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忧啃了一口蒜头,看他一眼。
匡诚的站位和身份,决定了他如今看待事物的眼光。
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虽然世间万民常受到仙宗及世家的欺压,可总归是比被别族奴役好一些。
没有人想要回到太古时代,回到被别族奴役欺压,扒皮拆骨的日子。
不过乱世的传言,到现在也还只是传言。
尽管妖族与蛮族都在蠢蠢欲动,七大仙宗及九州世家也有些躁动不安,可岐岭之事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更大的乱子出现。
之前从庆娃身上查到了关于婴儿的线索,最后好像也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音讯了。
那些婴儿到现在都下落不明,究竟是不是随郑家老祖消散于天地间,他也不知。
因为以季忧目前这个外院弟子的身份,还接触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只不过让他格外在意的,还是穿越来此时所听到的那声,有气无力的窃窃私语。
他相信是有乱世的,只是会以什么方式乱起来,到底是何人作乱,仍旧是一团迷雾。
季忧目前能做也就只有提高实力,入内院。
而匡诚也是一样的,在迷局之中努力往着好的方向去走,干劲十足。
这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可以为这天下做些实事,而不是从前那个只能伤春悲秋的书生了。
“季兄,你还是要快快做天书院掌教。”
“你对我总有种盲目的自信。”
“这可不是盲目,是等季兄做了天书院掌教,娶了丹宗之女,话语权会大了许多,至少能让百姓好过一些。”
季忧看他一眼:“我再娶个灵剑山未来掌教,你觉得怎么样?”
匡诚挑起的面条悬在空中:“那就当然更好了,我之前便说过了,征服天下的不一定是长剑,也有可能是好身体。”
“吃面吧,你这黄黄不可终日的书生。”
随后二人一边吃面,一边又说起了关于玉阳县的事情。
上次的银票送回去之后,陈夫子就在县内寻了块地开始建学堂,打算教玉阳县的孩子知书识礼。
另外今年北面战乱不断,乡亲们好像有些不安。
而且今年有些天旱,庄稼的收成好像并不是那么乐观。
不过坏消息之中也是有好消息的,那就是当初那个要抓邱茹去炼药的奉仙山庄从玉阳县搬走了,现在只剩下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大宅子。
听到这个消息,季忧倒是觉得挺意外的:“搬走了?”
“说是搬走了,但是谁也没见到,你也知道,县里的百姓是不敢靠近那里的,平日都是绕着走,生怕冲撞了仙人。”
季忧把筷子捏在手中:“那为何说是搬走了?”
匡诚也停止了进食:“就是住在山下的那个猎户老耿,他上山打猎的时候发现里面没人了,后来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壮着胆子去附近看了一圈,才确认是没了人。”
“也没人看到他们是怎么走的吗?”
“没有吧,不过听说宅子里的东西倒还在,走得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先前县里还有人讨论,说不知道是不是奉仙山庄得罪了什么更大的修仙世家,所以才如此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季忧捏着筷子,觉得有些离奇。
不过青云天下如此之大,什么事倒都有可能发生,当初季家也是这般,一夜便人走家空了。
二人吃过面,随后便沿着巷子返回了那处偏宅。
不过走到近处,便看到一抹倩影,在宅子周围站着,看到匡诚与季忧来后一慌,立马朝外走去。
但走了几步之后,那倩影又忍不住止步,迟疑半晌之后望了过来。
“匡……匡公子。”
“原来是魏姑娘,好久不见。”
魏蕊低着头,细语莺莺地开口:“我听人说你返京了,便……便想着顺道过来看看。”
自打岐岭之事结束之后,中州相对来说安稳了不少,曾聚集于城门下的那些难民也纷纷离开,魏蕊也就不用去施粥了。
随后匡诚被调离了盛京,与她已经几个月不曾见面。
“匡某虽是一介文弱书生,但途中多受司仙监同僚照顾,此行无碍,多劳姑娘挂念。”
“我……那……嗯,总之公子无碍便好。”
季忧伸手推开院门:“魏姑娘,我替匡诚邀请你进来喝杯茶。”
魏蕊看了匡诚一眼,沉默片刻后开口:“好啊。”
“还是算了吧季兄,我刚回京,家中没什么茶,而且我还没来得及去水铺,家中的水缸中已经没有水了。”
匡诚忽然对季忧说了一句,神色倒是坦荡。
季忧转头看向魏蕊,就见她听后微怔,抬头看了匡诚一眼:“是这样啊……那,那我就不打扰了,愿公子平安。”
季忧目送魏蕊离去,看向匡诚:“她明明是专程过来看你的,为何要赶人家走呢。”
“我身在司仙监,不能和魏家有太多的关联,而且我与魏姑娘不过是萍水之交,一独居男子邀请一未出阁的女子入家门,不合礼数,对她名节也会有损。”
“那也不必找如此蹩脚的借口,实话跟她说了便是。”
匡诚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我在查魏厉的税奉贪污案中,每一页看到的都是吃人两个字,便很难自处。”
季忧转头看着他:“但女子若是出了阁,便不再算是魏家人了。”
“季……季兄胡说些什么。”
“我猜你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匡城屏住了呼吸,脸色涨红:“季兄简直一派胡言!”
季忧眯起眼睛:“别装,我也想过。”
“我没有!”
“有也没用了,你都把人家撵走了。”
听到这句话,匡诚的情绪忽然开始落下,抿着嘴不发一言。
不过正当此时,巷子里却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抬头看去,就见先前辞别的魏蕊此时又走了回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的手中提着一纸包,纸包外贴着茶签,身后还跟着个挑水的伙计。
伙计开口便问了句是不是这家,在看到魏蕊点头后便推门走了进去,随后就听到一阵水流哗哗入缸的声音。
“我……我买了些茶。”
在水声停止之后,魏蕊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
盛京人几乎都知道,奸相魏厉家的孙女是个知书达理的柔弱性格,遇事不争,很少说话。
但此时此刻,她却展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倔强。
季忧看着相互对视但不发一言的两人,心说得,我成多余的了。
“匡兄,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喝。”
“诶,季兄!”
“别客气,毕竟我不想参与你们对取名字的讨论,我还有我家的名字要取呢。”
“?”
第一百三十三章 红颜祸水
碧空如洗的盛京,万里无云,晴空无际。
一柄巨大的飞剑被呼啸的灵气裹挟着,自凉州而来,划破了漫天的层云,最后落到尼山之中。
丹宗长老丹琼子携陆泽、文彬与元冰清两位内宗弟子,跟随吉祥殿的长老来到了天书院,为尤不渝诊治。
此时尤不渝躺在吉祥殿偏殿的床榻之上,脸色蒙着一层灰气,看上去毫无生机。
而头戴簪花的吉祥殿主尤映秋则立在一旁,神色凝重。
除此之外,殿中还有尤不渝的父母,以及尤家的其他几个长辈,全都面露忧色。
“他这症状,持续了多久了?”
“已有半月。”
丹琼子坐在床榻之上,伸手撑开了尤不渝的眼皮,便看到其眼底一阵发黄,完全没有了光彩。
随后他又以丹气入体,在其体内不断地探查,神色越发凝重。
这份凝重不是因为发现了问题,因为若是发现了问题,便有能够处理问题的办法,
问题在于没有问题,这是最大的问题。
丹琼子凝眉许久,最后小心翼翼地开始探查尤不渝的灵元,垂放在床榻边缘的指尖不禁一颤。
因为他发现尤不渝的灵元已经是黑紫之色,以丹气触及没有任何反应。
灵元是修仙者的基础,不可能会是这样。
除非,这个人已经死了。
丹琼子此时轻抬眼眸,看着仍在呼吸的尤不渝,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他的双手绽放出一阵七彩丹光,尝试着向尤不渝的灵元靠近,打算注入其中,试试能不能将其重新激活。
可随着丹光扫入,他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吸劲将其手中丹光不断拉扯,如同泥潭深沼一般令他的丹光完全不受控制。
见此一幕,丹琼子立刻将丹光收回,眯着眼睛,额前顿时流出一丝冷汗。
“出了何事?”
“他体内有不属于他的东西,似毒非毒,紧紧吸附在其灵元之中,与其自身强烈相斥。”
尤映秋此时正坐在旁边,眉心深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