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刘阿三见到杨合询问尸体眉心的红痣,张大嘴巴不知所措。
杨合明白问了也是白问,女儿国但凡男子无一例外是外乡人,一个个活得猪狗不如,怎会知道什么隐秘。
“如果顺着官老爷的线索深挖,应该会追溯到皇宫。”
“但是有些为时尚早,原作的女儿国就是围绕皇宫,所以不可能毫无异样,贸然踏足会打草惊蛇。”
杨合思索间,刘阿三连滚带爬的来到半米内。
“有事?”
刘阿三迟疑许久才开口:“杨道…道长,你难道不怕癔症吗?”
“癔症?“杨合眯起眼睛,“你是指我们眼中的官老爷不同?”
刘阿三的喉结滚动,残缺的手掌无意识抓挠地板:“本地人看来,官老爷就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捕快,我们外乡人却是一头…恐怖的怪物。”
“而且,如果长久不在女儿国找到活计,官老爷会愈发狰狞。”
刘阿三呼吸粗重,短短几句勾起心底的恐惧。
他的瞳孔涣散,声音变得无比沙哑,“杨道长,我记得当时是来到女儿国的第四日,官老爷化作一张由人皮缝成的巨毯,上面钉着几百个哭嚎的脑袋,爬过的地方会留下脓血,那些血里…血里全是蠕动的眼珠子!”
刘阿三抱住头,在头皮上砸出淤青,“老总更可怕!甚至无法言说,好多外乡人就是因此疯掉的。”
他的惨叫戛然而止,涨红着脸仿佛被人掐住脖颈。
关于老总的记忆勾起脑海里的画面,如鲠在喉,痛苦到挠得面目全非都不自知,差点把双眼扣瞎。
杨合也感觉刘阿三的话语颠三倒四,显然多年经历早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干脆取出一颗安神的丹药,抽出其中药性点在刘阿三的后脑。
“刘阿三,具体说说你癔症的变化。”
“呼呼呼。”
刘阿三平复着心境,组织许久言语后痛哭流涕道。
“刚来时,我只在夜里看见官老爷,后来白天也能见到他了,不过白天的官老爷,那张巨脸就长在捕快的脑袋上,然后一个劲的盯着我。”
“不过五日,老总就开始在暗地里窥视我,我能感觉到……”
刘阿三咽了口唾沫,“老总似乎离我越来越近,近在咫尺,所有阴影的角落都有可能藏着老总。”
杨合不置可否,光是刘阿三的描述,确实很像癔症,刘阿三记忆中的怪物压根没有主动攻击过。
刘阿三抬起光秃秃的双手,“我知道自己躲不掉,幸好遇到李熬掌柜招我进客栈,才一直相安无事。”
相比集市里的那些规矩,客栈剁掉十指的规矩没有性命之忧。
“杨道长,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刘阿三压低声音道:“李熬掌柜半个月前进了四喜班听戏,结果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我也去过四喜班几次,始终见不到李熬掌柜。”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一趟四喜班的。”
杨合起身朝着客栈三楼而去,没走几步转头问道:“我听人说,客栈在天亮前必须得离开,这是为何?”
“我们外乡人如果在客栈一整夜会导致癔症加重。”
“恩,多谢。”
“杨道长,掌柜的说外乡人可以住在三楼尽头的厢房,能减少癔症发作的几率,我…不知是真是假。”
杨合没有理会刘阿三的劝阻,径直踏上吱呀作响的楼梯。
二楼走廊幽深寂静,两侧厢房门扉紧闭。
他随手推开第一间,映入眼帘便是雕花木床上铺着整洁的青布被褥,梳妆台的铜镜擦得锃亮。
杨合继续进入下一间,墙角衣架挂着件素色罗裙,袖口绣着并蒂莲,床底的绣花鞋整齐摆放,鞋尖朝外。
陆续把二三楼的厢房看过一遍,所有的厢房同样如此。
每间厢房都像主人刚刚离开,透露着说不出的古怪,不过确实没有任何异样,又回到大堂问了问刘阿三,得知客栈很少有人会入住。
唯独刘阿三提到的厢房略有不同,摆设简陋,没有生人活动的痕迹。
“所谓的癔症严重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尽快搞清楚现状吧。”
杨合不觉得女儿国背后会没有仙神,一旦让他们察觉到自己,肯定会有所布置,哪有时间等待癔症加重。
他选择二楼入口处的厢房,躺在床铺上,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香,被窝里有淡淡的余温环绕。
杨合闭目养神,不过厢房的地面墙壁却有一只只火眼金睛睁开。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
时间飞速流逝,平日里阴气最浓的子时、丑时没有半点异样,结果刚刚来到寅时,淡淡的铁锈味渗入鼻腔。
只见房梁上不知何时,悬下一匹白布。
杨合起身的刹那,一具女尸笔直的吊在那里。
女尸的脖颈以别扭的角度后仰,四肢关节全被外力硬生生掰断,像个人偶般软绵绵地垂着,同时身穿有几分相似的嫁衣,像是被鲜血染红的。
最让杨合惊讶的是腹部,女尸死前肚皮被利器剖开。
露出里面蜷缩的胎儿。
婴孩浑身青紫,脐带缠绕在脖子上,正发出微弱的啼哭。
杨合还未有反应,女尸突然转动眼珠,腐烂的嘴唇缓缓咧开。
与此同时,其余厢房也有一具具女尸,样貌各异,但都有一身嫁衣,小腹或是微微隆起,或是十月怀胎。
根据厢房里先前的摆设,他们似乎曾经在客栈生活过。
杨合伸手接触悬吊的女尸,灵视显露的信息表明就是普通尸体,结果怀里的婴孩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母亲为何杀我!”
婴孩猛地睁开双眼,满脸的怨毒呼之欲出。
杨合注意到婴孩具有天生的缺陷,天生没有肠胃,腹部的皮肉无比干瘪,甚至可以看到一根脊椎。
“母亲!!”
“母亲!!!”
“母亲啊啊!!”
忽的,整座客栈响起密集的挠门声。
女尸一动不动,但婴孩却拖行着她们来到杨合的厢房前,用力撞击着房门,血腥味愈演愈烈。
杨合冷眼旁观,女尸鬼婴与官老爷带来的感觉类似。
看起来唬人,但完全没有威胁自己的能力。
甚至不如寻常凡俗。
“不过吧,我的人劫难预兆越来越强烈。”
杨合默默等待着,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窗棂,刚刚还在撞击厢房的女尸凭空消失,独留空荡荡的客栈。
他浑身是血,就像亲手造成一场屠戮一样。
结果一恍惚,身上的血迹又不见踪影,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皮肤表面婴孩的血印提醒着自己,这个女儿国一定出现过难以言喻的剧变。
杨合走下楼梯,木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刘阿三正在大堂内擦拭柜台,听到动静连忙抬头,脸色顿时惨白。
“杨…杨道长?”他的抹布掉在地上,“你昨晚在厢房一整夜吗?”
杨合没有回答,目光扫过客栈每个角落。
晨光透过敞开的出入口,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霉味混合檀香的气息。
“杨道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刘阿三声音发颤,残缺的手掌无意识地在柜台上抓挠,“半夜的哭声,或者…或者拍门声?”
杨合走到柜台前,伸手拍拍刘阿三的肩膀。
这个动作让刘阿三像是受惊的兔子般剧烈一抖。
“李熬掌柜有没有提过,客栈曾经有一批新娘入住?”
刘阿三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喉结上下滚动,半响才开口,“没…没有。”
“没有就算了。”
“杨道长!!!”
刘阿三鼓起勇气,眼神飘向地砖的缝隙中,“客栈从来没有安置过什么新娘,但是十年前,据说有十几个贴有喜字的瓷罐临时放在客栈。”
杨合眯起眼睛,十年前?看来不是取经四人组引起的女儿国剧变。
刘阿三继续补充道:“掌柜的有回喝酒说,罐子里有哭声,但是那些罐子顶多只能装下半个人啊!!”
大堂陷入寂静。
门外街道已经逐渐热闹起来,小贩的吆喝极为响亮,还有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动静隐约传来。
“明白了,刘阿三你保重吧,等着我的消息。”
杨合转身走向门口,潮湿的晨风裹挟着早点铺子的香气扑面而来,瞬间冲散了客栈内凝滞的空气。
“杨道长!”刘阿三在背后喊道,声音里带着绝望的恳求。
“如果您去四喜班,求您看看李熬掌柜是不是还……”
杨合没有回头,抬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听见了,随即没入相邻街道。
青石板路两侧,店铺陆续卸下门板,集市也人来人往,嫣娘子自然早早的支起摊位,母女俩忙碌间,身旁多出一个布满伤疤的伙计帮衬。
还有七八名疯疯癫癫的镖师在集市内鬼哭狼嚎。
他们可没有刘阿三的运道,仅仅一晚上就已经精神崩溃,三魂七魄丢掉一半,神仙都已经救不回来。
“唔。”
杨合此刻察觉到窥视,余光一扫不远处的巷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