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阳舒愣了一下:“这是为何?”
季忧轻声一声:“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我和计启瑞住在一起的。”
白如龙也张了张嘴:“我不是下三境圆满入院,是和大家一起住男舍的。”
曹劲松捋了捋长须:“那便住在我这里吧。”
季忧随后开口:“多谢温师姐。”
曹劲松:“?”
温正心转头看他一眼:“你不怕丹宗之女吃醋,跟我回去便是。”
让正心仙子没想到的是,日落之后,季忧还真的跟着她回了院子。
她院中的竹架上还有晾晒的肚兜,粉的绿的,绣着蝴蝶花草,以及几条丝绸的亵裤,看着与那些肚兜皆是一套。
温正心迈入门槛,随后快走了几步,故作镇定地跑去收拾。
季忧有些心不在焉,但潜意识里似乎带着一种礼貌,便下意识地与她一起拾掇了起来。
从竹架的南侧收到北侧,季忧攥了一手肚兜,再抬眼才发现温正心正冷面生红地看着他:“师弟,你心头的杂念,必然是色欲吧。”
季忧看着手中的肚兜沉默许久,随后便还给了她,但交接之时却忍不住低吟而叹。
温正心一愣,随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眼眸瞬间眯了起来的,流露出一丝杀气。
绝对是色欲没错了,结果他还不满意了。
温正心看着他那一脸疲倦而没有生欲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握着自己的肚兜与亵裤回了房间。
“姓名。”
“季忧……”
“大学生对吧?”
“嗯,临川大学哲学系在校生。”
白色的房间,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炽白的灯光无比晃眼。
年轻的大学生正坐在椅子上,随便表面镇定,但眼神里透露着一种惶恐不安。
“是你们学校联系我的,要我给你做个心理辅导,兴安大街04号大街的火灾现场已经有消防队赶到了,你为什么还要闯进去?”
“四楼有个男孩被困在了房间里,我听见喊声,想上去救人。”
“那上个月,红星家园有儿童爬到窗外,出现个年轻人的伸手在下面接着,那个人也是你?”
“是我。”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消防员赶到的及时,你是会被砸死的?”
大学生想了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女医生沉默了许久之后开口:“那去年三月八号,为什么要跑到电视塔的避雷针上直播?”
“我老家的一个的孩子生了重病,我去直播筹款。”
“季忧,你知不知道你有病?”
“医生,说话归说话,可不能要骂人啊。”
“准确来说是精神病。”女医生看着他,“你抑郁很久了。”
“不可能,我一直都很乐观的。”
“乐观可不代表没有病,就像微笑也不是我们对病人的评判标准。”
女医生从桌上拿起一份案卷:“2005年,有一起福利院儿童集体溺水案死了八个孩子,你是唯一幸存者对吧,这个很典型的案例,我的研究生导师恰好是你那时的心理治疗师,老师他当时就说你很固执。”
季忧抬头看着她:“这和我做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吧?”
“当年那起溺水事件发生之后,你已经很迅速地跑回去喊人了,有孩子死了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一直为了这件事赎罪的。”
“我做的是好事,碍不着别人。”
“但对学校来说,你总这样做影响太大了。”
季忧沉默许久,随后看向女医生手里的案卷:“那个,能给我看看么?”
女医生犹豫了一下,伸手将案卷递给了他。
接过案卷之后,季忧翻看了许久:“当时,弟弟妹妹们来找我,要我带他们去河里玩。”
女医生看着他:“然后呢?”
“孤儿院大门的钥匙是我从院长爷爷的办公室偷来的,也是我亲手给他们打开的门,还是我带的路。”
“可事情发生之后你也很及时地回去找人了,虽然结果不好,但你也做了你应该做的。”
季忧抬起头:“警察说琪琪最后抓到了一根树枝,如果没断裂的话是有可能活下来的,所以我当时不该跑回去,而是该去救人,但我吓坏了,我跑回去根本不是为了叫人……”
女医生深吸一口气:“可你想过没有,你当时也是个孩子,如果你真的去救人,可能连自己也会淹死。”
“不是。”
“?”
“真正的哥哥就应该死在救弟弟妹妹的路上。”
女医生眯起眼睛,紧紧盯着他看了许久后开口:“不是这样的,大多数人面临你这种情况都会做类似的选择。”
季忧抬眼看着她:“像我一样偷偷摸摸地活着?”
“这就是你的病症所在。”
“这也叫病症?”
“我从各家心理诊所调来了你的案卷,看了一个通宵,你后来被当地一家富豪资助上了大学,学习成绩很好,同学对你的评价也很不错,说你积极阳光。”
女医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可你一直都很想死在救孩子的路上,你觉得你就应该死在那样的地方,这样下去你会很危险。”
季忧沉默了片刻:“我没觉得有那么严重。”
“其实你愿意说出来,就说明这些年来你已经自愈了很多了,答应我,暑假期间每天都要过来,如果你这段时间能解开心结,我可以通知学校让你回去上课,好好学习,你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能等一段时间么?”
“为什么要等一段时间?”
“正好要到暑假了,我到山里有些事情要去做,我可以答应你,做完这件事之后我就回来接受治疗,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的状态,如果有人帮我当然就很好了。”
女医生看着他忽然一笑,忽然像是换了一张面孔一样:“你果然还是想忘掉那些死掉的弟弟妹妹们吧?”
季忧微微一怔:“我没有。”
“你不只害死他们,还想忘了他们?”
话音落下,空白的房间忽然开始扭曲,像是一汪水忽然沸腾了一样,而在那水波之中,无数双小手正在不断地挣扎虚握。
早春的夜色之中,季忧猛地从床上坐起,呼哧呼哧了喘息了许久,额头上满是冷汗啪啪下落。
许久许久,他起身穿上了衣服,随后推门走出了院落。
正心仙子一整夜都在修道,此时忽然听到推门声,于是穿上靴子走到堂屋,思索许久后向屋中看了一眼,却发现季忧并不在屋子里。
她眉心稍皱,转眸看向院外,结果发现季忧此时正坐在夜色之中。
一个人呆呆地,无声无息,毫无生气。
“师弟?”
“我没事,师姐。”
温正心看着他转过头来,眼中盛着惶恐不安的水光,瞬间愕然。
沉默许久,她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嘱咐他早些睡,而后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翌日清晨,温正心起了床,披着外院来到了中,却发现自己的院子像是换了一个样子,到处都整洁的不行。
竹竿上还挂着昨晚换下来的衣裙和肚兜,湿漉漉像是刚刚洗过。
季忧此时看到了温正心,向她道了一声早安。
他昨晚其实只睡了很短的时间,所以一大早开始院中一阵收拾,修剪了院中的那棵刚发了新芽的枣树,还将修剪后的树枝整理好丢了出去。
然后平整了院子,晒了被褥,并将水缸里里外外地擦洗了一遍。
袇房之中也打扫了一遍,擦去了瓷瓶之上的灰尘,还搓洗了椅垫。
不是打算在此长久定局,只是想让自己忙碌到没有思考与回忆的时间。
但是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做的事情了,他还要找些事情做。
此时的季忧忽然想起了前几日陆清秋的那封传讯,说是想要他传授陆含烟剑道,于是想了想,然后朝着外院走去,几经辗转之后来到了剑林。
尽管他前几日拒绝了陆清秋传授剑道的请求,但还是写了些心得给了陆含烟。
此时的陆含烟就在剑林练剑,见到季忧后有些惊讶:“季师兄?您怎么来了。”
“前几日告诉你了一些剑道心得,恰好碰上空闲,来看看你练得如何。”
“真的么?”
“嗯,练给我看看吧。”
“是!”
此时,天书院外院的剑林之中。
陆含烟正手持一柄长剑,在林间舞出一阵剑花,身姿翩然,惊鸿来去,姣好的身段让四周围的男弟子全都眼神飘忽。
嗡一声,道剑猛荡,一阵剑气荡使得满竹林飒飒作响。
随后飞身回剑,剑势越发凌厉。
就在此时,季忧忽然挥动了手中的木剑,“啪”一下打在了陆含烟的手背上。
陆家二小姐的剑式瞬间被打断,细嫩的手背开始微微泛红。
“不要抓的太狠,否则必然会影响你的出剑。”
“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