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锦当即问道：“她想要什么？”

　　婢女道：“公主说，她想要自由。”

　　沈若锦哑然，人之将死，谈何自由？

　　片刻后，沈若锦才开口道：“备车，朕要去一趟安平长公主府。”

　　“不可。”秦琅拦住了她，“你即将临盆，不宜奔波，让三哥去吧。”

　　他说：“她未必想见我们。”

　　沈若锦立即开口道：“快去平西王府传旨，让沈知安即刻前往安平长公主府！”

　　“是！”侍剑立刻应声而去。

　　到了平西王府，侍剑径直去找了沈知安。

　　当时沈知安正在陪祖父下棋，沈知扬和沈知行在边上说着话，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心神不宁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侍剑入内而来，“将军，安平长公主快不行了……”

　　沈知安脸色大变，棋子脱手而出落在棋盘上，“你说什么？”

　　侍剑道：“安平长公主快不行了，她身边的婢女进宫面圣的时候说的，不会有假，将军快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沈知安不再多言，立刻策马出府，直奔安平长公主府而去。

　　沈知扬和沈知行追了几步没追上他。

　　兄弟俩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安平长公主在沈若锦登基做女帝的时候，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撑她的元氏皇族，那时候她看起来还好好的，只是身体羸弱一些，怎么一段时日不见，忽然就不行了？

　　沈知安一路纵马飞驰来到安平长公主府，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进了门。

　　公主府的众人见到他来，也没拦着，只是沉默着将他带到了元思宁的住处。

　　元思宁躺在床榻上，白色的纱幔垂落下来，隔开了外界的一切。

　　沈知安跄踉着上前，“公主……”

　　“你来了……”元思宁的声音很轻很轻。

　　她说：“原本想悄悄走的，免得惹人伤心……”

　　可元思宁又太想要自由，想在死后不入皇陵，宁可化作飞灰，飘散于天地之间。

　　沈知安伸手去掀开帘帐，想看一眼元思宁此刻的模样，却看见元思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拽着帘帐不让他掀开。

　　“别、别看……”元思宁哑声说：“我病入膏肓，太丑了……”

　　“公主在我心里，永远貌美如初。”

　　沈知安说着，也如她所愿，放开了帘帐，不再掀开。

　　帘帐后的元思宁像是轻轻笑了一下，“沈知安……你不该、不该来的。”

　　沈知安说：“没有什么该不该。我与公主，曾共过患难，有着非比寻常的情义……”

　　可惜最后也只能是情义，不是情意。

　　沈知安原本以为，只要公主好好的，他默默守望一辈子也好。

　　却没想到公主回了大齐之后，过得也并不开心，在西昌王庭的那些年，对她的身体损耗极大，哪怕后来回到都城，常常闭门不出，在府里修养，也养不回康健的身体。

　　知道穆成康和穆氏一族全都死了之后，元思宁就像是泄掉了最后一口气。

　　她活得比穆成康久，看到了他惨烈的下场，便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心气了。

　　“你既然来了，那便为我做最后一件事吧。”

　　元思宁的声音很平静。

　　仿佛死亡早该来临，他一点都不畏惧。

　　沈知安低声说：“好。”

　　元思宁道：“我死后不入皇陵，请、请将我的尸骨焚烧成灰，散入山川湖海……让风带我四处看看……”

　　沈知安双目泛红，哑声说：“好。”

　　“我死后……”元思宁隔着白色的纱帘看向沈知安，“你要好好的娶妻生子，你要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沈知安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答应公主，不管公主提出什么要求，他都该答应，可他此时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沈知安……”元思宁喊他的名字，“你、你答应我。”

　　“好。”沈知安哑声道：“我答应公主。”

　　元思宁并非不知道沈知安对她的情意，只是今生与君无缘，惟愿君此后得遇佳偶，良人相伴，儿孙满堂。

　　元思宁在听到沈知安答应了之后，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直抓着帘帐的手臂也垂落了下来。

　　左右婢女见状，全都跪下痛哭出声，“公主！”

　　沈知安跌坐在榻前，守了元思宁的尸体整整一夜。

　　从天黑到天亮，一夜白头。

第510章 夜夜春深（正文完结）

　　沈知安依元思宁所言，在她死后，将其尸骨火化，将骨灰散入山川湖海之中，只是他尚存一点私心，留了一点点骨灰放入玉瓶之中，挂在颈间。

　　从此，不管沈知安走到哪里，都带着元思宁的骨灰，带她去见从前没见过的风光，领略天大地大的自由。

　　至于他答应元思宁的好好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只能等来世了。

　　二月中旬，沈若锦即将临盆，林雪兰和乔夏、林修齐等人都回到盛京。

　　林雪兰再次住进了海棠园，乔夏每日陪着她修剪花草，时不时进宫看看沈若锦和秦琅。

　　原本双帝临朝，林雪兰一个太后的位置是没跑的。

　　但她不喜欢住在宫里，还是最喜欢海棠园，所以两人也没有将这个身份强加于她。

　　林雪兰回到盛京没多久，秦骅也回了盛京。

　　沈若锦和秦琅念在秦骅交出北境军权的份上，将镇北王的名头和镇北王府都还给了他。

　　秦骅不再过问政事，反倒每天在家里种花养草，还时不时找人请教，偶尔会在品鉴名花的宴会上遇上林雪兰。

　　林修齐则进了户部，做起了户部侍郎，每天都在钻研怎么让大盛富起来。

　　二月二十日。

　　沈若锦和秦琅一起上朝的时候，忽然腹痛难忍。

　　早早候在宫里的御医们立刻一拥而上，经过半个时辰的生产，沈若锦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女儿随沈若锦姓沈，名凌云。

　　儿子随秦琅姓秦，名昭。

　　宫人抱着一双龙凤胎出来，齐刷刷地行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龙凤齐至，儿女双全！”

　　“赏！”

　　秦琅扔下一个字，就往产房里走，连女儿和儿子都顾不上看，一心只有沈若锦。

　　宫人内侍拦着他，不让他进产房，说“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是朕说了算。”

　　秦琅根本就不搭理他们，直接就往里走去。

　　殿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好在沈若锦看起来没有虚弱。

　　沈若锦身子康健，生下两个孩子之后，也还清醒着，看到秦琅进来，还问他，“你怎么不抱孩子？”

　　“他们有的是人抢着抱。”秦琅说：“我只想抱着你。”

　　沈若锦无奈地笑了笑，“你啊。”

　　秦琅抱着她，闻声道：“你刚生完孩子，正虚弱着，别说话了，安心睡一会儿。”

　　二月春来，正是花红柳绿的好时节。

　　沈若锦听到外面那些欢欢喜喜的，她靠在秦琅身上，很快就睡着了。

　　林雪兰和沈家众人等在殿外，轮流抱两个小的。

　　沈毅一大把年纪了，愣是不敢抱这两个小的，生怕力道大了，弄疼了他们。

　　张氏笑着说：“难怪当初在西疆的时候，那两个大夫会吵架，一个说小十怀的是女儿，一个说小十怀的是小子，原来是儿女双全的龙凤胎啊！”

　　一众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凌云，阿昭。”

　　沈知扬叫着她们名字。

　　沈凌云。

　　秦昭。

　　大盛江山后继有人。

　　林雪兰一下子孙子孙女都有了，高兴得连那些花花草草都顾不上了。

　　每天都待在宫里，陪着两个小的。

　　沈若锦坐了双月子，一切政务全部交由秦琅处理。

　　两个小的也被林雪兰和两个舅母抢着带，由乳母和宫人内侍看顾着。

　　沈若锦每天只需要好好养身体。

　　两个月之后，秦琅终于能跟沈若锦同房，早早就处理完政务回到寝殿，岂料两个小的都粘母亲，白天跟着乳母她们，晚上都粘着沈若锦不放。

　　秦琅让人把他们抱走，两个小的原本依偎在沈若锦身边睡得很香，乳母刚把他们抱走，立马就醒了，哇哇大哭。

　　整个寝殿都是哭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