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山道上出现一抹白衣飘飘的身影,精神还算不错,只是衣服稍显凌乱。
同时,他的心口处还有皱巴巴的一团水渍,此时已经干涸,不知是如何弄出来的。
天书院弟子见他平安无事,于是松了口气,但表情也随即变得复杂了起来。
“师弟,你没事吧。”
“没事的师姐,就是折腾的腰背有些酸痛。”
“?”
白如龙看向了丁瑶,心说我季兄就是季兄,真的是生龙活虎,白天斩破剑林,晚上玩到腰酸,真的是道(色)心(胆)通(包)明(天)……
此间,山海阁与问道宗弟子已经先一步下山,未等见到季忧下山的这一幕。
正因为没有见到,有很多人都像是不太甘心一般,并未着急离去,而是入了南华城,寻了茶楼酒肆在等待着。
尤其是问道宗弟子,尤其是闵诚。
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去闯过剑林的。
有些境界高深的,已经闯过了第一重林,但是后来面对【柳色新】时百接不下便放弃了,第三重林更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所以他们现在极为迫切地想知道,季忧到底是死了还是怎么样。
如果没有死,那伤势有多么严重?快死了吗?
这件事看似与他们无关,但却对他们的道心而言十分重要,尤其是同为通玄境的几人,尤其是闵诚。
如果季忧下山的状态如死了没埋一般,他们多少都会感受到一丝安慰,劝解自己,差距也并非无法跨越。
而在等待的过程之中,又有人聊起关于季忧破林之事,比在前几日的留言十分写实。
尤其是传言之中季忧双臂怒展,七剑并出,七道【小重山】狂浪迭起力压【归去来】,在光花之中没入第四重林的画面,既视感强烈,就如同本人亲临现场一般。
不过第四重林的传言,多少就有些失真了,有些一听便知是假。
那个讲故事的人,一定是没有亲眼见到季忧剑斩【思无邪】,只是看了他剑斩【归去来】。
未时一刻,灵剑山的山道上下来一批白衣飘飘的弟子,瞬间引起了城中修仙者的注意。
通体黝黑的剑锋下,行于山道之上的人影显得十分渺小,尤其是还处于绕山的山雾飘摇之中。
但以修仙者的目力,此番距离已经足够看清每个人了。
走在灵剑山山道前方的是两名抬着竹辇的弟子,而竹辇上抬着的,则是一位脸色发白的男子。
他双手低垂,双目紧闭,表情极为难看。
毕竟天书院一殿亲传,以这等姿态下山,当真是没了脸面。
不过这人也只是吸引了城中修仙者短暂的目光,而众人真正的等待那个,此时才从云雾之中走来。
他穿着一袭白袍,英气十足,目光淡淡,随众人下山后辗转来到了城中驿站,随后坐进了马车之中,双目缓缓闭起。
【风轻云淡】
沿河两岸,茶楼酒肆当中,目光此刻齐汇。
“根本没有受伤……”
“许是藏在袍子之下窥之不见。”
“胸口上倒是还有团皱巴巴的白渍,像是水干透而留,不知是不是濯洗了血迹。”
“可看他英姿勃发的神态,估计就算是有伤也只不过是一些轻伤,之前有传言说他是勉强破了【思无邪】,看来只是杜撰。”
话音落下,茶楼酒肆上的众人从窗外将目光收回,不禁有些沉默。
他们以为季忧就算破了剑林也会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可如今见他步伐稳健,周身气魄浑厚无比,便知道斩破剑林对他而言,也许根本就是手拿把掐。
因救人被迫入院的乡野私修,至今入内院之事还悬而未决的外院弟子……
“真不愧是在遗迹之中与公输仇打的难舍难分,对剑数个回合,你来我往之间未落下风,最后还险些伤了公输仇性命的人。”
“嗯?这一段是从哪儿听来的?”
“我昨夜在灵剑山与人聊天,一个蒙着面的男子在那里讲述,此言便是夹带在里面的啊。”
“?”
议论声中,天书院所雇佣的马车缓缓开动,驶出了南华城,也带走了一脸风轻云淡却又深不可测的季忧。
不过在远去之前,也有人看到季忧悄然睁眼,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云顶之上的天阙。
而那环山缭绕的云雾之中,似乎也有一抹裙摆飘飘,伫立山头。
随后马车一路向北方而去,带走前来问道的一行弟子,季忧又重新闭上了双目。
他倒不是耍帅或者假装深沉,而是在吐纳灵气。
昨日硬撼【思无邪】时,他引燃了体内灵火,肉体无限逼近了鼎盛,虽然肩膀被剑气撕裂,但随即就感受到一股痛快之意。
他隐约感觉,先前失败的第十次微照,也许此时可以了。
到入夜时分,月色已经显得朦胧不已,马车仍旧在匆匆赶路。
因为夏季炎热,所以他们所乘的马车多半都是头顶华盖,但并无车围的。
行车的过程之中,不少弟子的目光都落在季忧的那辆马车上。
只见季忧环抱仍在闭目,周身的气魄不断外溢,炙热扑面。
“季师弟的气息,似乎比来时还要强悍许多……”
“可惜,那问道宗于南华城之中停留时,犹豫许久都未敢出手。”
“问道宗要与灵剑山交好,必不会在门口处动手,但我们还未到凉州,仍在灵州境内,警惕之心不可少。”
何灵秀对着王越与方林超说罢,三人便又转头看向季忧。
方才那句可惜是王越所言,但他并非是希望问道宗出手攻击他们,而是想要亲眼看看季忧出手。
千百年来,无论是哪个仙宗,内门弟子对外门弟子都是一副俯视的姿态,从未有过如今这般心态。
而他们之所以有此感叹,是因为他们忽然意识到,从得知他的名讳以来似乎就从未摸透过他的底子。
就好像先前,尤不渝暗中示意,让那些即将离院的老学子对季优出手。
出手前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站上白玉台的孙滨还是被一剑便吓破了胆。
而此番从灵剑山下来之后,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季忧的气魄又变了。
尤其是不经意间所透出的锋利剑意,已大盛从前,而其气魄的灼热与汹涌也比来时更强了。
谁也预估不到如今的季忧若是出剑,那剑意会有多强,所以才有了这可惜二字。
“看来那楚河今年,还真就未必能入内院啊。”
“虽然,但是……总之楚河被带回家中传法,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第一百三十章 局势的变换
五月初,小满后,鸡唱未圆天已晓,蛙鸣初散雨还来。
此间,蛮族仍在寒铁关外不断试探,以至于北原之上战火频起,诸道混沌。
大夏唯一一位以武炼与杀伐入道的神将,此刻已坐守寒铁关半年有余,令无数暗藏杀机的蛮族大能暂未能越过那道关门。
此间,入九州的妖族开始陆续增多,兴商通货,以至灵石价格暂时跌下。
但因为这些不速之客的身影渐渐增多,冲突也开始时常发生。
对人族而言,从雪域流入的灵石品质极高,还有那些从十万大山开采而出的稀有矿石,也极适合锻造法宝与灵器。
可他们只欢迎妖族的货,并不欢迎妖族的人。
这些冲突最终都以妖族的退避三舍而终止,颇有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架势,但这并未消除九州世家、仙庄的心中芥蒂。
“莫要被他们沉默所遮眼,妖族今日的隐忍与蛰伏,必有更大的图谋。”
“这还用说?他们本就是想夺取我族气运,与蛮族是一丘之貉,不过是方式不同罢了。”
“前几日,云州运向南方三州的灵石好像因为妖族商队进驻玉都而滞销了……”
“妖族的灵石品质还是极高,这点倒是无法否认。”
“说起南方三宗,灵剑山的事你们听说了没?”
“天书院问道双败,这件事不是前几日就出了传闻?不过灵剑山却并未大肆宣传,据说是因为天书院弟子破了他们的剑林。”
“这件事已不是什么秘密,我说的是另一件。”
“另一件?灵剑山还有什么事?”
“天剑峰的齐正阳……”
天书院弟子问道失败之事虽没有灵剑山的宣扬,但因为山海阁与问道宗当日都在山上,也是遮掩不住的。
只不过这件事中相互对立的两大仙宗似是商量好了一般,极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而拉低一件事的传播及影响力的最好方式,就是事件双方都不参与。
于是在这等氛围之下,一件看似不如天书院问道双败更引人注目的事,则成为了天下修仙者谈及灵剑山时更为关注的事。
那就是在天书院弟子离开灵剑山七日后,天剑峰剑道首席齐正阳之女齐容,正式拜入了玄剑峰峰主颜景祥的座下。
与颜书菁一样,齐容也被收为了玄剑峰亲传。
但所有人知道,玄剑峰得到的并非是一位亲传弟子,而是那位剑意无双的齐正阳。
要知道,上五境圆满的强者都有着移山填海之力,是可以被看做仙宗底蕴的。
灵剑山明面上只有五位上五境圆满,问剑峰一位,玄剑峰一位,天剑峰三位。
而如今齐正阳将女儿送入玄剑峰这一行为,似乎令局势在隐约之间发生了突变。
而齐正阳做出此番举动,玄剑峰之主颜景祥虽喜闻乐见,却也猜之不透。
能够想通的一点是,齐家长子死在遗迹中之后,这位齐长老恐怕未将这笔账算在陈氏仙族或者全家死光的郑家头上,而是算在了天剑峰上。
但想不通的则是,说服他入玄剑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