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方锦程迈步来到了长乐郡主赵云悦的身边:“抱歉,太爷他此番舟车劳顿,心情怕是不好,赏仙会的事情容我随后再禀。”
“无碍,我崇王府的事毕竟是小事,自然要看方长老的时间,我与父王都不着急。”
司仙监的壮大让亲仙一派都不好过,朝堂之上压力也是颇大。
也因为对税奉的掌控权不再,加上与他合作的灵石商会也在不断减产,导致他和仙宗之间的联系也日益稀薄。
所以崇王费尽心机,收集了不少如丹药、法器、兵刃的好东西,打算邀请些仙人过来,举办个宴会。
而目的还是给那位皇帝侄儿施压,希望重新将税奉的掌控权从司仙监手里拿回。
但像这种宴会,若是到场者位格不够,那便完全没了意义,所以赵云悦便盯上了方长老。
一方面是因为她和方锦程的交情还算不错,另一方面是她听说方长老极爱茶盏。
刚好,崇王收了一套在灵光之中温养几十年的茶器,也算是投其所好。
但眼看方长老那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赵云悦也觉得此时提及此事不太合适。
于是她转头,看向门前的季忧。
方长老与季忧的仇怨源自方锦程和陆含烟,随后在天道会预选上达到了顶峰。
但在她看来,方长老毕竟是一方仙宗长老的掌权人物,如此公开仇视一位只有通玄境的弟子,未免有些自降身份。
就在此时,众人听到一声冷哼。
方长老拂袖而去,带着阴沉的脸色踏空而起,呼啸之间没入了万顷林海之中。
不过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随后而来的葛长老也如方长老一样在季忧面前站定。
就在众人以为季忧是不是一口气得罪了两位长老的时候,葛长老忽然的抬手,对季忧微微躬身,缓施一礼。
围观的弟子瞬间愕然,看着葛长老弯曲的腰杆睁大了眼睛。
因为无论是仙宗还是世家,长老身份都是高于教习的,更高于学子。
按规矩来说,从来都只有弟子向长老行礼,而绝没有长老向弟子行礼的先例。
此时,葛长老缓缓起身。
当初卜启荣携八只邪种杀向他的时候,是季忧出剑保了他一命,虽然他知道季忧的本意不是为了救他,但感谢也是必要的。
他本来是想给季忧些银钱的,而不是如此俯身低头。
而之所以会转换念头,是因为季忧的战力太可怕了。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才知道季忧根本不是没有背景的乡野私修。
他那个背景若是说出来,估计整个天书院都会因此震动
所以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行礼,葛长老确实是存了些许的巴结之意的。
在他看来,一位长老低头,如此给面子的事情必然要比银钱来的有诚意。
谁知下一瞬,季忧只是回了个略显敷衍的微微浅笑,随后转身便走,没有理会。
“钱也不给,净整些虚的。”
“给我鞠个躬有什么用……?”
与此同时,掌事院的三位掌事,还有内院之中的殿主,都在向着他的身影望来。
目光之中便见那消失许久的白衣剑客,此刻给了他们一种猛虎归山的感觉。
他们知道季忧杀了卜家人的事情,有人赞同有人则反对,但事实上,包括天书院在内的仙宗其实还在一路暗查,根本没把卜启荣的死作为结局。
第二百七十四章 若是剑破长老阁
随着各大仙宗子弟的陆续回归,关于东平山的事情也渐渐流传出来。
不过各大仙宗似乎都统一了口径,顺水推舟地说是在东平山脉发现了千年难遇的天地宝材,乃是一灵苗化形,难以抓捕。
事实上,这种遮掩的行径无异于防备。
因为在各大仙宗看来,若邪种的力量当真能够颠覆现有的修行方式,在这力量未抓到自己手中之时,不易被更多人知晓。
尤其是一些比较庞大的世家,若得此法怕是要生出别的心思。
另一方面,如方锦程这般具有背景的子弟虽然也好奇此事,但也未能探听到真实内容。
这倒不属于防备,而是出于道心稳定的考虑。
在长辈看来,若让他们知道这世就间有种力量可以让人连续跨境,战力直上巅峰,那枯坐深山的悟道对他们而言便会极其难挨了。
贪图捷径、厌弃苦修,这便是人性,无法避免。
至于蛮族出现在山中的消息,自然也被封锁。
所以除却仙宗高层之外,其他人都还觉得这世贪图捷径、厌弃苦修,这便是人性,无法避免道十分安稳,殊不知已有摇摇欲坠之态。
季忧回归天书院后,也并未对此事做何声张。
他本意就是求这世道安稳,自然也明白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在曹劲松询问他是不是去了东平山脉时,他也顺水推舟地说了自己确实是去寻灵苗。
而曹劲松,没有丝毫怀疑。
主要的是季忧贪财的人设过于深入人心了,被攥在手里的银子他都抢,长在山里的灵宝他怎么能放过。
所以当初前往雪域之际,左丘阳对何灵秀说的那句话是对的。
过于明显的弱点,有时候不一定是弱点,但会是很好的遮掩。
不过在曹劲松等人感叹局势凶险,连方长老都负伤归来,感叹季忧能全身而退实在是气运之子时,季忧倒是没推卸责任。
“方长老那逼样,其实都是我揍的。”
“……?”
“他跟我抢啊,他是专业的么他就抢!”
曹劲松、温正心与班阳舒等人沉默半晌:“你……抢到了?”
季忧听后摇了摇头:“场间还有神游境,我自然抢不到,只是退而求其次地抢了方长老的钱袋子。”
一阵无言之后,曹劲松屏住了呼吸。
当初从先贤圣地回来之后,他们曾感受过季忧的气魄,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季忧能打败无疆境的方长老。
“孽徒,你是真的谁都敢抢,你就不怕他给为师穿小鞋?!”
“就算不揍他,他给咱爷儿俩穿的小鞋还少么?”
曹劲松思索半晌:“这倒也是……唉,揍了就揍了吧,还抢了个钱袋子,也不算亏。”
季忧忽然摇了摇头:“其实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亏大了。”
“亏哪儿了?”
“亏了个孩子。”
“?”
季忧与曹劲松等人闲聊之际,有一封来自匡诚的信笺被送到了他的手中。
当初天书院派了人传讯,调查在东平山脉杀人的是不是季忧时,匡诚也收到过询问。
他一直都在殚精竭虑,此时收到季忧回归的消息,便忍不住约他见面。
而在面对匡诚的时候,季忧就透露的稍微多了一些。
一方面是因为匡诚为人谨慎,知道轻重。
另一方面,季忧需要匡诚借司仙监的力量监控东平山脉一带,也需要了解那些仙宗的动向。
仙宗里的老家伙本来就要死了,此时却被卜家挑起了生欲,他不相信卜启荣的死会让他们重新面对坦然赴死的结局。
而当匡诚听说这件事后,许久未能说话,脸色倒是一点点地苍白了起来。
因为他和季忧一样,都知道当初庆娃遇到了一批从岐岭运出的婴儿的事情,自然明白了季忧为什么一定要冒险去杀了卜启荣。
他捏住茶杯,心不在焉地旋转了几次,心神却始终无法宁静。
丰州这几年发展的极为不错,季忧不在这些日子,他一直代为主理着秋收一事,知道今年的粮产又翻了一番。
无虑商号救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孩子。
匡书生其实和中州农户铁牛一样,觉得日子越来越好了,不承想却会听到这样的祸事。
“有些事以我们的能力是管不了的,只能尽可能地解决一些祸事,所以老匡,我只要你帮我留意消息,不要插手太深,因为人活着的作用才是最大的。”
匡诚看着他:“季兄去东平山的时候,也是知道自己一定会活着才去做的?”
季忧放下茶杯:“那当然了,要命的事情谁敢去做,又没有钱给。”
“可是季兄说过,你去之前是不知道颜仙子会及时出现在东平山脉的,所以季兄也没想过会活着。”
季忧将微笑的减淡:“你这书生,听的倒是仔细,但那不一样,那是我活该的……”
从匡诚处归去之后,季忧重新回到了天书院中。
他整理了许久未住的小院,浆洗了在东平山脉更换的衣物。
而在那些衣物之中,他还看到了傲娇鬼的嫩绿色肚兜,以及一只香袜被卷在其中。
这应该是那夜睡一个被窝的时候,她随手丢在自己衣服上,被他不小心带回来的。
谁能想到以冷艳之名冠绝天下的灵剑山小鉴主,私下里脱了衣服就私下乱丢……
季忧将那肚兜浸入水中,给她搓洗干净,打算等她下回来的时候亲手给她穿上,接着抬头看向了后山的方向。
“方长老最近几日在做什么?”
“回禀掌事,方长老在养伤。”
“长老阁的其他人呢?”
“在研究着从青州带回来的那些文件,每日都在堂内讨论,不过弟子不能入内,不清楚他们议论了什么。”
深秋的冷风吹入掌事院,夹带着深黄色的落叶,将竖在院中的旌旗撕扯的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