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江雪明,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一个人开车冲进南海城的大庄园——等一下。
他真的是一个人吗?
透骨的寒意将李奥纳多唤醒。
此时此刻,他的肉身固定在门童这个诱饵目标面前,脆弱得像是一个婴儿。
他在攫取血液时,大脑的运转速度也跟着加快。
——江雪明,真的是一个人吗?
他舍得丢下防护力如此强大的铠甲,连主武器都留在这里,只为了将我锁在这片绿地前?
他在开车时能做到瞄准开火?
他在视频中口口声声,热泪盈眶的说——
——要单枪匹马,孤身一人来讨公道。
不!他绝不是一个人来寻仇!
他的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恐怕这门童说的事情,也是假的!
是江雪明咄咄逼人恐吓利诱!要门童如此理解,如此苟命求生!编出来的谎言!
如果我真的将这诱饵弹的血吸干!那才是这个狗杂碎想要的结果吧?!
这种避弹铠甲的设计如此复杂!怎么可能装得下结构精巧的土制炸药呢?
这种拙劣的谎言!想要蒙骗我李奥纳多!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到此处。
李奥纳多突然唤回灵体。
门童的脸色剧变,整个人都跟着血管的抽离动作而颤抖起来。
“总务?!总务!”
他的肉身因为失血失液,发出恐怖的“吧唧”怪响,就像是黄鸡橡皮玩具内部的空气在抽光时的诡异嘶鸣。
在那一刻,李奥纳多露出了舒心笑容。
这种拙劣的把戏根本就骗不过他,他又赢了——
——他总是在赢。
……
……
五十六米之外。
石像鬼雕塑的背风面。
雪明穿着单薄的衣服,往头上浇冰凉的冷水。
这倒春寒的糟糕天气里,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低温症。
她的核心温度已经降到了二十二度,血液流速都开始变慢,却能避开吸血恶魔的眼睛与鼻子。
惊人的意志力让她撑到这一秒,并且与更远方的小七通过无线电下令。
“角度对了,时间对了,角色对了——先按蓝的,再按红的。”
……
……
按照前后顺序——
——藏在门童肚腹的炸药将李奥纳多送上半空,朝着中庭大门的方向倒飞。
强光与强音将整个南海城的墙垒都照亮。
二十四个防务人员还在检查货车扭曲变形的车头与柜门,半空中成群结队的扈从安保像是黑压压的乌云。
倒飞而来的教父大人一头撞开了坚实的铬钼合金钢大铁门,让大货车朝着查德顿城堡的洋馆接引厅堂再进一步。
李奥纳多已经失去了意识,他的魂威像是受了电蚊拍的冲击,在小当量的塑胶炸药冲击中崩散纷飞,连强壮的血蝠之身都陷入死门。
他瘫在货车的棱形铁架里,看着交错复杂的走线,还有密密麻麻的黑色橡皮,以及一团团拳头大小的塑胶团块,突然明白了什么。
“跑!——”有血族的防务领军发出凄厉的嚎叫,“快跑!”
他们的身体在第一时间扭曲变形,从暗红色的礼服中猛然迸发出强壮的肉膜,要拍打翅膀往天空飞去。
尽管变身的速度非常快,比隔壁魔法少女的前摇要好得多。
但是比起炸弹的激波和破片来说,实在太慢太慢。
整个查德顿堡都震了一下——
——巨大的火球从下至上,摧毁了城堡的西城墙,冲击波带起无数铁皮裂片,将一百五十米高空中的巡逻蝠兵打成了筛子。
远方平静的海岸线因为这记强烈的爆炸,起了一些波澜。
江雪明趴在前庭雕像后方,作为观察哨,这个位置离爆炸中心点太近太近,她的身体受了飞沙走石的切割,爆炸的冲击波将整块雕像都削去,她滚落避让时狼狈不堪,胸骨和腹部像是被看不见的拳头狠狠轰了十来下,她再次站起时,手中狮骨无存的火焰为她抢回一点体温。
小七第一时间赶回了雇主身边,将侍者的保暖衣料送回雪明身上。
而雪明这副女身只是猛烈的咳嗽几声,吐出肺腔毛细血管的淤血,一针万灵药过后,又是焕然一新。
天空中的血雨刚刚落下。
钟楼的白色大理石已经变成了铁与血的红铜色。
小七摊手:“咱们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雪明拉住小七的手,轻轻吻着手背。
“欢迎光临。”
……
……
玛丽·斯图亚特坐在城堡东侧墙垒的大观园顶楼——
——杯盏里的红茶温度刚刚好。
从天空中落下一只滚烫的眼球。
它已经结晶化,烧制成类似玻璃的物质。
但是很好认——
——是李奥纳多的眼睛。
第136章 [Devils Never Cry·魔鬼不许哭哭]
伦敦时间·凌晨三点三十六分。
圣诞起司酒吧外的闹市街头,寒雨浇不熄鲜血贵族的战斗热情。
暗红色的长桌卡位挤满了人,在街头风餐露宿的打手都算喽啰角色,照《孔乙己》的写法——那狭长的曲池柜台后边站着酒保和招待。再往二楼去,就是穿长衫礼服的血族贵客。
故事得从一对兄弟开始说起。
年长的那位叫亨得乐·图拉扬。
年纪不那么长的那位叫黎曼·图拉扬。
这对兄弟一个住在皇后教区,一个住在血手兄弟会。
哥哥是牙医,弟弟是贝斯手。
两人都不是血族,偶尔会从贵族贵种手头接点脏活,当做生活补贴。
所谓的脏活,也不过是恐吓勒索,敲诈绑架。
虽然分属不同的教区,兄弟俩也算一条藤上长出来的两个西瓜。
哥哥亨得乐在皇后教区的薪水高,偶尔还会去兼职足球比赛的裁判。
弟弟黎曼拿走家里所有的遗产,他们并不缺钱,缺的是乐子。
直到今天,乐子大了——
——两兄弟在酒吧街的长桌上碰头。
乡愁是一张张英镑写成的委托书。
哥哥在红皇后这头,弟弟在兄弟会那头。
三位鲜血贵族在二楼谈起地盘的划分,争得面红耳赤——好比猫和老鼠里一块牛腿肉画出三种笔法。
一楼的小吃摊和酒水柜围满了人。
从街口往街尾数,差不多有几百个携带凶器的年轻人。
长桌旁的家伙五花八门。
曲棍球棒,高尔夫球杆。
五金店的锤子或屠宰场里的斩骨厚脊刀。
你能想象的,普通人能弄到的所有凶器,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人们三五成群聚做一团,等待着二楼的开战信号。
不同教区的领事与组别里的小人物们说起人头的赏金。
在这文明社会,人们不必用蛮荒时代的耳朵计件法,也不用带回来敌人的脑袋或牙齿当战利品——这些为血族黑帮打工的普通人,英勇作战的姿态都会被摄像头记录下来,这段录像或许还会送去暗网拍卖。
鲜血贵族的家属们就倚着二楼的窗台,在大圆桌前玩扑克,偶尔会有侍从端来一个大铁盘,里边盛着不同桌号的号码牌。
——众所周知,在HK有赌马的传统陋习,这种获取巨量财富的仪式离不开英租界的言传身教。
而这些铁盘里的东西,就是桌号上的“马”,一桌人算做一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