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挑衅,是示威。
左丘阳看着这猛然地一击,眉心瞬间皱紧。
山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临仙境,但气息还在不断攀升,无限逼近于成仙。
这种气息,左丘阳只在师尊某次醉酒时才感受过。
他沉默许久,最后飞身离开了自在殿,来到了尼山最深处的一处林海之间。
世人都以为天书院掌教的居所,必将是恢弘无比,可比肩天宫,但谁也不知道,其实他住的是一座建在林海之中的篱笆园。
而随着左丘阳来到此处,长生殿主柴胡与无欲殿主吕奉川也已经到了篱笆园前。
还有不尘殿主费舍,他冲击临仙遇到了瓶颈,此次出关后并未再次闭关。
眼见着左丘阳飘然而来,柴胡率先开口:“师兄,有人在飞升。”
“我已看过了,岐岭山中燃起了黑色火焰,飞升的气息便是从那里传出。”
“许是……真的有人得到了成仙的机缘?”
话音落下,场间四人全都沉默,遥望天际,神情肃穆。
吕丰川忍不住开口:“我从未见过如此赤红的仙光,邪念冲天,令我的神念十分不适。”
费舍沉默许久后开口:“不必议论了,请师尊定夺吧。”
吕丰川与柴胡对视一眼:“师尊不在竹屋。”
“不在?”
“他老人家行事前喜欢遮蔽天机,我和吕师弟寻了许久都寻不到,刚才还在猜测他是不是又下山喝酒去了。”
左丘阳这才发现场间只有他们四个:“尤师妹也不在?”
长生殿主与无欲殿主一同点头。
而就在此时,掌事院的三位掌事乘风而来,落在了尼山之上。
秦荣躬身拱手:“岐岭出事了,进山的弟子气息消散,传讯始终不应,其他仙宗、世家弟子皆是如此……”
与此同时,在浩瀚云海之中,一艘破旧的木舟正乘风而去。
捏着酒壶的老头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衣,看着远处天色,表情凝重无比。
吉祥殿主尤映秋此刻就站在他后侧,跟着看了许久后开口:“师尊,山里到底是什么?”
“已经死了的东西。”
“已经死了的东西为何会闹出这种动静?”
“遗迹闹出邪患之后,我以为只是遗族的仙道不小心溢出,但没想到竟然有活着的人想用那死了的东西证道。”
老头捋着长须叨念着,随手将一方玉匣递给了她。
尤映秋将玉匣捧住,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愕然。
这玉匣中装着的是天书院的圣器,也就是传说中为人族启灵的天书。
但不知为何,此刻的天书全无灵性,便连一丝气息波动都不存在了,就仿佛……死去了一般。
可她成为吉祥殿殿主的时候还曾参拜过天书本体,也曾见过它的玄奥而恢弘之气啊。
正在此时,木舟忽然闯入了一片夜色,随后便迅速开始下降。
他们下方是一座县城,但距离火光熊熊的岐岭山脉还有一段距离。
“师尊,我们不去山里?”
“现在去了也没用,得先把季忧找回来才行。”
“?”
第七十三章 借用天书
浩瀚的红光染透了夜色,大批的邪种随着喷涌而出的煞气涌出了遗迹。
季忧带着丹宗姐弟从洪山矿离开,沿路西行,前往宁城镇。
这个县城位处中州的西北方,没有受到煞气侵扰。
四周围的百姓在大夏官兵的协助之下,全都在朝着宁城县撤离,这是让季忧比较惊讶的事情。
因为在这种的关头,所有人关心都是遗迹,大夏朝堂能有如此的反应速度,说明先前的“整顿吏治”有些初见成效了。
季忧沿着人群往前看去,发现领路前方的车辇挂着一面绣蟒的黑旗。
这,就是司仙监的标志。
“老哥啊,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有……有仙人救了我们……”
“仙人……还会有这样的仙人?”
“说是正心仙子,如意神女,阳舒天尊和如龙仙帝,也不知嘴里喊着什么便一路冲了过来……”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
季忧混在人群之中,看着沿路土墙上刻着的“仙之大者,为生为民”,眼神逐渐发怔。
而元辰也在看着那些字迹,听着耳边的喧嚣,忽然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许久之后,众人来到宁城县,城中已经拥满了难民,所有人都望着如今赤红到仿佛滴血的远天,看到一道臃肿如肥虫的身影正在迎着血光腾飞。
而它肥硕的身躯之下,岐岭山脉不断有金色的灵光冲其而去。
那肥虫也在因此而变强,散发出更为可怕的气机,如同要将天际撕裂。
城中的百姓什么都不知道,见着这一幕立刻如潮水般下跪,满心惶恐。
季忧也看着这一幕,忽然感觉一道眼神正落在自己的身上,转头看去,神情有些意外。
隔壁是一座茶楼,二楼之上有一张长桌,东侧坐着的一位妇人,头戴簪花。
另一边坐着的则是一位老头,而且是极为面熟的老头。
季忧想了许久,忽然意识到这是在遭遇邪种袭击之后,在天书院为自己检查过身体的老头大夫。
此时的老头对他招了招手,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尤映秋也看着那少年,眼神之中意味不明。
那妖人马上便要飞升,她不知道师尊为何非要来见他。
“我上去见个熟人,你们还没给钱,不许跑。”
季忧转头看向元辰,忽然发现少了一人:“诶,你姐姐呢?”
元辰指了指城中的位置:“她说要去给你取银票。”
“那你去帮我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
季忧转身上了茶楼,看着老头眨眨眼:“还真是您,好巧啊,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老头笑捋长须:“老夫是被司仙监征召过来的,一是为了救治伤者,二是怕死者太多会出现瘟疫,早早预防一些。”
“原来如此。”
“来来来,孩子,你坐下陪老夫一起喝杯茶,我正好也有些事情找你聊聊。”
季忧与这老头大夫也就见过一面,算不上是什么熟人,不过因为上次相谈甚欢,也就没有推辞。
坐在对面尤映秋给他倒了杯茶,没有作声,便在一旁陪着。
老头则看着他打量了许久:“多日不见,壮实了许多?”
“壮实倒不至于,就是风餐露宿的,倒是沧桑了不少。”
“我看是壮实了许多,若无意外,肯定能把你们天书院的掌教熬死。”
尤映秋听后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咳嗽着从袖中掏出了手绢,慌里慌张地擦着嘴角。
季忧知道老头在说他上次那封家书的事:“您的眼光还……真是不错,不过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为何会没有机会了?”
季忧心说我不打算回天书院了,我要落草为寇。
本来这件事还只存在于想象,还有很多的逻辑需要推敲,但现在不用了。
元采薇身上有灵熄丹,他待会儿收钱的时候要一颗,到时候找到温正心他们,服了丹往地上一躺。
从此,这世上便少了一个要熬死掌教的仙宗少年,多了一个惊才绝艳的绝世悍匪。
不过这句话是不能说的,这是他的秘密。
老头见他不语,轻笑一声:“你是不是不想回天书院了?”
“没有啊,你别污蔑我,天书院在我心里就是温馨的港湾,里面的人又有趣,说话又好听。”
季忧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心说我的匪心真的如此显而易见?不应该吧……
老头落下茶杯:“人各有志,做个私修说不定会有更好生活,我以前便认识一个这样的修仙者。”
季忧忽然来了兴致:“然后呢?”
“他离开了仙宗,不会种地又无法早起,就此过上了闲云野鹤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美好日子,饿的要命便上山当了匪,结果发现劫不了仙宗便只好劫贫民百姓,然后娶个大差不差的女子,下一代循环往复。”
老头说着话:“那女子倒是不错,不会用剑也不傲娇,温婉贤良,极喜清净。”
尤映秋喝着茶,发现对面季忧的脸色越来越绿,差点又被呛着。
自上次师尊专门下山去看他,她就觉得师尊似乎极其喜欢这少年。
此时见师尊恨不得把“离开天书院会饿死”写他脸上,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远空的那个妖人已经越来越强,但在师尊心目中却不如劝他留下更重要,她实在有些不解。
正在此时,老头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回到正题吧,有件东西,你能不能准许我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