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附佝偻着背，一瘸一拐地走在官道上。
“总算要到了，豁出去半条老命，哈哈。”
他年近七旬，粗布麻衣上满是补丁，怀中却小心翼翼的捧着神像，一尊红布包裹的神像。
神像只露出一双粗制滥造的木质底座。
“老柴，慢些走。”身后传来沙哑的呼唤。
同行的还有八位老人，个个白发苍苍，步履蹒跚。
他们有的抱着陶罐，有的背着竹篓，里面隐约传出香烛的气味，粗重的呼吸无比困难。
“就快到了，女娲门人让我们传道的界牌关。”
柴附舔舔干裂的嘴唇，眼底映出界牌关巍峨的城墙。
九人曾经是信奉女娲娘娘的庙祝，也机缘巧合目睹过无垢佛的真容，不过随着圣人不再降临凡间，外加年老体衰便不问世事。
如今女娲庙十有八九都已经废弃，但哪怕如此，他们依旧坚信女娲娘娘迟早会拯救众生。
得到无垢佛的传念后，马不停蹄赶来的界牌关。
“老柴，这个地方看起来似乎没有灾祸啊，咳咳咳。”
九位老人视力浑浊，但是敞开的城门后还是一览无遗的。
街道两旁的各类摊位琳琅满目，偏偏没有贩夫，按理说应该会遭遇盗窃，却依旧摆放整齐。
迎面吹来的风中隐隐夹杂着悠扬曲声。
似乎整座城镇的民众都在享乐。
“噤声。”
陈康脸色凝重，他在成为庙祝前当过二十载的捕快，很快察觉到界牌关的不同寻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凡人不去劳作，哪来的饭吃？”
“小心点没错。”柴附也提醒道：“虽然我们不惧身死，但总归要完成女娲门人的嘱咐。”
“恩，先进城。”
滴答。
柴附没有注意到，在即将到达城门口时，有一滴血水落在神像头顶，悄然渗入红布中。
他们喘着粗气踏足界牌关，抬眼四顾根本无人。
“古怪。”
两侧所有店铺皆是门扉虚掩，酒旗在秋风里懒洋洋的摇曳，蒸笼里的白面馒头早已凉透，货架上时蔬蔫巴巴的耷拉着。
“我…我这辈子都还没吃过白面馒头。”
金邱想要打开蒸笼，陈康连忙阻止，“干粮先应付着，你知道那些食物为什么被丢弃吗？”
不等陈康再开口，每扇窗棂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
笑声甜腻得渗人。
“你们看，确实有人，午时已过还在吃食。”
他们透过半开的窗纸，看到屋内烛火通明，十几人围坐在一张精美的雕花红木桌前。
桌上摆满山珍海味。
整只烤乳猪泛着油光，金黄的鱼翅羹冒着热气，还有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珍稀水果堆成小山。
“来啊，一起吃啊！”屋内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突然转头，油腻的脸上堆满笑容。
他举起酒杯朝窗外示意，酒液在烛光下呈现出琥珀色。
“我们界牌关的美酒佳肴取之不尽！”
“来！！！”
“不…不对。”陈康踉跄着后退两步，“一路走来，日子都很拮据，都是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他话音未落，整条街的窗户突然齐齐打开。
一张张笑脸从窗口探出，男女老少都穿着绫罗绸缎，手里举着美酒佳肴，只是服饰略显怪异，就像是华美却不实用的戏服。
“外乡人！快来尝尝这百年陈酿！”
“我家的红烧熊掌刚出锅呢！”
“别走啊，我这有上好的绸缎送你们！”
九位老人吓得魂飞魄散，匆匆拐进街角。
他们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误入进一间民宅。
浓郁的脂粉香涌入鼻腔。
“有人！走！！”
柴俯刚想逃走，一道柔媚的声音响起，“唉，你们为何如此的衰老？不像妾身。”
他们透过珠帘，只见婀娜女子背对众人坐在妆台前。
女子雪白的脊背裸露在外，正对着铜镜细细描眉。
她缓缓转身，露出倾国倾城的容颜，吹弹可破的肌肤毫无瑕疵，“难道你们未曾供奉织女？”
咔。
话音刚落，女子的脸颊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整张人皮如蛇蜕般剥落，露出底下鲜红蠕动的血肉。
“知道吗，织女赐我永世不老的容颜。”
新人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转眼又变成绝美的容颜。
她拾起地上的人皮，对待珍宝般轻轻折叠。
“每隔半日蜕皮一次，永世年轻，永世美貌动人。”
女子凑到柴附面前，胭脂香味扑面而来，尚未完全长好的脸庞耷拉着，露出两颗眼珠。
“我美吗？”
陈康的竹篓哐当落地，香烛滚出老远。
他们急忙冲出院落，周遭的民众越聚越多，正笑着靠近，已经把所有退路统统堵住。
柴附浑身颤抖，高高举起神像。
“我…我也有仙神庇佑。”
民众止步，异口同声问道：“它能给我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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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突破渡劫境
红布无声滑落，露出里面那尊木质佛像。
相比家家户户华丽的神像，无垢佛像显得格外简陋，漆面已经斑驳脱落，雕刻线条粗犷，就连最基本的鎏金装饰都没有。
“就这？”
浑身珠光宝气的胖妇人挤到前面，脖颈上挂着的珍珠项链每颗都有鸽卵大小，不过从掌心的老茧能看出，原本不过是农妇。
“它能赐予我们什么？长生不老？还是锦衣玉食？”
她挥舞着戴满金镯的手臂，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柴附不住的颤抖，却仍然将无垢佛像高高举过头顶：“女娲门人慈悲为怀，救世济民！无垢佛能祛除世间的魑魅魍魉！！”
“救世？”
书生身披云纹锦袍，头顶滑稽的戴着官帽，“你们难道在界牌关见到过邪祟不成？此处是仙神为我们设立的极乐世界！！”
民众纷纷附和，脸上洋溢着诡异的满足。
绫罗绸缎在阳光下泛着不自然的亮光，宛如画上去的。
恍惚间，金邱腹中的饥饿感竟然渐渐消退，取而代之是久违的饱腹，苍老的面容泛起红润。
嗝儿～～
他闻到胃里的味道是山珍海味，上涌的酸水都带着鲜甜。
陈康连退数步，因为年轻时受伤遗留的暗疾消失一空，皮肤变得光滑，关节也不再僵硬。
“都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陈康咬破舌尖，却发现自己心底里希望继续下去。
欲望如同勾人心魄的妖魔，只要心神有一点松懈，就会彻底控制不住，直至放弃抵抗。
正在这时，无垢佛像突然渗出一滴暗红血珠。
滴答。
血水落地的刹那，他们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西南角女娲庙。”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认出声音来自无垢佛，顿时一激灵，拖着几乎沦陷的同伴转身就逃。
“走！西南角！”
民众没有阻拦，任由九人突出重围。
只是嘴角挂着笑意，呢喃着毛骨悚然的话语，“你们已经动摇了，为何不愿一同享受极乐？”
“滚开！！”
陈康拔出老旧的佩刀，原本仅仅是为吓唬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