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妾肠断,
归来看取明镜前。”*
柔肠千回百转,喻青听在耳中似有所感,不禁抚掌称赞。
琴女的眼波不住地在喻青身上流转,含羞带怯。
谢璟看得真真切切。
琴女隐约察觉一股寒气,张望一下,什么也没发觉,依稀只有一个面无表情的谢璟。
她心下犯怵,不明就里,然后就见谢璟突然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踱步过来。
“这首名曲《长相思》,姑娘弹得甚好,”他说道,“不过似乎有几段有点问题。”
原本琴女见他容貌衣着太过夺目,有些不敢直视,但听他开口,声音低柔语气轻缓,琴女霎时又不觉得胆怯了,柔声道:“那……还请大人指教一二。”
她让了让位置,谢璟来到她身侧。
琴女这日没有被排班到宴席上,本来还有些失落,不想邂逅了两名年轻俊秀的贵公子,出手阔绰风度翩翩,一时都有些晕头转向了。
她小心地打量着谢璟,而谢璟只是垂目抚上琴弦。
同样的琴同样的谱,换人弹奏效果竟大不相同。
就算喻青对琴并不精通,都能听出谢璟的技法非同凡响,如丝如缕恍如天籁。
这么好的琴声,她印象里也只听过一次而已,不免也有些感慨。
然而抬眼一看,谢璟和那琴女离得很近,琴女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而谢璟似乎很受用,唇角微弯,十分风流倜傥。
喻青:“……”
难怪他要去亲自表演一首,感情是为了享受人家姑娘的钦慕。
喻青顿时没什么兴致了,感觉自己有点多余。主要是看着谢璟顶着那张脸和别人那么亲近,莫名觉得不大舒服,有些刺目。
谢璟略弹了几段,琴女也是脸颊绯红,满怀憧憬:“大人高才,小女子自愧不如。”
他微笑一下,颇有些骄傲地去看喻青,结果发现喻青正心不在焉地看湖,似乎根本没在听。
谢璟:“……”
他抿起嘴唇,顿觉意兴阑珊。
喻青本来是想,若谢璟和琴女开始花前月下眉来眼去,那自己就换个别的地方。然而她一走,谢璟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喻青问道:“殿下怎么不继续弹琴了?”
“嗯,”谢璟道,“不弹了,又没有多少人听,没意思。”
他这口气听着有点怪怪的,喻青以为他是嫌人少无聊,便道:“楼上热闹,您不如回去继续玩投壶?”
谢璟幽怨道:“投壶也不玩了,我已经把荷包输光了。”
喻青:“……”
她啼笑皆非地摇摇头,道:“您投壶的方法根本不对,手腕都不用力,根本掷不准的。”
谢璟道:“哦?”
喻青一般不下场,主要是跟一群王公贵族玩,显得自己在欺负人。她是掷飞刀、掷暗器练出来的手法,只要记住了壶的方位,闭着眼睛都能接连贯耳。
为了给谢璟演示一下,她难得凑热闹去玩了几轮,赢了一堆零零碎碎的赌注,里面的金豆子估计都是谢璟之前输出去的。
赢太多了也尴尬,喻青差不多就收手了,一转身,见谢璟看着自己,目光还有几分殷切似的。
“?”
喻青疑惑了一下,随即恍然,把钱袋直接抛给谢璟:“都拿去吧,还给你了。”
第56章
喻青给他赢回来的装着金豆子的钱袋, 被谢璟一并放在了那个从不让外人碰的盒子里。
她知道自己有多迷人吗?
怎么能那么轻巧,那么随意,竹矢在指尖转了几个圈, 不用站定就抬手一掷, 每次都不偏不倚正中壶颈那小巧的耳孔。不论喝彩声如何此起彼伏,她最多也只是淡然地一笑。
击中的何止是壶, 分明连心都被一起贯穿了。
“阿璟。”
“……”
“……阿璟!”
谢廷昭处理政事耽搁了一会儿, 让谢璟来了先在府中等他, 然而进门一看,谢璟支着额头, 目光闪烁, 叫了两声都没应, 最后才如梦初醒地抬头:“啊?皇兄回来了。”
谢廷昭皱眉道:“你方才在想什么呢?”
谢璟道:“哦,在想陈家。”
谢廷昭将信将疑。
“昨日他们本家的人已经找上我了, ”谢璟道, “果然心急。”
“意料之中,”瑞王道, “你同他们相处谨慎些。段知睿挑了批称心的人手, 你一并带回王府,如今你风头正盛,千万不可轻忽,平日行走多留些人在身边。”
谢璟:“嗯。”
谢廷昭不经意的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谢璟:“什么?”
谢廷昭:“母亲担心你每日孤零零的在府里, 也没个人陪, 总归是不好。她近来听说几位姑娘,都是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家世我看也都清正。等皇后这边事了, 就安排你们见见面,若有喜欢的——”
谢璟越听越不对,道:“母亲怎么会管这些?皇兄,你能不能别再胡思乱想了!你跟她说什么了?”
他就说谢廷昭特地找他一趟,怎么会就为了嘱咐几句,果然还有别的意图。
“我没说什么,”瑞王面不改色道,“母亲关心你也是情理之中。你也不小了,该成家就成家……”
谢璟道:“我成家了啊。”
“……你那才不叫成家。”谢廷昭道。
谢璟心道我可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进侯府的,喻家祖传的玉镯子都在手上,怎么不叫成家了?
瑞王苦口婆心道:“当局者迷,你现在一时糊涂,皇兄不怪你。但该放下就得放下,总不能一直跟某些人厮混在一起……”
谢璟闻言立即委屈道:“哪有一直厮混,这么久了,就昨日见了一次面呢。”
瑞王:“……”
谢璟:“而且也没有厮混,清白得很。”
瑞王:“……”
谢璟:“……总之皇兄你就省省心吧,白头发又多了。你说有没有办法能染一下?”
瑞王痛苦地扶住了额头。
“还有,你这里熏的是什么香,”谢璟道,“我在这待了一会儿,眼睛都沉。”
“安神散,”瑞王没好气地说,“被你气的睡不着。”
以前离得远时,谢璟是挺想念谢廷昭的,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皇兄也有点烦。
谢璟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决定不跟他掰扯了。毕竟皇兄年纪大了,就让着他点。
谢廷昭十余年来多思多虑,如今也是夙兴夜寐,又有偏头痛的毛病,以致于要用大量的熏香和安神药来助眠。
谢璟皱着眉打开香炉,又盖上:“这是放了多少?也太重了,这么下去会伤身。我这有个用香草和药材配的方子,也能清心安神,你可以先试试有没有用。”
·
宣北侯府。
“哎呦,小祖宗,快停下!”
喻青正欲出门,走到院子里听见家仆大呼小叫,放眼一瞧,只见养在院中的拂菻犬叼着一大团东西,迈着小短腿跑来跑去,后面的人跟在狗后面追。
喻青:“这是怎么了?”
拂菻犬跑到她脚边,汪汪叫了两声。
“世子,方才小的正要将这些衣物送去浣洗,不知怎的,这雪团就过来撞翻了衣篓,”家仆欲哭无泪,“叼着您这件锦袍怎么也不放,这……都给咬坏了。”
喻青定睛一看,依稀想起这正好是前两日她换下来的外衫,被小狗一路拖着蹭着,已经惨不忍睹。
雪云平时挺乖,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兴许是她最近没顾上它,总把它交给侍女们带,闻到她的衣衫才闹起人来。
“没事,坏就坏了,不用管。”喻青道。
她俯下身来摸了摸它,拂菻犬还是叫唤,一会儿叼着那团衣服,一会儿来扒喻青的腿,喻青只得哄道:“今日有事,晚上回来再陪你玩,好不好?”
团子睁着水润润的眼睛,喻青最终还是多耽搁了一炷香,给它捋顺了毛又拍拍脑袋,这才离开。
今日她约了闻朔见面。
地点是闻朔选的,说是好久没放松过,去醉仙楼尝点好的。
醉仙楼的菜肴乃京城一绝,寻常的席位都要提前一两个月订,雅间和宴厅更是权贵们的聚集地。
然而到了楼下,掌柜的却为难起来:“闻二公子,上面的两层,都占满了,您看这……”
“满了?”闻朔瞪着眼睛,“以前不是有个专门给我留的雅间么?掌柜的你可不地道哇。”
从前闻朔是此处常客,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成日呼朋引伴、游街赏玩,以为掌柜的见他这两个月花的银子少,就不卖他面子了。
掌柜道:“今日实在特殊,贵客提前包场了,所以也是没办法。您下次再来,雅间一准给您留着!真是对不住……”
喻青本来也不讲究在哪吃,她正抱臂站在后面,道:“行了,那就换个地方。”
·
楼上临轩雅阁中,谢璟无意间往外撇了一眼。
“那是……”
“哦?那位是……宣北侯府的小侯爷?”对面的人依言也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