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铜年岁已满二十,寻常女子到这个年岁娃都有了,但因为她家主的身份,缺乏了后宅女子应该要学的房中术。
并非完全不懂,年轻的少女也会好奇,她看过画册,然而画面上模模糊糊,描述得不清楚,不如亲身体会来得更强烈。
一刹那,她如同哑了喉咙,能言会说的少女,也有了口不能言的羞涩。
她脸颊滚烫,手心更烫。
想松开,宋世子没让。
还有几日便是两人的大婚,迟早都要到那一步,与其临场吓到她,不如让她慢慢地了解他。
她也应该知道,每回亲吻时,他到底在隐忍什么。
夜色的掩饰之下,钱铜头一回被人牵着鼻子走,她不得其法,只能受他的指引,世子的吻重新落在她的唇角,她看到了他颈项绷紧的青筋,似乎很难受,不想让他难受,她下意识张口迎合,主动去生涩回应...
——
后半夜又下了一场雨,延续到了翌日早上。
昨夜两人没点安魂香,钱铜也睡得很安稳,听着雨声入眠,还以为时辰尚早,等睁开眼睛,已也不见了宋世子踪影。
钱铜脑袋放空了一阵。
察觉到身上的被褥换了,留在榻上的气息也没了,一夜过去,宋允执那一场放肆的浪荡留下的证据,只剩下了她酸痛的手腕。
什么时辰了?
钱铜起身下床,正穿着衣衫,听外面一声唤:“娘子?”
钱铜一愣,“扶茵?”
扶茵见她当真醒了,便进来伺候她更衣。
钱铜正想问,世子今日怎么如此大方,把扶茵放了进来,转念又想起了昨夜,世子最后那一道轻快又压抑的闷哼声。
她应该是立了功?
在扶茵心里两人都睡到一块儿,发生什么都应该,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也忽略了她辣红的耳朵,说起了正事,“娘子,朴家三公子一早便来了,说要见你,有事要与你谈。”
朴怀朗与平昌王一战,两败俱伤,都被关在了扬州。
如何处置,全凭世子定夺。
三公子今日来找娘子,必然也是受了朴怀朗所托,想让娘子从中周旋,给他朴家留一条活路。
世风日下,还真是报应。
当初娘子与朴大公子好,朴家个个都觉得娘子配不上,如今呢,瞧不起娘子的一个接着一个都死了,而娘子越过越威风。
足以见得,到底是谁配不上谁。
“娘子,要见吗?”扶茵道:“娘子若是不想见,奴婢便去打发了,娘子已经是世子妃了,不必什么人都去理睬。”
钱铜笑她的得意劲儿,戳了一下她脑袋,“你主子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人,见。”
又问:“世子呢?”
扶茵:“在府上,正见着平昌王呢。”
——
宋允执一早起来,便去见了平昌王。
平昌王死了三个儿子,对朴怀朗的杀心达到了鼎盛。
控诉朴家的罪行,要宋世子立马斩下他的人头,以慰藉长期被他压榨的扬州百姓,为表自己对朝廷的忠心,他将全力支持宋世子开通运河,不仅是扬州,包括他的属地江宁,都可打通河道,任由朝廷的人马自由出入。
另还有一桩辛秘。
“世子可知,朴家家主为何驻守在邓州,不肯撤退?”平昌王道:“是因为朴家他不敢动!他一动,对岸那些被他堵在胡人境内回不来的大虞百姓,便会想方设法回家,届时他朴家为独占海峡线,揽功诿过,扼杀同行的罪行,将会公之于众...”
第89章
平昌王尚不知朴三公子见了钱铜,但他知道朴家迟早会像他一样,把手中攥住的把柄拿出来,置他于死地。
以如今世子对钱娘子的维护,若知道他杀了钱家大爷,独揽守城之功,他绝不会有活路。
平昌王顾不得逝去了三个儿子的悲痛,打算先下手为强,在朴家人先见到宋世子之前,将朴怀朗的把柄告诉他,让他即刻下令,捉拿朴怀朗归案。
但朴怀朗比他动作快。
朴三公子上知州府求见钱铜时,朴怀朗已领着朴家兵到了淮南盐场,肃清平昌王的人。
当初得知平昌王守城有功,被陛下赐封地于江宁时,朴怀朗便生了怀疑,他平昌王见风使舵,无智无勇,不可能是守城之人。
是以,朴怀朗与他相交,也是知道将来他会有把柄落到自己手里。
前几日老三告诉他那张纸条上的消息时,朴怀朗证实了心中猜测,但他不仅知道守城的人并非是他平昌王,大抵也清楚,真正守城的人是谁。
五年前,四大商拒绝了无数个打着护国幌子的起义军,其中便包括了当时还只是一帮连靴都买不起的草鞋军陛下。
先帝昏庸,天下大乱,胡人只用了两个月,便攻到了京都。
四大商意识到危机后,慌忙相聚一起,商议如何匡扶皇室,不让胡人打到扬州来。
朴家常年跑海,擅长海上作战,加之朴家大公子经营起来的人脉,朴家成了留在扬州的最佳人选。
余下崔、卢、钱三家,得有人去京都支援,可京都已被胡人入侵,崔卢两家谁也不愿意去,都想留在扬州,去守护海峡线。
即便是大虞当真亡国,也有路可逃。
几家人推来推去,为此而大吵,最后钱家大爷主动提出由钱家去京都支援。
商议的结果,朴崔卢三家和钱家的大夫人与二公子去守扬州后面的海峡线,钱家大爷带上钱家大公子则去京都支援。
一个月后,陛下的草鞋军杀到了京都。
四大商守住了海峡线,但回来的只有他朴家。
前去支援东都的钱家大爷和大公子也死了,死于胡人的乱刀之下,百余名钱家家仆没有一个活口。
没人知道钱大爷和钱家大公子的支援有没有到达京都,有没有起到作用,两人死得无声无息,陛下攻入京都后,把躲在皇宫地道里的皇帝拖出来,逼其当着大虞百姓万千尸骨的面,以死谢罪。
事后,陛下令人把所有难民的尸体送出了城外。
以供其家人认领。
钱家的人从扬州赶过去捡尸,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朴怀朗对钱家大爷和钱大公子的本事还是有几分了解,不说支援的物资火药刀枪样样具备,那百余名钱家家仆皆是从乱世里熬出来的人,个个身手不凡,不至于连个名都没留下。
如今看来,应该是被平昌王抢了功劳。
而钱家七娘子那日找上他,要他与平昌王厮杀,心头应该已知道了真相。
海峡线的事她未必知情,她城府再深,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娘,若她知道,不可能会那般平静地出现在他面前,与他风轻云淡地提起钱家大房。
仗着有钱铜这一条桥梁,朴怀朗对平昌王下了死手。
平昌王还在与宋允执诉说朴怀的罪行,朴怀朗已连夜拿下了两个盐场,翌日一早朴家三公子便登上了门,求见钱铜。
钱铜见了朴家三公子。
朴三公子传达了朴怀朗的话,“钱娘子先前所言,父亲已答应,淮南的两个盐场父亲会亲手交到七娘子手里,朴家会尽最大全力支持朝廷开通运河,还望钱娘子在宋世子面前,替我朴家美言几句。”
钱铜应下了,“好。”
待平昌王收到盐场失守的消息时,钱铜已拿着朴家上交的两个盐场,且愿意配合朝廷开通运河的条件,找上了宋允执。
眼见自己落了下风,平昌王想跑已经来不及了,被宋允执软禁在了知州府。
——
当日傍晚,淮南的两个盐场便归入了朝廷,朝廷的兵马负责看守,钱家协助重新整顿盐场,等待朝廷派人前来接手。
夏末的一场雨水断断续续,第二日沈澈回到知州府正好雨停,他翻身下马,步伐轻松,想起昨夜看到的那一场狗咬狗的戏码,心头极为畅快。
半年前他与宋兄前来扬州,便是为了整顿扬州富商的垄断嚣张。
如今四大商只剩下了一个缠着他宋兄不放的钱家妖孽完好无损,崔卢两家几乎灭绝,最难撼动的朴家,也终将被收复,投靠了朝廷,兴不起风浪。
扬州的盐场已全部纳入朝廷,他的任务算是圆满达成了。
想起姑母即将对他的另眼相看,走起路来,下颚都不觉扬高了几分。
有段日子没见宋兄,来时的路上他刚刮了胡子,进屋前又整理了一番衣冠,正欲跨上台阶进屋,冷不防身旁一道嗓音唤来,“沈表弟回来了。”
一听到这道嗓音,沈澈的脑子便一声嗡鸣。
转过头错愕地看向倚靠在游廊下的钱七娘子,眼皮子颤了颤,没好气质问道:“你怎么在这儿,钱娘子何时有了偷窥的癖好?”
钱铜一脸无辜,“这几日落雨,外面空气好,我一直在这儿啊。”怕他不信,让出身后木几上的一把瓜子壳儿,“我都坐在这儿半天了,是沈表弟只顾着整理自己的仪容,看不见我罢了,沈表弟放心,你天生丽质,英俊得很...”
沈澈:“.....”
沈澈面颊一红,再也不想理她,跨步进了屋。
宋允执和王兆已坐在了屋内,沈澈进去后特意端详了一眼宋允执,见他不似被妖精吸了精血那般黄皮寡瘦,倒是好奇,他是如何忍受得了那妖孽的。
王兆正与宋允执商议刚得来的两个盐场,和扬州后续的安排发展,见沈澈回来了,起身行礼后,让出了位置,容他坐在了宋允执对面,自己挪到了侧方落座。
三个朝廷来的纠察官,分享属于他们胜利的果实,钱铜不方便听,吩咐扶茵搬了一张木几出来,来廊下一边嗑瓜子,一边呼吸雨后的新鲜空气。
——
昨日朴家奉上了淮南的两个盐场,加之先前钱家让出来的淮北连巷,扬州的三个海盐盐场,便尽数归入了朝廷。
接下来朝廷只需派人前来设立自己的盐检司,待挖通扬州与内陆各处的运河之后,大虞至少有百年的繁华昌盛。
这一趟扬州之行,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功,三位纠察官,毋庸置疑将会是最大的功臣。
后续的事情虽还未结束,但朴家与平昌王已不成气候,掀不起任何风浪,至于该如何处置,当有陛下决断。
同样该如何奖赏,也得陛下落实好,上报的帖子要写了,今日宋允执叫两人过来,便是与其商议,这份帖子该如何写。
三位纠察官的功劳都摆在了明处,无可厚非。
可除此之外,宋允执以为还有一个人她功不可没,他与两人直言道:“此次能一举拿下盐场,钱家七娘子钱铜当居首功。”
对此王兆与沈澈没有意见。
朴家与平昌王是如何从盟友变成仇敌,再到最后的自相残杀,王兆清楚整个过程,钱七娘子确实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