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以后曹劲松的月俸能不能直接发到自己手里,不用再多经一手,结果被委婉拒绝。
“真的不行?”
“这样做……不合规矩。”
“那方长老的呢?”
“???”
季忧一看就知道不行,但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说他们行事不懂变通,然后就起身飘然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秦荣忍不住摸着自己的钱袋子松了口气:“彼母之,甚悬矣。”
计敬尧闻声点头:“秦兄之言极是……”
短暂宽心之后,两人将方才的谈话内容记录在案,又傍晚前往了自在殿,将其呈报给了殿主左丘阳。
左丘阳将案卷端在手中看了许久,眉心忍不住稍皱起。
尤其是对于季忧在山中为卜家人凑团圆的经过,让他连续看了多遍。
秦荣看着左丘阳的表情忍不住拱手开口:“殿主觉得这陈述之中存在问题?”
左丘阳回过神,思量半晌后转头看着他:“你们只顾着惊叹于季忧的战力,还有杀人的缘故,却忽略了另一件很明显的事情。”
“明显的事情?”
“除却丹宗之外,六大仙宗联手围山,耗时一整月却连除卜启荣之外的任何一个卜家人都没找到,可季忧却像开了天眼,一路精准猎杀,毫无空手。”
左丘阳挥手放出一道灵光,便有一张白纸浮于空中。
随后他对着秦荣和计敬尧送来的案卷,指尖微动,便有一根毛笔在上簌簌落下。
等到那只毛笔停止之后,秦荣和计敬尧忍不住微微一怔。
那是季忧的杀人路线,而当他们呈现于纸上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些路线几乎没有太多折返,几乎是效率最高的地方。
而这条路线所经过的地方,都曾经发现卜家子弟的尸体。
秦荣和计敬尧在看完之后眼神瞬间变得惊讶:“殿主明察秋毫,此事若如此看来,确实诡异……”
左丘阳轻捋长须:“不过这倒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只是让我感到惊讶而已。”
“是季忧的精准?”
“不,是季忧的神念,怕是比他的肉身还要强。”
听到这句话,秦荣与计敬尧瞳孔轻颤
他们原本还以为季忧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卜家人,是因为他拥有什么玄妙法器,抑或是其他神通,却没想到是神念。
也就是说,季忧纯靠神念就搜索了整座东平山脉。
可那偌大的东平山脉一望无际,是连那些无疆境的长老都无可奈何的。
秦荣思索良久之后回神,抬头看着左丘阳:“敢问殿主,此事是否需要特别在意?”
“不,我只是想到了院中的一些旧闻,觉得他的修行方式很有意思,倒和卜家一事无关……”
与此同时,在自在殿不远处的一座林间茶亭之中,彭长老太侄孙彭羽正眉心紧锁。
天书院秋斗择生的结果出来之后,向芙受宠若惊,而这位彭长老太侄孙则是满心别扭。
他本来都已经整装待发要进内院了,谁知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方锦程瞅准了机会,正带着一群内院的师兄们撺掇他,让他找季忧讨回公道。
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那丰州子弟取代了你的位置?
你平时可没得罪过他们,他们却偏要针对你,要我的话我可忍不了。
方锦程言语犀利,确实是一把撺掇人的好手。
他当然不相信季忧可以影响择生结果,因为他也是通玄境。
在他看来,季忧这种通玄一抓一大把,在仙宗眼里就像是蝼蚁一样。
他连仙殿都没资格进去,又怎么可能有资格影响择生之事。
但是他和季忧有仇,现在有一个如此绝佳的机会,他自然希望矛头全都对准季忧。
彭羽本来就是没什么主见的人,在几番劝说之下直接握紧拳头,打算不再沉默,为自己发声!
不过彭羽不敢直面季忧,因为他只是个下三境圆满,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通玄境的季忧。
至于方锦程,他办事向来只出嘴,不出力。
不过彭羽背后所站的不只是彭长老,还有整个彭家。
天书院秋斗开始之前,彭家家主就特地带了家中几个族老前来,目的就是恭贺自家子弟入内院。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不过当彭羽前来请他们出手对付季忧的时候,彭家家主却忍不住冷笑:“你当真以为一个小小通玄可以影响天书院长老阁的决断?”
彭羽听完一愣,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旁边的方锦程和其他内院子弟。
方锦程立刻装作纯良般开口:“院里好多人都是这么说的,就连那取代了彭兄的向芙都承认了。”
“你们这些孩子,未免也太好糊弄了。”
听到彭家主的这句话,方锦程与周围其他人都忍不住微微皱眉,心说这彭家主确实不像是彭羽那般好骗。
方锦程根本不在乎到底是谁影响了择生,就是想借助彭家之手教训教训季忧,没想到却被一眼看穿了。
不过彭羽在家中一向受宠,见此一幕忍不住开口道:“可是爷爷,我未入内院这件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彭家主将手按在桌上:“不错,这件事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然岂不是让别人耻笑我彭家?”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去找你太叔爷,问问他到底是谁在背后与我们作对。”
彭家家主及几位族老在经过短暂商议之后,起身带着彭羽去了内院,而方锦程及身边其他几人也跟在了他们身后。
方锦程的心思很简单,他是想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把祸水引一点到季忧头上。
半晌之后,一行人来到了长老阁。
此处很阴暗,几乎没有开窗,而是点了许多的蜡烛照明,空气之中的檀香味很浓,但也难掩其中的腐朽与陈旧之气。
在伺候于此的弟子带领之下,彭家与方锦程一行见到了彭长老。
而彭长老在知道他们的来意之后,表情十分复杂:“此事,算了吧。”
彭家主知道,这件事族叔若是能管得了,就不会出现这个结果,于是又道:“羽儿未入内院,族叔不出手也就罢,但终归要给个机会让我们泄了这口怨气。”
“这里是天书院,你就算有怨气又有什么本事能撒?”
“我彭家,可从未受过此番屈辱。”
“彭良啊,那季忧风头正紧,年轻又嚣张,让人避之不及,你何苦要在此时对上他?”
“?”
听到这句话,殿中众人忍不住一愣,心说怎么还是季忧。
他们也都讨论过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透一个通玄弟子不可能有本事干扰的择生,可族叔为何口口声声都是季忧的名字。
方锦程也是有些纳闷,心说为何这彭长老是不是越修越糊涂了,还没彭家家主聪明。
不过没等他们询问,彭长老就以清修为由将他们清了出去。
该说的都说了,他不想赘叙太多,反向扰了自己的道心。
因为这几日以来,很多长老提起季忧的名字,想起他的年纪,都差一点走火入魔。
从彭长老的袇房离去之后,彭家家主拧着眉头思索许久,最后带着一众人前去寻找方长老。
彭家与方家一向交好,彼此之间关系密切,年轻一辈还多有姻亲。
其实方锦程也想去找自己的太爷,因为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何那季忧几次三番地给他们难堪,太爷却还是容忍了他。
于是众人沿着长长的步道,行于陈旧的红地毯之上,向着长老阁的更高处而去。
来到方长老的修行道场之时,他们发现袇房前堂并不只有方长老和随行伺候的几个童子。
在他的对面,还有一位老人,须发灰白,皮肤的皱褶如同沟壑一般,眉毛则杂乱地长在一起,看上去比方长老更加苍老,腐朽之气遍布全身。
若不是他还在端茶喝水,一行人甚至以为那是一具干尸。
此时方长老转头看来,发现是彭家一行不禁开口:“彭良,你所来何事?”
“方长老,我们前来是为了彭羽未入内院一事。”
“择生名额已经公布了出去,此事已是板上钉钉,无法更改了。”
彭家家主立刻开口:“我等自然知晓天书院的规矩,也未奢望更改结果,只是想讨一个公道。”
方长老听到这句话之后看向童子:“去,给他们赐座。”
“是!”
彭家家主和彭羽顿时心中一喜,心说看样是有机会的。
但谁知方长老并没有再和他们讲话,而是看向了那位老者:“吕长老当真决定了?”
“我已经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好不容易等到点希望却被毁了,这口气你咽不下,我又如何能咽得下。”
“可灵剑山那边……”
“灵剑山再强势,也在极南之地,我天书院想做何事,还容不得他们插手。”
彭家家主此时瞅准时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方长老,羽儿一事该如何做?还请长老名示。”
方长老此时转头看着他:“彭家主放心好了,那季忧马上就要有难了。”
“这……”
“我今日请吕长老出来,就是为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其实掌事殿的人猜错了,方长老并不是选择了息事宁人。
事实上他心中的那口气一直都没有咽下,尤其是另外两位掌权的长老因为季忧跟他唱反调,更让他接近癫狂。
他是要死了,但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