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道:“该把它送回凤凰山。”
周顾走那日,她便受伤了,一直到来江州前,她都忘了她还养了一只鸟。
“为什么要把它送回凤凰山?”月弯舍不得,“咱们不能一直养着它吗?它没有阿花和大黄吃的多,咱们都能养得起阿花和大黄,也能养得起它的,不就是几块糕点吗?”
苏容指出她,“月弯,你膨胀了,竟然连几块糕点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是什么给你的底气?月例银子涨了吗?”
月弯脸红,跺脚,“小姐!”
苏容放下手,“好好好,你乐意养就养着吧!”
苏容没了逗人玩的兴致,又躺回床上去补觉了。
昨儿白天睡了一天,她晚上不困,凤凌撞上来跟她抢菜吃,总不能让他白吃,可不就拉着他下棋,让他输了个鬼叫,到半夜才放过他。
哪怕白天睡的再多,但晚上睡太晚,也感觉缺觉,索性,她无所事事,正好补觉。
而白天补觉多了的后果,就是晚上又不困了,在凤凌又跟她抢菜吃后,她又拉着他下棋。
凤凌苦着一张脸,颇有些舍命陪君子的架势,输的不是棋,都是他的男儿泪。
就这样,一连几日,她都是白天补觉,晚上可着凤凌欺负,凤凌几日下来,觉得整个人都憔悴了,但棋艺大增。
江州一派太平,而京城却进入科举倒计时的紧张氛围。
周顾住进了京城谢府后,跟着苏行则一起,踏踏实实温书,苏行则没打算出去跟文人学子们探讨交流,也没打算拉拢结交谁,就连谢远给他的举荐信,让他去拜访吏部尚书沈显,他都没去。
只去了一趟护国公府,被留着住了一晚,又带回一个周顾外,他再没出门。周顾也跟着他一起,做起了默默温书人。
直到这一日,谢临找上门,说聚贤楼有热闹,又说总闷在府里温书,也该适当放松一下,不如去凑凑热闹,才说动了苏行则,与周顾一起,三人去了聚贤楼。
聚贤楼今日的确有热闹,汇聚大梁各地的才子,今日在聚贤楼伦策。
谢临早就在聚贤楼定好了包房,他带着周顾和苏行则从后门进入。
周顾瞥了他一眼,“怎么走后门?”
“苏兄不是不喜张扬吗?就咱们俩这两张脸,一露面,就会被人盯上,当然只能走后门了。”谢临理直气壮。
周顾想想也是,闭了嘴。
谢临直接带着二人悄悄进了包房,然后叫了酒菜,打开窗子,听着楼下一众学子你一言我一语高声阔论。
有保守派,有激进派,吵得不可开交。
“是吧?我就说热闹吧?”谢临问。
“还真挺热闹。”周顾不置可否。
苏行则没说话,目光透过窗子,看着楼下挤满的学子们,其中有两个人,很是显眼。
谢临道:“那个穿蓝衣服的,是冀北才子赵立安,那个穿白衣服的是川西才子陆封严。”
他说完,又看向苏行则,“他们二人,都很有才,与苏兄的才名不相上下。京中的各大赌局,都已开始押注,押谁夺得魁首,苏兄占三份中的一份。”
周顾挑眉,“我呢?”
“你?”谢临不客气地说:“你自己什么名声,你心里没数吗?哪怕你师承秦太傅,也没人敢押你。”
周顾嘟囔,“没眼光!”
谢临翻白眼。
楼下的辩论渐渐地进入了高潮,双方争论不休,难分胜负。
谢临好奇地转回头问苏行则,“苏兄,你怎么看居之安,思之危,君之政,臣之贤?”
苏行则刚要说话,门外响起一人的声音,“不错,本皇子也想听听江州才子苏大公子对此有何见解?”
苏行则一怔。
周顾闻言皱眉,压低声音说:“是大皇子燕礼,来者不善。”他说完,瞪向谢临,眼神犀利。
谢临冤枉,也压低声音辩解,“不是我,我怎么知道大皇子找来了啊!若是拿苏兄做靶子,我又何必带着他走后门?”
第124章 :燕礼
周顾闻言勉强相信了谢临。
谢临无奈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露出他一贯的笑容,“大殿下,您怎么来了?我这悄悄带朋友出来吃口饭,是什么风刮到了您耳边?”
他在江宁住那些日子,吃苏家的,住苏家的,自然不想被苏行则误会狼心狗肺,也怀疑是怎么被大皇子知道苏行则今儿被他带来了这里的。
大皇子燕礼,身量很高,眉目长的与贤妃有三分相似。他迎上谢临不客气地询问,哈哈一笑,“谢小王爷这张脸,带着人从后门进这聚贤楼,也很是惹人醒目,本殿的人在楼上的后窗瞧的可是清楚。”
谢临:“……”
原来是一早就盯着他了!
谢临没辙,让开门口,笑着道:“大殿下早说啊,若是早知道您想跟我凑个包房,我就不花银子订地方了。您只要招呼一声,我必去您那。”
“如今也不晚,你这一间包房的花用,本殿包了。”燕礼十分大方。
谢临索性豁出去了,“既然大殿下您如此大方,那我可就却之不恭了!正好最近手头有点儿紧。”
“好说!”燕礼进了门内,目光便落在了苏行则的身上。
苏行则行礼,“大殿下!”
周顾则是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挑眉,话语丝毫不客气,“我当是谁,原来是大殿下,我祖父一直说我没规矩,如今看大殿下的规矩也没比我好哪儿去嘛。毕竟,我就没闯过别人的包房。”
对比谢临,他实在是不给燕礼面子。
燕礼神色一厉,不过一瞬间,便面不改色地道:“你是没闯别人包房过,但你当街抢女人,本殿下可也没做过。”
谢临在一旁直叫,“唉唉唉,大殿下,您这可就不厚道了啊,说他别带上我啊。”
燕礼一顿,回转头,看着谢临,似乎十分不解,“谢临,周顾跟你抢女人,你们打的轰天动地,竟然还能握手言和,本殿也是佩服。”
谢临咳嗽,“谁跟他握手言和了?我就是打不过他,等着找机会再报仇呢。”
燕礼“哦?”了一声,“那本殿要拭目以待你的机会了。”
他说完,又转过头看着周顾,眯起眼睛,“你这般不欢迎我,可是因为太子?”
“大殿下想多了,我就是单纯地觉得,我带着我的准舅兄出来吃一顿饭,你打扰到我们的清净了。”周顾是真不待见燕礼,觉得他伪善爱装腔,明明因为前凉州刺史江盛倒台恨死他了,却还凑到跟前来想让他和气说话。
“你既然想清静吃饭,就不该今儿来这聚贤楼。”燕礼今儿的目的在于苏行则,不跟周顾多费唇舌,直接转向苏行则,上下打量,“江州才子苏行则,本殿可是仰慕已久啊。”
苏行则大体知道今儿大殿下为什么找来,因为自从他来了京城,一直闭门不出温书,而周顾又一直跟他黏在一起,谢府内外的护卫都多了三倍,对他保护之意做得明显,可见,周顾是把大殿下得罪狠了,而大殿下奈何不了周顾,便想从他身上入手找回场子,但一直没见到他的人,坐不住了。
他面向燕礼,对于他的犀利似乎无知无觉,淡笑,“大殿下乃人中龙凤,在下也多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燕礼大笑,“所以,苏大公子可否介意与本殿论一下今日这聚贤楼出的策题?”
苏行则点头应承,“殿下身份贵重,特意找来与在下伦策,是在下的荣幸。”
燕礼闻言不客气地坐下身,“既然如此,苏大公子请!”
苏行则也坐下身,“居者,安定之意,安者,生息屹立,思者,冠以识之形态,危者,取高楼崩塌之险。正所谓,危惧始得平安,而慢易则必致倾覆。所以,惧以终始,以防其祸,是以居之安,思之危。”
燕礼闻言顿时坐直了。
“君之政必本于天而效法之以布。故礼者,君之大柄也。故政不正,则君位危。故君者所明也。故用人之知去其诈。故臣之贤,贤良之大者,为之天下百姓先。故君臣一伦,由大国及小家。故君之政,臣之贤。”
此一番言论说完,包房内十分安静。
过了一会儿,谢临抚掌大赞,“苏兄,妙啊!”
燕礼眯起眼睛,也抚掌赞扬,“果然不愧是江州苏行则,本殿领教了。”
苏行则泰然自诺,拱手,“浅薄之言,望大殿下不吝赐教。”
“你这若是浅薄之言,那本殿今日可真要甘拜下风,不敢言了。”燕礼盯着他,直白地邀请,“本殿十分仰慕苏大公子才华,不知苏大公子可否有意与本殿秉烛夜谈?”
苏行则笑着拒绝,“殿下抬爱,但在下素来不喜与人秉烛夜谈。”
燕礼“哦?”了一声,“是不喜,还是苏大公子看不上本殿?”
“大殿下说笑了,在下不喜秉烛夜谈,纯属是个人喜夜深人静温书,不喜纷扰。”
燕礼立即道:“这个好说,本殿可以配合,白日里,本殿也有时间。”
他盯着苏行则:“这样,改日本殿在府中设宴,邀请苏大公子过府宴饮,届时好好与苏大公子讨教一番,还望苏大公子不要推脱才是。”
他说完,也不待苏行则答覆,转身走了。
房门重新关上,苏行则蹙眉。
谢临对苏行则翘起大拇指,“苏兄,状元之才,金秋科考,你一定能夺得魁首。”然后,又对周顾说:“你服不服?”
周顾对谢临翻白眼,“我服不服不重要,重要的是,燕礼一定会在科考前弄出么蛾子,设宴是假,找麻烦才是真,一定会是个鸿门宴,来对付苏大哥。他今日过来,就是来试探一番。”
他转头看向苏行则,“对不住啊,苏大哥,连累你了。”
苏行则偏头,似随口一说,“你也知道自己连累我?要不跟我七妹把婚退了?”
周顾一愣,立即正色道:“苏大哥,你这话是随口一说,还是来真的?”
苏行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不答他的话,反问:“大殿下说要设宴邀我过府宴饮,你有什么法子,能帮我推了?”
他说完,又平静地道:“在科举前,我着实不想惹出麻烦,你知道的,寒窗苦读多年,我家里一堆妹妹都指望着我呢。”
周顾心悬在半空,听到这话,觉得苏行则也没说错,苏容也说过,家里一堆姐姐等着她与他的婚事儿彻底订下或者等着苏行则高中好选亲呢,苏行则是容不得出一丁点儿差错的。
周顾咬牙,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好主意,燕礼毕竟是大殿下,身份摆在那里,若他强请,除非太子出面,否则还真奈何不了他。
但若是太子出面,也是麻烦。
他看着苏行则,试探地问:“我回京后,去过一次东宫,太子殿下特意问起过你,若不然,此事让太子殿下出面?”
“若太子殿下出面,会惊动陛下吧?”苏行则倒不需要做选择,因为他离开江宁时,妹妹已说了会与东宫合作,既然如此,那他一定也会是东宫的阵营,自会与苏家一起投靠太子。
“也许会。”周顾知道陛下一直关注着几位皇子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太子。
苏行则摇头。
周顾又道:“若是你跟我住去护国公府,我祖父自然能拦了大皇子。”
“老国公已许久不掺和朝中事务了吧?陛下也一直在盯着护国公府?”苏行则又摇头,“如今的护国公府,与东宫,没什么分别的。”
他说完,想到了什么,又道:“来京前,先生给了我一封举荐信,让我前往吏部尚书府拜见,不知我若是请沈大人出面相助,可能拦了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