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睿:“……”
他自认没有很明显,奈何谢璟很擅长观色辨意,根本瞒不住,一张俊脸立刻涨得通红。
“我我我只是倾慕……就上次送她入宫跟她一起逛了个御花园,帮她捉了只蝴蝶……没做别的!”
……难怪上回他和喻青各自回去之后,段知睿在宫里耽搁了许久,傍晚方归。
谢璟打量一下段知睿,这小段将军也算颇有姿色,拿下武状元时不及弱冠,入朝后又在金羽卫节节晋升,除了有点爱说闲话、爱看热闹,也是人中龙凤了。常年御前行走,在金羽卫里足以充当门面。
他突然发现……段知睿也能拿得出手。
“人家那样的姑娘,喜欢她的不只你一个,”谢璟有点酸,另一个是喻青,“你磨磨蹭蹭的,错失先机就等着哭吧。”
“我知道啊,”段知睿为难道,“其实上次我置办了礼物,就是,这次没好意思送……”
谢璟:“我看看。”
段知睿从怀里摸出一个华丽的盒子,谢璟看着就觉得不妙,打开一看,赫然是个雕凤凰的大金镯子。
谢璟眼前一黑:“……”
“幸好你没送,”谢璟不禁叹道,“你们这些男人都什么眼光啊?”
段知睿:“我听说姑娘喜欢金子的很多,这是挑得最有分量的一个……”
谢璟想起从前喻青送他的那凤簪,收下了就没戴过一次,此刻真是哭笑不得。
“……”谢璟说,“算了,你跟我来。”
谢璟带着段知睿到了京中最大的珠翠坊,径自找了掌柜,细细描述了一件攒丝璎珞蝴蝶项链的形制,加了银子让他们尽快制成。
段知睿听不懂一点,看了工匠画的草图瞠目结舌,完全想不到这等精巧的物件。
“她之前跟我说过,有件特别喜欢的项链,从澜洲出来时赶上风浪大,不慎断了,船一摇晃就掉进海里,再也没捞起来,”谢璟道,“你拿到之后,找机会先送这个。”
段知睿连连点头。
“至于你那个镯子,不如直接融了送她金元宝,”谢璟冷静道,“回头她还能买点自己喜欢的。”
段知睿:“……好。”
他心想景王殿下听起来很有一手,怎么情路如此坎坷呢?
后来小段将军如何处置礼物暂且不提,但珠翠坊的大掌柜是皇商出身,在京中颇有些人脉,又很懂商机。
景王殿下回京也有半年,渐渐参政入朝,又常出席世家宴会,不少人都认得出他。
而且这景王是名极为风雅、极为讲究的美男子,平素衣着别出心裁不随流俗,许多公子哥瞧见也想模仿一番,虽然有时不得要领,不仅没讨到姑娘青睐,还平添得许多嫌弃,但依旧是隔三差五就惹出一阵新潮。
于是掌柜很快打出旗号,说景王殿下十分相中自家物件的品质,花了百两银子定制了饰品,殿下亲选童叟无欺,请诸多贵客光临店中挑选定制,满三件则价去一成,到月底为止。
喻青平时完全不关心这些。
既不知道什么京城潮流,也不知道市坊动向,不过,她友人中有个很懂的闻二公子,且那掌柜同闻朔交情还不错。
“……这几日赚翻了,银子堆成山了!”闻朔道,“还打算在京南那片加开分店,这一遭直接把铺面钱赚到手了。”
喻青没有跟着感叹这行当的暴利,许久只是道:“原来景王如此受欢迎啊。”
闻朔感觉喻青这语气听着竟有些酸似的,难得一见,从前他可完全不理这些,现在棋逢对手,感到危机了?
他忙道:“放心吧,你的地位也很稳固的,姑娘们不会忘了你的!下次你也去买,回头让他分利给你。”
喻青:“……”
她扶额道:“你退下吧。”
第79章
隔了几日, 南月出宫玩,特地来侯府拜访,见了喻青一面。
当时喻青不太放心她去宫里, 现在她主要是知会一声, 说自己一切都好,吃得香住得惯, 出宫也有银子花。
喻青一眼就看到她颈上崭新的项链。
依稀听她说起过, 出海时风浪大得很, 把她的项链都卷进去了。
“这是有人送你的吗?”喻青问道。
南月一愣,顿时不好意思得移开视线:“是, 是呀……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来之前, 南月没想到京城里俊俏男人这么多, 短短一时身边就围了三个,真是眼花缭乱。
那天送她进宫, 听喻青和景王的言语, 她突然惊恐地发觉,这两人似乎对自己有点意思?
这可把她纠结住了。
两人都是好人, 但……不合适呀。
禁卫大统领喻青自然是极好的, 家世显赫身手不凡,可是前头有个亡妻。
虽然他对亡妻的说法前后不一,但南月直觉两人情分不浅。活人哪能跟死人比呀?
景王呢?论容貌,确实在她见过的人中无人能出其右。
但是娘亲说过,男人长得太好看, 可能是花心大萝卜。是以她不能冒险。
可是她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拒绝, 十分为难,跟着金羽卫一起熟悉宫中布局时,她就随口念叨了几句。
结果, 那名姓段的副使,听她说起景王和统领在车中争执,十分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不自觉地聊了起来,在御花园中走了好多圈,段知睿还给她讲了些京中其他的八卦,都是他从前当值时了解到的,比景王推荐的话本还有意思。
……然后她就发现,这人还挺风趣幽默。
南月支支吾吾的,半天也说不出个名,但喻青已经了然了。
她道:“项链确实很漂亮。”
·
南月走之后,天色已暗,她回到怀风阁,觉得心里很堵,早有预料的事,不知道自己现在还在落寞什么。
于是她时隔多日,又来到了无人居住的雯华苑,秋潋她们走后,这又空置下来了。
新婚之时,这里张灯结彩,一片明亮。那时的她带着惴惴的心去见公主,一定没想到今后会有怎样的纠葛。
其实她也经常给清嘉送这送那,不知道什么样的礼物能让公主开心,反正多送总是没错。
她觉得公主喜欢打扮,于是送脂粉,送首饰,送锦缎,其实她自己也不太了解,公主说不定也没那么喜欢,虽然她表现得很愉悦。
谢璟送了南月很漂亮的项链。
她如何对谢璟,谢璟也如何对别人,对心仪的人大概都是如此。
自己送的许多首饰中,还有一件很衬公主的蓝玉簪子,公主常戴。后来,喻青怎么都找不见了,一并消失的也有很多东西。
家仆说都是由侍女收敛起来,最后一同葬入了皇陵。她的那些心意,和清嘉公主的身份一样,再也不见天日了。
梳妆台的铜镜有些灰尘,斑驳了些,倒映出的她自己的面容,有些不清晰,甚至有一点陌生。
她还束着冠,镜中人是宣北侯世子。
小时候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如今的面目。
做出选择的时候,她还很小,没有意识到未来的诸多桎梏,就已经走上了不可回头的路。
其实她也不后悔,因为她已经为自己赢到了太多,但同样,有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就像她无法用本真的面目行走在世间,也无法体会寻常人的红尘牵绊。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恐怕都没有跟她一路的。
没有也不是活不下去,反正也不损失其他的东西,只需要忍受孤独。
她也早就知道,谢璟是不会留下来的。他第一次离开时,就足够干脆利落了。
就算是女人又如何,反正她又不会把自己的秘密轻言相告,更不会抛却手里来之不易的地位权炳。
其实本来也不关谢璟的事,毕竟喻青又没有让他选过,她只是主动放弃了他。
下定决心很简单,割舍还是很难。她得到过很多东西,想要就能拿得住,只有这一件无能为力。
为什么看到谢璟跟琴女在一起,看到谢璟和南月在一起,她都觉得很刺眼呢?
其实她并不仇视哪位姑娘,也不记恨他本人,她只是在诘问,为什么他身边的不是自己?
她对清嘉、对谢璟,其实是有独占欲的。
公主在时,她就希望公主能全心全意地对自己,那双眼睛望着自己时,里面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身影,她多么享受那些瞬间,所以她总盯着公主的眼睛看。
她不想公主和别人比和她亲密,她想要拥有公主,想要独一无二的依赖和信任。
尽管这个念头有些自私,但她也想过,幸好公主无人宠爱,才会让她占尽全部。
现在她已经无法再对别人敞开心扉了。比起再吃一次苦,她宁可寂寞下去。
所以,没人能替代清嘉了。
就像南月也是公主,很美好又很可怜,喻青对她心生恻隐,愿意帮她。可是,面对她时,永远不会像面对自己的公主一样,心中泛起那么多柔情。
喻青这个晚上久违地在雯华苑入睡,宽阔的床上空空荡荡的。
她又陷入了梦乡。
如果能在梦中和清嘉经常相会,兴许也能获得一些慰藉。
无论现实如何,虚幻中还是夫妻。
可世间没有控梦之法,她也不是常常能梦到清嘉。而且,清嘉经常一不留神就变成了谢璟,叫她惊心动魄,都没法好好沉浸其中了。
她心想,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清嘉安静地看着她,公主优美的眸子依然像会说话,千言万语,寂静无声。
喻青道:“清嘉,你要走了吗?”
清嘉只是眨眨眼。
喻青缓缓道:“那我可以再亲你一下吗?”
此生她就吻过清嘉那一次,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
当她拥住公主,想要吻上她光洁的额头,却发现公主又变高了,她竟然没够到,面前是谢璟的唇。