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个时候,屋中别的人差不多已经出去。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谁心中都有数。
“你这样想?”詹铎问。
袁瑶衣点头,似乎耳边还能听见樱儿的哭求声。到底这高门内步步惊心,需事事谨慎。
“还是瑶衣懂事,”詹老夫人面露满意,然后看去詹铎,“年底了,你要以衙门的朝廷为重。再者,你这样做到底不妥,让将来娘子知道,对方心里会有疙瘩。”
到此,袁瑶衣便知自己做对了。詹老夫人已经这样说,那么詹铎便不会收她做妾。
当然也只是暂时,她还得想别的办法。这国公府真如周巧月所说,内里太过复杂。
“好,”詹铎应了声,眼尾扫去身旁的女子,“那便先这样。”
等两个月而已,又不是等不得。
。
腊月二十八。
彭元悟今日准备回去,用完朝食,便过来同詹老夫人道别。
袁瑶衣也在,见着彭元悟给詹老夫人诊脉,然后写了两份滋补身子的药方。
她见着,心中生出羡慕。男儿郎可以选择读书,可以选择行医,可以学各种的本事,偏偏女子不行。
“这方子上的药,我一会儿去药房给老夫人配好,”彭元悟将两份方子交给詹老夫人过目,“老夫人安排个人,去把药带回来就行。”
詹老夫人瞄了眼药方,笑道:“便让瑶衣去吧,你配好了,让她带回来。”
自从头疾好转,她对袁瑶衣很是信任,尤其是关乎身体健康的用药。
袁瑶衣听到唤自己,往前一站应了声:“知道了。”
事情定下来,也没再做什么耽搁,便去往府邸的后门,那里停着马车。
天色阴沉,厚云压低,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风雪。
“老夫人真是越发信任娘子了。”连婶道,这些日子她看得出,袁瑶衣在詹老夫人那儿的地位升了不少。
袁瑶衣只是笑笑,心道,她这样做也不过是有所求。
连婶搓搓手,道声京城的腊月真冷:“我听重五说,世子年后好像要离京。”
“离京?”袁瑶衣脚步一慢。
“我也没听准实,”连婶笑笑,又道,“那小子叽里咕噜的说了声。”
后门外,一辆青帷马车停在那儿,是詹家为送彭元悟回去而准备的。
彭元悟和他的小厮已经等在车旁,见着袁瑶衣从后门出去,客气的行了一礼。
“因为赶着回家,只能劳烦娘子跑这一趟了。”他客气道,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
袁瑶衣道声不碍事,便同连婶先上了车。
她觉得出来一趟也挺好,万一街边能看见“芙蓉织”的招牌呢?
马车还算宽敞,所以坐三个人也不拥挤。
通过连婶和彭元悟的对话,袁瑶衣得知他的家在京城以北两百里处厚山镇,地域上来说,也算是京城的管辖范围。
她心中一动,想起姨母来。
莫不是之前她只顾在京城中寻找,忽略了周边的属于京城管辖的镇子,或者姨母不是在京城内,而是在哪一座镇子上
“彭公子,”她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开口相问,“京城周边有几个镇子?”
“娘子是问属于京城管辖的吗?”彭元悟问,见袁瑶衣点头,便回道:“主要的镇子有七八个,中间会有些村子分布。”
袁瑶衣点头,又问:“那运河上走的货物,是否都需在京城的渡头卸下?”
彭元悟笑:“并不是,比如华彩镇在最北,靠着授州府极近,便会在那边的渡头卸货,省了不少路程。”
“原来如此。”
“娘子是有事?”彭元悟问。
一旁的连婶接话:“是娘子的姨母,人在京城开布庄,这不一直没寻着,才问公子你打听。”
“原是这样,”彭元悟了然道声,“我与父亲日常会出去行医,不若娘子将所找之人名讳告知,指不准会碰上呢?”
连婶看去袁瑶衣,道声:“我瞧着这事儿使得,娘子出不来府,彭公子日常在外行走,倒真可以帮着打听。”
袁瑶衣看去对面的彭元悟,他也正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告知。
“芙蓉织,是一间布铺。”她轻道,要是人真的帮着打听到,她后面定然会好生感谢。
彭元悟笑着点头:“我记下了。”
等到了一间药堂,彭元悟将药配好,然后告知袁瑶衣如何熬制、服用。袁瑶衣听得认真,一一记下。
从药堂中出来,袁瑶衣将药交给连婶。
“彭公子请稍等一下。”她道声,然后转身提着裙裾跑开。
她的步子不大,跑起来袅袅婷婷的,裙角跟在绽开翻摆,好似夏日清池中的摇曳芙蕖。
彭元悟站在原处,眼中一瞬的失神。
过了一会儿,袁瑶衣跑了回来,怀中抱着个包袱。
“听闻公子家中有个小侄女儿,这些糕饼很好吃,给她带回去尝尝。”她把包袱往前一送,微微笑着,因为跑的缘故,呼吸还未平稳,格外多了几分清澈的鲜活。
“好,谢谢娘子。”彭元悟收下,自然晓得是袁瑶衣对他帮着打听亲人消息的感谢。
简单话了两句,彭家主仆二人便上了马车。在离开一段后,彭元悟掀开窗帘挥了挥手。
这厢,袁瑶衣也准备回去,连婶说去对面租辆马车。
才走出两步,连婶便停在那里,指着街对面道:“娘子,你看。”
袁瑶衣手里提着药包,顺着人指的看去街对面,不期然与一双疏淡的眸子对上。
詹铎,他怎么会在这儿?
第42章
袁瑶衣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詹铎,他站在那儿一身便装,人群中很是惹眼,但凡经过的人都会将视线投向他。
她穿过街道,走到他面前:“世子。”
詹铎看她一眼,然后又看去那辆马车离去的方向,此时已经走远。
“那是谁?你怎么会出来?”他问。
今日也是去了一趟漕运司,经过这里一眼看见府里的马车,然后看见了她。
闻言,袁瑶衣指着连婶手里的药包:“来给老夫人取药,方才的是彭元悟公子。”
詹铎收回视线,薄唇动了动:“是他。”
他自然知道彭元悟,以前来府里给老夫人诊脉的是彭父,近一年才换成彭元悟。据说,这个彭家的小儿子医术很有造诣,在其父之上。
听袁瑶衣说了原因,他也就没再问。只是刚才的那一幕,怎么都觉得刺眼。
彭家那小儿子站在街边,袁瑶衣朝人跑过去,送上自己给的东西。那笑容很纯净,完全发自心底
“要回去了?”他问。
袁瑶衣点头:“正准备去租辆马车。”
“不必了,”詹铎往前走了步,抬手落去她的鬓间,“坐我的马车,我送你回去,刚好有话与你说。”
袁瑶衣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耳边滑过,将一缕碎发抿好。于这热闹大街上,这举动着实显得亲昵。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在两人身边停好。
等上了车坐好,马车往邺国公府的方向回去,踢踏的马蹄声,混杂进街道上的各种声音中。
“瑶衣,你是否又瘦了?”詹铎问,心中有些想笑,说了多少遍,可她仍旧喜欢靠着门边坐。
袁瑶衣当然不知道自己胖了瘦了,只不过最近心事有些多是真的,偏又不能与旁人说,压在自己心里。
“没有。”
詹铎看她:“这些日子,你对老夫人的事上心,是受累了。难得,她喜爱你,也相信你。”
这话让袁瑶衣听得半懵半懂,詹老夫人相信她,难道是因为延乐寺救治过对方?彼时,的确是都不知彼此身份。而让彭元悟专门进府诊治、送药,可见詹老夫人本身也是个极谨慎的人。
“这些都是该做的。”她简单道,当然也有自己的目的,便是那个恩赏。
詹铎并不知袁瑶衣心中在想什么,手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到这边来坐。”
袁瑶衣后颈一紧,默了一瞬,才缓缓起身,往他的方向坐近了些,却也还离着一些距离。
心口抑制不住的急跳,这样单独一起,总让她无处可逃的感觉。
“世子也要回府?”她好容易搜刮出一句话来。
“不回。”詹铎道,随后身子往前一探,跟着手便伸了出去。
袁瑶衣只觉小臂被攥上,还不待反应,整个人便被拽了过去,腰间一只手臂圈上,带着她偎去他身侧。
她不禁就缩起脖子,两只手紧攥着,指甲掐进肉中。
“怎么不说话?”詹铎问,手臂一收,女子柔软的身子便更加贴紧。
他已经找人教过她,可是如今这样抱着,还是感觉到她的僵硬。于是,他的手改为搭上她的后背,然后试到她脊背一直。
袁瑶衣哪里还能有话说?背上的那只手正在她的脊柱处,手指好似故意的,似轻似重的摁揉,一股麻意瞬间扩散至全身。
她记得,祖父说过后背有一处穴位,揉之可使人神思放松,莫不就是詹铎此时按的这处?要不然,她怎会觉得浑身发软?
“嗯”她实在忍不住,一声娇弱的轻嘤自唇边溢出。
她赶紧咬紧嘴唇,生怕再出一点儿声音。
詹铎轻易感觉到她的变化,如今那倔强的僵硬消失,整具身子变得娇软。而她那轻轻的吟声,入耳后痒痒的,让他忍不住想加重手中力道。
也就想起与她痴缠的那一晚,似乎也听到过她这样的声音,只是那时她并不清明。
这个手法是在水师营时,老军医教他的。因为背着沉重的盔甲一整日,脱下后身体难免僵硬,便用这种按摩的手法舒缓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