变。
慧远方丈也落了下来，他一眼便看到了韩林眉心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印记，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瞬间血色尽褪。
“九幽追魂印！”
“这是萧擎天赖以成名的魔道秘法，中此印者，神魂会被魔气日夜侵蚀，肉身生机断绝，最终化作一具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永世不得超生！”
“最可怕的是，这印记还是一个坐标，无论你逃到哪里，他都能感知到你的位置。”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那些刚刚还对韩林升起无限崇敬的北域宗主们，此刻看向韩林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怜悯与疏远。
一个废人。
一个即将变成魔头，并且还会将萧擎天那尊杀神引来的废人。
他已经不再是北域的希望。
而是北域最大的祸源。
“方丈，可有破解之法？”
慧觉的声音都在颤抖。
慧远方丈看着韩林眉心那枚已经与他的神魂紧紧纠缠在一起的魔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除非，能找到传说中可以洗涤万物的‘净世青莲’，或是修为远超于他的洞天境大能出手。”
“否则，无解。”
洞天境大能？
整个古武世界，已经数千年没有听说过这等存在了。
至于净世青莲，那更是只存在于上古典籍中的神话之物。
这无异于，宣判了韩林的死刑。
“完了，全完了。”
天鹰堡那名独眼堡主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韩长老一倒，我北域，还有谁能抵挡那萧擎天？”
“抵挡？拿什么抵挡！”
另一名宗主满脸绝望地嘶吼。
“萧擎天已经给我们下了最后的通牒，他本尊不日便会亲临北域，届时，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都怪他！若不是他非要逞强去招惹赵无极，又怎会引来萧擎天这尊杀神！”
“现在好了，他自己要死了，还要拉着我们整个北域给他陪葬！”
一道道充满了怨毒与恐惧的指责，毫不避讳地响起。
人性，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再次展露出了它最丑陋的一面。
“住口！”
慧觉猛然回头，法相境巅峰的气势轰然爆发，双目赤红地盯着那个出言不逊的宗主。
“长老为护我北域，力战至此，尔等不思感恩，竟还敢在此妖言惑众！”
“信不信我现在就清理门户，将你这贪生怕死之辈，就地格杀！”
那名宗主被慧觉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却依旧梗着脖子。
“我，我说的是事实！”
“慧觉首座，你雷昭寺是强，可你还能杀了我们所有人不成？”
“如今大敌当前，我等不过是想寻一条活路，有何不对？”
“没错，鹰堡主，你倒是说句话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天鹰堡那名独眼壮汉的身上。
他是十二门之首，在北域，威望仅次于三大宗门。
独眼壮汉脸色阴晴不定，他看了一眼深坑中气息奄奄的韩林，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满脸期盼的宗主。
最终，他咬了咬牙，对着慧远方丈，沉声开口。
“方丈，事已至此，我等，也只能行那最下之策了。”
慧远方丈眉头紧锁。
“你什么意思？”
“将他，交出去。”
独眼壮汉一字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将韩林，交给萧擎天，以平息盟主的怒火。”
“他要的，只是韩林一人。只要交出了他，我北域，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无异于平地惊雷。
就连慧觉都愣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人，竟会无耻到如此地步。
“你，你说什么？”
“我说，舍车保帅。”
独眼壮汉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这是唯一的办法。”
“慧远方丈，慧觉首座，我知道，这很难接受。”
“可为了北域数以亿计的生灵，我等，别无选择。”
“我提议，由我等十二门联手，将韩林擒下，三日之后，亲自送到萧盟主的面前，负荆请罪。”
“诸位，可有异议？”
大殿之内，一片沉默。
没有人附和，但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好，很好。”
一个冰冷而虚弱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深坑之中响起。
韩林，在慧觉的搀扶下，竟是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浑身浴血，胸膛塌陷，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
可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那是一双，好像在看一群死人的眼睛。
他环视着周围那些，或愧疚，或躲闪，或冷漠的脸。
“这就是，我豁出性命，也要守护的北域？”
“这就是，你们的道？”
被他视线扫过的宗主，无不心头一颤，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只有那独眼壮汉，依旧面不改色。
“韩长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